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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 斗鸡文学——难忘懒拐糖(转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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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6-13 11:2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秋风随缘 于 2013-6-13 11:25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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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拐糖是桂北的方言,意为很差,不中用.如用在斗场的斗鸡上,其意与菜鸡差不多.虽然斗场良将凤毛麟角,但确有王级的斗鸡因未遇伯乐,而惨遭刎颈之运,下面我就来说说我与一条懒拐糖的不解之缘,希望鸡友能惜鸡如命,筛选斗鸡时慎之又慎,让每个王者斗鸡能驰骋疆场,建功立业,而不至于枉死于锅盆之中.
      2003年初秋,我陪革七去西贡挑鸡.那是我第一次去西贡,异国它乡的风情让我陶醉,更让我兴奋的是沿途一群群大小不一的斗鸡,毕竟是热带鸡,那些刚打鸣的斗鸡稀薄的羽毛下是红润结实的肌肉,就象是铁铸成的,充满力量.革七对那些鸡不屑一顾,他说那是越南普通农民的鸡,上不了档次.只有专业的鸡农手中的鸡流淌的才是高贵的血液.临近下午三点,才看到阮雄济家,那是建在山脚的小院落,公鸡的鸣叫声就象不息的战鼓,短促有力,听着就让人振奋.革七八十年代初就向阮家进鸡了.听革七说阮家世代养鸡,传到阮雄济已是五代了.
      阮雄济的曾祖父无意中救过法国一位农场主的命,那时越南还是法国的殖民地,法国农场主就聘他为驯鸡手,手把手教他驯养斗鸡的各种技艺,也许是天赋或者称鸡缘,很快他就掌握了一整套的驯鸡方法,农场主临终回国时把那些鸡赠给了他,那时他在斗鸡圈已小有名气了,凭着那些鸡他在西贡培育出阮氏水白眼.那些鸡的眼白就象泉水一样清澈,即使斗到最后仍炯炯有神,露出桀骜不驯之神,阮氏水白眼的特点是发脚重,准,狠,往往一架下了对方非死即残,不残者也失了性,伤愈后再不敢斗了.
     {注,上文应为阮雄济曾祖父的父亲}车停住,人未下车,院落突然跃起一条猛犬,虽不高大,却矫健凶悍,把栓它的链子拖动的哗哗响,口中发出赅人的低嗥.随着一声喝叱,猛犬才安静下来,开门的是位六十开外的老者,瘦小精干,他就是阮雄济.他把我们让进屋,我虽然是第一次来,但那些鸡的啼咕声让我觉得亲切.凭祥带来的向导作翻译下他们晓有兴趣交谈开来,无外乎是彼此斗场上的战况, 我虽然是第一次来,但那些鸡的啼咕声让我觉得亲切.革七祥细说了我们那儿锋芒正盛数条鬼子的战绩及战法特点,老者倾身聆听,并不时颌首若思,这时女主人送上了香蕉,个虽大长却并不很甜,因为西贡的雨水特别多.门外几个半大的孩子好奇地朝我们张望.我环顾了一下屋里,摆设十分简洁,不外乎竹木桌凳,木板鸡罩占了堂屋的大半,一隅的电视和影碟机是唯一的电器.交谈了一会革七取出一些碟子和老者观摩,那是我们那儿赫赫有名鬼子的斗场录相,我都看过.他们观看时我就到处馏达.
     庭院数群小鸡由母鸡带着刨食,我靠近时那些母鸡挺身仰颈恕视,显然对我这不速之客很警惕.据说这些母鸡能瘃死偷食小鸡的大山鼠.那些用竹子围成的小院落是三个家系.数只种母鸡由一只挺拔的种公鸡统领,那三只公鸡都立过赫赫战功,有一只失掉了一只眼睛,有一只双钜打掉,最后那只一只翅膀打折,虽重残在身,却依然傲视群雄,随时准备拼死一搏.那些骚动不安的青年鸡在后院.依势而挖的窟座北朝南,由木架支着上披草皮,前是简陋的木门.上面挂有食壶,窟里面放有栖架,那些一年龄左右的鸡就在里面.不是在打鸣就是听到鸡鸣缘瘃爪抓,一刻也不安宁.有些性烈者不惜以胸撞门,把那些木门撞地砰砰作响.
    我依次观赏,对那些骄傲的,目空一切的年青鸡暗自啧啧称赞,最边远的那窟鸡没有动静,原我以为是空窟,可木门紧闭,我仔细探寻才在一角发现了它,就是我们后来称为懒拐糖的,他缩在一角瑟瑟发抖,那些竖起的毛显出它的怯弱.再观看其毛片,黑腹红背头顶却撒白斑点,腿部与明腿交界部也杂有白斑点,那些白斑点虽然很小却因为在红毛的头部黑毛的腿部显得很扎眼,从它居住位置和未经修剪的外貌,说明它是被主人冷落的鸡.
      这时女主人走了过来,她示意我和她一道逮捉懒拐糖,懒拐糖在窟内惊恐扑腾,捉住它我俩很是费了一番周折,我捉住小心翼翼递给女主人,她随便抓住翅根提起,我疑惑不解尾随着她,直到她进厨房提起刀,我才知道她是要杀它,懒拐糖似乎也知道是自己的末日,拼命挣扎哀嚎,只听的我心惊胆寒,挣扎无果它狠命朝女主人的手瘃一口,女主人痛乎一声菜刀落地,懒拐糖也同时挣脱迅疾跃上梁上,女主人呱哇朝它恕吼,这时屋里的人闻声也赶了来,听言男主人跑回屋里去拿枪,就在男主人要扣下板机时,它回头望着我,满眼的辛酸与委屈.虽然革七一再告戒我,对没有前途的斗鸡下刀要狠,那是赔钱的货.可懒拐糖这样看着我,我还是动了隐恻之心,我把男主人的枪按下,说这条鸡我要了.
     吃饭的时候主要的话题是围绕懒拐糖的.阮雄济说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已一年龄打鸣的鸡仍没有斗性,很是让他伤心.因为斗鸡繁殖家投注的是一生心血,所以对鸡种的选择是非常谨慎的,按祖辈的做法,出现一只不敢斗嘴的鸡父母系皆要废掉,因为说明鸡群中出现了不稳定的基因,在斗性斗势上只有纯正的,不带有一丝暇斑的斗鸡才配传种,公鸡如此,母鸡亦然.阮氏水白眼的斗性一直是让圈中朋友信服的,其斗性奇好到未打鸣的青年鸡敢挑衅带伤的成年鸡,母鸡也敢与那样的鸡斗个昏天黑地,以分雌雄.
    阮雄济善意地提醒我,对那种甭鸡不要报有任何幻想,那些缺乏斗性的鸡杀之不足惜的,因为那些鸡的纯度不够,随时都有临危逃命的可能.革七也说我还不够狠,以我的性格很难在斗场立足,那是血腥之地,不能有半点的妇人之仁,只有对挑不出任何暇瘕的斗鸡才能重用并且危难时刻赖以孤掷一注,那些畏缩的,临战三心二意的是输钱的祖宗,对它们不能有半点的怜悯之心,否则就会晦运相随.他们的话说得我心里凉叟叟的,再瞄罩在角落里的懒拐糖,头毛高耸,俯首寻隙欲逃,何有半点斗鸡之相?那些孩童也对它指点讪笑.我觉得自己太意气用事了.常言道:江山易改,廪性难易.要想让一条怯场之鸡临死不屈,恐怕是要河水倒流一样不易.
      酒足饭饱陪革七选鸡,因为我是初学,仅凭外表很难区分鸡的优劣,在我看来它们都是上天塑造的战鸟,结实的肌体,浑园的颈脖,利缘锋爪.就其体能好象永远也不会枯竭.阮家有不成文的规矩,就是鸡任凭顾客挑评,不发一言,因为那些鸡主人也只粗略的试过斗口,多是只几分钟;有些甚至不曾斗过,再说各人看鸡的眼光也不同,所以选鸡全凭自己看鸡的水平和各人的机缘,区区二十余条斗鸡,挑到天黑革七仍不能定夺.主人安排我们去酒店吃饭.
      说是酒店,其实与国内的山村酒吧差不多,菜肴只有数种,且只供啤酒水酒,可座无虚席,很多人都认识阮雄济,热情向他打招呼,阮雄济也向他们挥手示意.人们来这儿说是吃饭还不如说是消磨时光,当地人的桌上只摆花生米之类的家常下酒菜,却喝得痛快淋漓,特别是喝啤酒的,开怀痛饮.高潮是斗鸡表演,那些修剪整齐的西贡鸡仪表堂堂,斗技却很是一般.但每踢出漂亮的一腿仍得到看客的欢呼,大家沉醉在激烈的搏击之中,如醉如疾.阮雄济介绍说那些高档鸡都拿去赚钱了,特别优秀的甚至远征重洋,在大洋彼岸的地下赌场为新的主人豪夺巨注.
      第二天接着挑选,其实这些鸡只有细微上的差别,这些纯度极高的西贡鸡都是固定的挺拔体型,细腻红润的肌肤,高昂浑园的长颈托着灵捷的小头,炯炯有神的水白眼射出冰冷的寒光,让人每一条都不忍舍弃.革七费了好大的劲才从中挑出自认为完美无缺的八条斗鸡.
     我问阮雄济懒拐糖作价多少时,他大度地说你喜欢拿去就是了,只是不能说是他出的鸡,我深知养鸡的不易,意思样地给了他一百元.鸡由他们送到凭祥,凭祥再由我们找人运出边检,那时禽流感查的很严,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可能让这些鸡全部覆没.
     定好交割时间后,难得来西贡一次,我们趋车去西贡市区,市区内仍保存有不少的法式建筑,咖啡馆也不少,这些都不能吸引我们.我们感兴趣的是斗鸡交易场.交易场其实只是个简易的厂蓬,各颜色的斗鸡都有,除了黑红的主色调,还有金黄,甚至橙色银边.冠型也多种多样,最奇的是片冠,英武的斗鸡身形却长着一顶土鸡冠,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滑稽.卖者也都是行家,除招徕顾客外,也对长得十分到位的斗鸡品评.这有点象国内的宠物市场,有卖主,也有买卖贩子,还有掮客.这时人群骚动起来,原来是来了条泰国斗鸡,出自皇家血统.卖主极小心地从精致的草袋捧出,刹时大家都摒住了呼吸,太美了,就象玉雕而成,通身雪白的羽毛,红色的肌肤如玉圆润,再看它的走姿,从容不迫,目空一切.从它一羽未损就知主人对它是多么珍爱,这就是泰国国宝级的斗鸡,只一会卖主就让掮客拉走了.因为有的买家不想暴露身份.市场上的大路鸡并不是很贵,我建议革七选购一些,革七说这些鸡血统不明,除非经过斗场的考验才能信赖,再说凭祥也能购到这些大路货,不必如此费神了……
      回到家已是一星期后了,那些斗鸡虽然经过长途运输,可放出来依然精神饱满,斗志昂扬.这些鸡除懒拐糖外全由革七调练,革七家原来的那些越裔鸡都移来我家饲养.调练过程中看到那些鬼子充沛的体力,不凡的斗技我俩喜形于色.这些鸡气好,脚头狠心,抗打,很适合在我们这儿打.我们这儿一小时洗水喂水.气不好很难坚持下来的.
      懒拐糖单独饲养了一段时间,终于起了骚性,我试着用初开啼的越裔鸡给它开斗,几个对扑,懒拐糖脚轻飘飘的,神色慌张,不一会扭头便跑,我算对它彻底失望了.和革七讲要宣布它的死刑,革七说取毛先吧,取完毛杀之不迟.因为打斗调教,斗鸡的翅羽都有折损,这时我们就会从菜鸡身上取毛接补.以后除了取毛我再也没有留意懒拐糖.不久懒拐糖的两边翅膀均只剩下寥寥数片翅羽.
      一次打鸡,我鸡只四十分钟就轻易击败对方的鸡,我鸡只轻微受伤,为它敷好药酒,因为赛事仍在进行,我把它往晒台一放,便匆匆赶回斗场.正在斗打急烈时,母亲来电说晒台的一只鸡快被打死了,我才想起懒拐糖还在晒台,想可能是懒拐糖快被那只胜鸡琢死了,并没有放在心上,斗鸡结束已是深夜了.回到家去晒台收鸡,懒拐粮安然无羔,胜鸡觉奄奄一息了,我大惊失色,忙把胜鸡抱到灯光下查验,头已烂了,血肉模糊不清.再把懒拐糖捧到灯光下,一脚的鲜血,脸部的皮肤只有细小的划痕.我用力地揉了揉眼,还是这样的景象,这时懒拐糖开始拍翅,把那对残缺的翅膀拍的砰砰响,就象是八磅锤有力地敲击楼面,我连忙拔响革七的电话.
     革七很快赶了过来,看到地上的情景目瞪口呆,他问我晒台是否还有别的鸡,我肯定地回答没有了.只有懒拐糖和胜鸡.他疑惑地问你调拭懒捌糖,脚头不是很轻的吗,怎可能有这样大的杀伤力,弄出如此惨象.我点头说是啊,它的脚头轻飘柔棉,我也不知怎么会弄成这样.这时革七想捧鸡细看,却怎么也摁按不住,惊叹到多大的劲啊!我突然想到,不妨再拿条鸡和懒捌糖拭斗,不一切都明白了吗?革七说也只有如此了.
     我捧了条调教,准备上斗场的鸡.一见到鸡,懒拐糖便抖毛拍翅,象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两只鸡很快翅脚相向,懒拐糖左冲右突,给人很不沉稳的感觉,这可是斗鸡的大忌,性不定的鸡很难吃苦到残盘,脚仍是我拭斗时那样的脚头,让人觉得很轻,奇怪的是对手好象吃了迷魂汤,只吃了几脚便晕乎乎的,一下便丧失了战斗力,甚至招架之功也没有,任由懒拐糖抽打,革七囔道:活见鬼了,便是打母鸡也不会这样的轻松啊.对手坚持到一十七分钟,头吃懒拐糖一脚,扑通倒地,懒拐糖窜上去叨住连连发脚,我和革七面面相觑,反应过来去救鸡时,只一刹的时间,那鸡的面目全非,惨不忍睹.真是太邪门了,被打下的两条鸡均是越裔鸡中的姣姣者,并且都调教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而且也有几十分钟完胜的战绩,重量高度方面也不逊于懒拐糖,怎么如此不堪懒拐糖一击呢?革七搂过懒拐糖,它依然精神抖擞,展开它的翅膀,左边还剩八片翅羽,右边只剩六片,叫人哭笑不得.革七说要拿在晒台被懒拐糖摧残的那只鸡回去解剖.
      第二天革七对我说那只鸡的头骨被打裂了.革七混迹斗场数十年,这样蹊跷的事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另一鸡伤愈后有骚性,但再不敢对嘴,哪怕和初开啼的仔鸡也不敢斗嘴.),我们终于明白了,懒拐糖的脚力看似轻柔,其实极其恐怖,恐怕没有什么鸡头部能吃它十几脚.对懒拐糖的调教我们很是伤脑筋,那样的脚头打一鸡废一鸡,有多少鸡让它打啊.斗口破的懒拐糖性子大变,从原来的委琐胆颤变为暴烈如火,在笼里奔走不息,听到异常响动拍翅震耳欲聋,.而且不近人,想搂住它非费九牛二虎之力不可,想捧起它把玩是不可能的事.外观也起了很大的变化,脸肉红润得象沁出油,眼光如炬.一次我去喂鸡让起性的懒拐糖踢了一脚,正中右腿膝盖,疼得我站立不住坐到地面上.一星期后仍隐隐作疼.
     原来还拿了几条淘汰鸡调教懒拐糖,但那些鸡不抗懒拐糖打,短的七八分种,长的四十分钟内头被打垂,练不出水平,再者也怕翅羽再折,那样只有再养一年了.革七说这鸡叱咤斗场待明年了,今年就小打吧,在战斗中锻炼.我觉得也只能如此了.
      捧懒拐糖出场,那齐根剪下的翅羽让鸡友惊愕不已,我只能以家人反对养鸡,这是家人剪的搪塞.这样的解释很勉强的,因为又没有剪完,就象济公活佛手中的那把破扇子.因为懒拐糖缺翅,别人也不好意思拿尖端鸡来配.记得懒拐糖的初战对手是条越裔鸡,比懒拐糖稍轻稍矮,对方唯恐我们不敢打,开口便放我们八折打,结果二十分钟内对手被打翻在地,他们认为这不过是巧脚,可那鸡再也没有站起来,战斗毫无悬念地结束了.因为懒拐糖的脚看似太轻柔了,旁人均认为是对方鸡太差,就是那鸡的主人也没有看出其中的奥妙.懒拐糖初胜就这么波澜不惊.接下来的几战都是别人候懒拐糖打的,不是轻过懒拐糖就是比懒拐糖矮些,那些鸡与懒拐糖的一战均无例外地成了它们斗场生涯的绝唱.
       一次打鸡结束后回家,发现后面有人跟踪,我不禁警觉起来,因为有的人输不起走极端也是有的,看得出他不是本地人,在一转角处我截住了他,问他跟踪我究竟想干什么!他说刚才他输了条鸡给我们,想和我交个朋友.我说我并没有和你打鸡啊.他说懒拐糖胜的那只鸡就是他的,他是让别人捧出场的.他想买下懒拐糖,让我开个价.我以鸡是朋友的打发他,他问是否能为他引见鸡的主人.并拉我到旁边的酒馆,说面吃面谈.盛情难却,我跟他进了酒馆.难道他看出了懒拐糖的不同凡响?我忐忑不安地想.他说他叫老五,南宁的.输的那只鸡也不是他的,是他的老板的,鸡输了怕回去不好交差,想卖胜它的鸡回去交差,我只管开个价.我并没有转让懒拐糖的想法,因为这毕竟是我拯救的一只鸡,从内心我已把它看成我的孩子,原来不成器,大器晚成,想好好栽培它,让它名扬斗场.他见我只打呵呵,会心地一笑,从身上掏出一踏钱,说不够还可加,他买鸡的心很诚的.看着桌上厚厚的一踏钱,我迷茫了,革七手上的任何一条鸡都没有花到这样的价钱啊.难道懒拐糖是个宝?虽然我们知道懒拐糖的脚狠毒,都是前场打垮对方,没有看过它的残盘,不知它是否抗打,再者它的打法也不是很理想,每次打都是正面迎敌,秋风扫落叶式地把对方打卷,虽然杀伤力大,但打的蠢,容易被打瞎眼睛.这是我和革七的一致看法.我借口和鸡的主人联系出去打电话给革七.
      革七说鸡只有几根翅羽了,只要价钱合适就转让吧,他问我对方出什么价钱,听我说是那么多钱时,忙叫我暂时不要表态,他马上过来.
      革七与老五见面,俩人都失口而笑.原来他们都曾经携鸡北上征战,并且在他乡革七还得到过老五的救济,那次郑州大赛革七输的很惨,是老五拿钱罩的.俩人也用不着打呵欠.老五明确说他喜欢懒拐糖,让革七开个价.革七也说鸡不是他的,指着我说鸡是我这位兄弟的.并且把购懒拐糖的经过说了一遍.听罢老五嘘唏不已.老五说他那鸡也不是省油的灯,是旋风腿的儿子,旋风腿盛年时驰名越泰,老年后老五的老板托了很多关系才弄到手中,在南北各大赢一场,均一小时内打散对方,老板很喜欢旋风腿,特意从西贡高价购了条名母鸡,想传下旋风腿的血脉.那母鸡不论配什么公鸡都有重腿,气好有耐力.战败的那只鸡的前几窝兄长都骁勇善战,它们兄弟都是直接上斗场的,在实战中锻炼.因为一般鸡无法和它们抗衡,光种头就打死它们.想不到会输给懒拐糖这么惨.颈子都被打断了.老五叹到.颈子被打断了?我和革七惊叹.我摸了那鸡的颈子,是断了.老五说.
     两人的目光都落在我的身上,虽然价钱不菲,但让我与懒拐糖分离于我而言有割肌之痛.而且此次分离,懒拐糖将踏上生死未卜的征程,如果懒拐糖有完整的翅羽倒没什么,可让懒拐糖凭这副残翅生死肉搏,我于心何忍.虽然我也拿它小斗,但只要事态不妙我一定会认输救鸡,他们能这样善待懒拐糖吗?以我的经历那些大斗也是两只斗鸡的生死注,是生是死在此一搏.我正踌躇时,草袋里的懒拐糖发出”咕咕”声,在我听来分明是”呜呜”而泣,我心里起了刀绞般的疼痛.我说:”不是价钱的问题……”老五一脸的疑惑,我一时也说不清楚,但我分明感受到并不是所有的东西用钱说得清楚的,譬如感情.
      革七忙陪着笑脸对老五说:”我这兄弟是初学养鸡的,他喜欢这只鸡,有道是君子不夺人之爱,哥只要用得着这鸡,到时调用就是了,一句话的事.”老五无限倜怅地叹了口气.说:”我只是担心此鸡非得其所罢了,怕这鸡在这位小兄弟的手里不能发挥应有的价值.”革七笑着说:”瞧哥你说的,我们的鸡不也就是你的鸡吗?如果你觉得有合对的鸡,到时拿去就是了.”老五坦诚地说:”这鸡珍贵就珍贵在发脚不显山不露水,可脚脚致命,容易配对,而且场中容易捡折头,可称得上摇钱树啊.”说到这老五原来浑浊的双眼竟褶褶生光,露出了职业赌徒的嘴脸.”让它与那些二流鸡厮杀是屈了它啦.”我也知道一只斗鸡真正的价值唯有在斗场中展示,但我希望它展示出生命中最辉煌的一刻,就是展示它巅峰时的战斗力,可老五显然不是这个意思.”好好养着它吧,到时候兄弟一块捞钱.”老五暧昧地朝革七笑了笑.
      临别老五要求再看一眼懒拐糖,他抚摸着懒拐糖的背羽,端详它的头脖,后者对他虎视眈眈,老五无不依恋地说:”斗鸡人一生能得此一鸡,夫复何求?”临行老五无限依恋地对我们说:”要静养懒拐糖,不要再让它作无谓的牺牲了.到时我们租用.”
      革七走后我忙对革七陪不是,毕竟老五有恩于他,而我又不能满足老五的要求.革七呷了一口酒,摆摆手说:”鸡是你的,卖与不卖是你的事.凡事要讲个缘字啊,如果你与懒拐糖无缘,它也不会千里迢迢随我们来到桂北,它与老五无缘,哪怕老五和他的老板拿金山银山来也带不走它的一片羽毛.”一只鸡的价值竟高过几头牛,这让行外人看来是匪夷所思之事.这世界是不是太疯狂了.”你小子发什么呆啊?”革七问.”这鸡的价钱是否高的离谱了?”我问.”看你,又在说外行话了,在外行人看来这样的价格是不可想象,可我们个中人应该知道鸡的价格是由胜算和注子的大小决定的.如果是条输鸡送给你你也不会要啊.我说这样下去谁玩得起鸡啊.革七笑了,说:”所以玩鸡是讲档次的,是什么挡次的人就玩什么档次的鸡,玩高档鸡的只能是那些经济实力雄厚,而且有赌胆的人.象南宁的一些人,赌一场鸡要拿麻袋装钱,对鸡没有必胜的信心能这样孤注一掷吗?我说早些年鸡的价格并非这样贵,其中没有人为炒作的成分吗?革七摇了摇头,说:”鸡并不象其它宠物有炒作的成分,现在的鸡价格貌似到了顶峰,和古时相比又不可同日而语了,那时有斤鸡斤金之说,甚至凭一条好鸡加官进爵.在斗鸡盛行的古代,这是司空见惯的事.
      我又问,为什么一说到斗鸡,大家必提鬼子.难道象我们这样的泱泱大国竟比不过那些蛮夷吗?革七骚了骚头,说其中的道理我也一时说不清楚,但国人一直把斗鸡走狗和玩物丧志联系在一起的.国内斗鸡的发展不那么顺畅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不象那些斗鸡王国,比如菲律宾’泰国,上到公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无不热衷斗鸡,有如此广泛的群众基础,千百年来的定向选育,出那些优良品种的斗鸡也是必然的了.我忧心忡忡地说:”只几年时间,斗鸡风吹遍大江南北.这让动物爱护组织警觉起来,甚至听说人有呼吁立法禁止斗鸡竞技活动.对斗鸡而言不知是福是祸.”革七说:”如果那样,他们是在扼杀斗鸡.是反自然的事.那些人自认为是爱护动物,殊不知自己是剥夺了斗鸡的天性.是在毁灭斗鸡…….虽然革七说的是酒话,却也有他的几分道理,我想凡事都是顺其自然的好.就象懒拐糖,既然它是斗鸡,必然有问鼎鸡王的雄心壮志,我又怎能因为喜好它怕它受伤而剥夺它这样的权利呢?
     回到家,我第一次细细打量懒拐糖,它的身坯比别的阮氏鸡略粗拙些,水白眼,钉子嘴,头颈一梗过,薄皮细肉,深胸鸵背,除头顶和腿部杂有碎白点外,红背黑胸,硕壮的腿象桩子似地钉在地面,脚的鳞片象一粒粒金黄的玉米籽,真的显现出凸兀的轮廓,线爬爪,血路象赤练蛇的红斑通透每趾.这应该是条长得十分到位的斗鸡,只因性子姗姗来迟,差点成了主人招待客人的菜肴.在那些遭冷遇的日子里,那该是多么悲凉的心境啊.原先是什么令它害怕而畏缩?后来又是什么让它勇敢视死如归?这仿佛冥冥中自有天定,就象是玫瑰迟早会盛开花朵,雄鹰迟早会翱翔在蓝天.可如果没有坚若磐石的信任,在浮躁的斗场谁能为它守候到这天的到来呢?我由衷地叹到,得之幸之!留之幸之!
      静养十多日后,懒拐糖一日比一日暴烈,简直是在笼里横冲直撞,那六点五公厘钢筋焊成的门都让它撞得有点变形,到最后闻不得它鸡啼叫,一听到啼鸣便啄背羽起腿,把自己的背啄得鲜血淋漓也在所不惜,革七说从未见过如此性烈的鸡,得用老鸡抑抑它的性子.那些老鸡是我们的常胜鸡,年最老那只超过六年了,它们的啼声粗厉,一般的仔鸡生生让这样的叫口叫寒心,置身这样旌鼓喧天的环境,懒拐糖虽然不自残了,但寻鸡啄橼,笼的橼子被啄得斑驳不堪,我们真担心它那利缘自毁,我甚至觉得自己并非良主,懒拐糖是明珠暗投了.
      “再憋它不让它斗,它非自毁不可!.”我朝革七嚷道.革七深深吸了口烟,说:”老五来电话了,只是我没有对你说.””为什么呢?不是他让静养的吗?”我问.”你知道他这次相准的是谁?”革七瞪着我问.我摇了摇头.”鬼见愁!”我倒吸了口冷气.鬼见愁可说在斗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个生吃狗吊[鞭]不用盐的主儿.革七与他原来是师徒关系,但两人的蜜月期是很短暂的,随着对斗鸡与斗场有了基本的认识,他便一脚踢开了革七自立门户,并且凭着财力垄断了革七除阮氏外的所有进鸡渠道.师徒自此反目,鬼见愁为人谨慎狡诈,在斗场表现更加毕现,不占对和他不见过打的生鸡他是坚决不打的.要打必下重注.所以在一处一年也打不了几场.可那些斗鸡客辛苦积攒下的银两无不大部份落入他的囊中,竟象是为他积攒似的.因为愤忿,革七曾与他连斗三场,三场均以革七败北告馨.连输三场革七元气大伤,三座房子卖了,妻子走了.七革几乎自此在斗场销户,凭着斗鸡者不服输的劲,在小斗中含辛茹苦数载才稳住了颓势,可斗场坐上宾再也与他无缘了.革七发过毒誓:再也不与鬼见愁斗鸡.
      “我就知道你不会同意的.”革七怅然说道.”为什么是他呢,别的不行吗?””只有打他才打得出钱!”革七凶狠狠地说.几日不见,革七的胡子拉渣,人也瘦了一圈.他是在打与不打中间受煎熬吗?”你不是发誓不和他打鸡的吗?”我一面看着革七的脸色一面问他.革七的面部不由地一颤,黯然失色说:”那是我山穷水尽的时候,我拿什么跟他斗?那时我不服输不行啊.可又有多少斗场中人服输的呢?!”革七慷慨激昂道.一脸的悲壮,象极斗场残盘求胜之鸡.”说真的,没见你之前我还犹豫不定.现在我决定与鬼见愁斗上一把.希望你不要吝啬懒捌糖.”革七的老脸显现出勇士慷慨就义的表情.和革七交往多年,我知道革七一旦决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为什么是懒拐糠呢?”我无奈地问.”懒拐糖他打心里瞧不起,也才容易大意,这是我苦候多年的机会,也许也是唯一的一次机会了.人越老胆子也就越小了……”革七最后的话语竟成了哽咽.注视着这个两鬓斑白的至友我感慨万千,我紧握着他那双疤痕累累的手,尽在不言中.
     革七在我地斗场销声匿迹,说是外出打鸡了.我随后也放出话说懒拐糖病了.革七有间隐蔽的祖屋,很深的院落.革七与老五便在那里训练懒拐糖,因为懒捌糖脚可于伤鸡且翅羽稀,不敢用鸡对调,俩人只能仿照北方的训鸡方法用竹干在后面撵,两人年事已高,气喘吁吁时懒拐糖意犹未尽,老五的老板是位矮胖的中年人,见状不禁摇头,说如此训练如何挖掘出懒拐糖的潜力.也想过利用跑步机,但那样训练出的斗鸡灵敏度和协调性就大打折扣了,那样训练出的懒拐糖恐怕勇莽有余智取欠缺了,眼睛被可瞎的可能性就会很大,如果那样哪怕再勇恐怕也回天无力了吧,大家正为如何调教出懒拐糖大伤脑筋时,这时越南那边来信了.
      原来阮家的鸡遭到疫病的侵袭,损失惨重,危及到在斗场的地位.打听革七那八条鸡的状况,想调几条优异的回去守擂.那八条鸡一条被打瞎了眼,一条缘被打脱,还有一条重伤一直不能康复.调了两条北上,手上目前能打的只剩三条.救场如救火.革七携上那三条鸡直赴越南.三天后革七回来了,阮雄济也随他一道回来.革七喜形于色地告诉我们.原来懒拐糖那样的腿叫蚀心腿,是阴腿中最为厉害的腿.看似柔棉,其实直伤筋骨.那样的腿只有爆发力极大的鸡才能发出,腿速与腿力均达到了极至.这样的鸡可说天赋异廪,普通鸡无论如何练也是达不到那样脚力的.至于那样的腿为何看似棉柔,却达到那样大的杀伤力,其实也不难理解,就象火力大的枪,击中目标外面看只造成个小洞,其实直穿而过了.听阮济雄说他年轻的时候也出过这么的一只鸡,只是发脚不打头,只打对方的两个肩胛,一场下来把对方的肩胛打烂,翅膀掉地.因为喜爱那样的脚力,用它留下一窝种,虽然儿子们也是极重的脚,比起老子来还是差了一筹.此后再也没出过如此脚力的鸡.听到革七的描述,阮雄济认定懒拐糖应该是那样的一条鸡;得知革七欲趋懒拐糖挑战鬼见愁,以报多年来之辱,苦无良方调教懒拐糖,这位挈友二话不说随革七回来,要亲手调教懒拐糖.
      一阵寒喧过后,也不及洗尘,阮雄济便急于看懒拐糖,见到那残缺的翅膀,老泪纵横,抚娑着那对翅膀,哽咽无语.革七把我扯到一旁,悄声对我说阮雄济对我们如此摧残懒拐糖非常恼恕,认为没有前途的鸡可一刀宰之,怎能如此折磨斗鸡呢,那是勇士啊,士可杀不可辱.我已向他说了不少好话.我看阮雄济既伤感又满怀愧意,懒拐糖对故主满不在乎,昂道挺胸看着前方.似乎对那些日子的冷遇仍耿耿于怀.我小心对阮雄济说我不是故意这样的……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我絮絮不厌的说,他似乎并不在听,或者根本不想听我那苍白的解释,而是在细细品鉴懒拐糖.还是老五的老板活络,说赶了那么远的路,也应该饿了,填饱肚子再说吧.
      虽然革七和阮雄济打了多年的交道,没有翻译在旁,有些事比划彼此也不能心领神会,俩人象哑巴一样急.老五的老板说没有翻译怎么行呢,随手打了个电话到凭祥.
       交杯换盏,耳赤面潮,席上的气氛热烈了起来,革七和南宁方面斗鸡人物是很熟悉的,聊这些年来斗场人物的沉浮荣辱,有斗鸡老手因一招不慎倾家荡产,万劫不复;也有无名小卒凭一路好鸡从窄逢中崛起,平步青云.阮雄济在旁愣愣地听,似乎也能从他们的笑谈中嗅出斗场中的硝烟味,还有许许多多悲欢离合.老五的老板真是台面上的人物,口若悬河仍不时频频与默坐的阮雄济碰杯,甚至也不时为我挟菜.片刻功夫我们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就象是一家子谈笑自如.
      天还没黑翻译就到了,是位越南妹,[也可能是位少妇,越南的女人早熟.],老板叫越南妹七姐,切,老板如果有女儿的话要比对方还大啊,叫别人七姐也不害燥.那位七姐笑吟吟叫老板明哥,莺语啾啾,风情万种,切,她老子未必大过老板,亏她哥叫的亲热.辈份秩序都让这些有钱人搞乱了.听革七说老五的老板是搞边贸的,和东南亚那些国家很熟悉.
      阮雄济想看懒拐糖较几分钟,老板也想看把他鸡脖子打断的是怎样的脚头.刚好断脖子鸡有一兄弟带在身边,就拿它做较鸡了.就象那场鸡的重演,只几分种较鸡吃了几脚便有些晕了.阮雄济把那鸡捞起,老板看得还不过瘾,说让它打下去嘛,竟有这样神奇脚头的鸡.阮雄济说:”打下去这鸡只有等死的份,还能受得住几脚啊.””懒拐糖就是这样打的,吃脚还脚,生硬把对方打掉,我们担心碰到技巧鸡,不与懒拐糖正面冲突的鸡,那样懒拐糖便吃亏了.”革七说.阮雄济听着,脸色凝重起来,把手指扭成鸡头样,在懒拐糖面前转动佯攻,斗兴勃发的懒拐糖正在四觅对手,奋不顾身扑了上来,阮雄济的手右侧躲闪,懒拐糖那头倏偏右,落嘴起脚,干净利落,阮雄济呲着牙,脸苦得象团麻花,却不辙手,那手转的飞快,突左突右,但红影转的更快,只一会便牢牢罩住阮雄济的手臂,并不时落嘴踢脚,阮雄济终于受不了啦,辙手时已一手的鲜血淋漓.看的老板瞠目结舌,反应过来忙掏出纸巾为他包扎,并不停地表示谢意.从刚才的表现可以看出懒拐糖并非有勇无谋的莽夫啊.只是奇怪在以往的打斗中懒拐糖从未耍技巧.你对三岁孩童的挑衅用得上讲策略吗?阮雄济问,我们颌首而笑,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老板神采飞扬,说有这样的鸡,有阮师傅这样的驯鸡师,发财是天意,是天意啊.那七姐被说得咯咯地笑,就象生金蛋的母鸡.
     七姐除翻译还负责阮雄济的日常起居,阮雄济全权负责懒拐糖的调教,革七老五为副手,我的职责是关注鬼见愁在斗场的动态,老板还让我找个人负责物资的采购,老板当然是掌管全盘,但最主要的还是搞外围工作,就是如何让鬼见愁一步步往套子里钻。不难看出他们都是此中老手。不是有问话吗?好诗功夫在诗外,看来斗鸡也是在鸡外啊。决定鸡胜负的最主要的还是人。
      刚好我有位狗肉[本地对好友的谑称]下岗,他叫猴子,我让他去帮负责搞采购。一切准备就绪。需要采购的物资还真不少,除一大堆中草药还有不少的营养品,米洒[作浸泡药材用],老姜。。。。。。当然也有这帮人的生活用品,最让人不解的是阮雄济还让找凶猛的雄番鸭和狮头鹅各十来只,并让七姐养肥壮。阮雄济也没闲着,他亲手调药配酒,竟浸有数缸,分浴用的和饮用的。甚至还熬制药油。缝制斗鸡嘴套和膝护,也为自己做了只厚实的手套。一切均有条不紊进行着。第一阶段阮济雄仍用手和懒拐糖对练,当然是戴上了手套的,懒拐糖也套上嘴套和膝护。阮雄济说这个阶段主要是练懒拐糖的体力。这时已进入盛夏了,烈日下阮济雄的汗珠挥洒如雨,一条好的斗鸡凝结了主人的多少心血可想而知,革七和老五还要给鸡药浴和按摩,这些都是细致的活儿。还要用舌头舔鸡的眼睛和吮鸡嘴,这都是为了让鸡适应,临战时舔去鸡眼中的血块和吸出喉咙的痰淤。驯练完毕阮济雄都会给斗鸡喂黄黑的药丸,有乒乓球大小,然后放进垫有稻草的箱子。三小时后才进食。那些食物也真不简单,除了稻谷和玉米外,还有豆类,燕麦,海马,蛋白,牛肉十多种,阮雄济说只有完善的膳食与扎实的驯练才能调教出一只鸡。驯鸡是项工作量极大,繁琐还要有耐心的工作。驯鸡手的素质直接影响鸡的战斗力。
      刚开始几天,一天下来,三位驯鸡手都累得爬在床上不想动。老板看到驯练如此桌有成效,喜上眉梢,简直把阮雄济当财神爷来敬奉。几次看到老板对七姐嘀咕,然后七姐对阮雄济说些什么,老板一脸的真诚注视着阮雄厚济,只是阮雄济听若惘闻。我不无担心地对革七说,老板象是在笼络阮雄济啊,革七叹道,良禽择木而栖,我这个落泊人又怎样。但革七又十分信赖阮雄济,说他不是势利小人,他们是彼此交心的,所以这样的友谊才经得住时间和苦难的考验。要不当年他就会被鬼见愁拉过去不再提供革七斗鸡。他向我说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随着革七诉述,我们回到那个久远的年代。桂北自古就有以鸡打会的习俗。为什么叫打会而不是打擂,大概是以鸡会友吧。除了优厚的奖金,威名还能远播。穷人图的是名和利。有钱人要的是个吉利。那时就有人不惜重金向越南引种了,叫安南鸡。只是后来战火不断,外面不太平才停了从越南进鸡。革七的师傅世代养鸡,这一行是家族相传或师徒相授的。革七的师傅因为没有男祀,因为机缘巧合,革七认识了他。那时全国掀起破四旧的风潮,斗鸡这一行很萎缩了。而革七这个右派就象个被打哭的斗鸡,心境凄楚,前途渺茫。革七正是从这位与世无争的养鸡老者身上看到了生活的乐趣,那时养鸡人很少了,大家养鸡图个自娱自乐,最多下些小彩如一包大前门或一瓶三花酒,图个吉利。两鸡相搏惊心动魄,视死如归的精神深深感染了革七,就是那时革七迷上了斗鸡,人生何偿不象个斗场呢。只是斗场直观而裸露罢了。革七喜欢斗场的直截了当,斗鸡社会谁为鸡王谁甘臣子斗场见分晓。当然也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铮铮汉子,每当见到战死斗场的鸡革七都会为它垂下一掬泪,觉得那种宁死不屈的气魄并不逊于乌江自刎的西楚霸王,可歌可泣呀。
      师傅日渐衰老了,那满是皱纹的脸脖竟酷似颈披针羽的老鸡,只有斗鸡那短促的啼叫才能令他陡增气神。师傅不无伤感地对他说,最厉害的鸡也经不起岁月的催老呀,再坚实的汉子也有日暮途穷的到来,我不能看到来年的春雏了。那年的冬天师傅走完了他生命的旅程。临终紧紧拉着革七的手,要他一定完成他未了的心愿,就是去一趟越南,带回一支优良的安南鸡。那怕是艰难险阻也要去。直到得到革七的肯定答复,老人才咽下最后一口气。
      那是七十年代末,中越关系日益紧张。还有革七的身份特殊。远赴越南凶多吉少,但想到师傅临终时的殷殷期盼,还有自己发自内心对安南鸡一睹为快的冲动,革七简单收拾一下就出发了。那时中越边境已是烽火连连,而国内的政治气味仍很浓,革七这个右派如果被抓可有叛国或充当敌国间谍的嫌疑,那是大罪啊。革七管不了那么多了。经过千难万阻革七终于来到了凭祥,革七发觉两国虽然很敌对了,但两国的边民仍是有往来的。只是都是象是在走私。革七向当地人打听安南鸡的购处。一些边民很热心地把他带到了弄尧,那里有专门从事贩卖斗鸡的边民。在那里革七终于看到了安南鸡,挺拔的身姿,园润的头颈,细红的皮肤,炯炯有神的小眼,稀薄贴身的羽毛,美伦美唤,和师傅形容的完全一样,革七爱不惜手。这次革七很幸运,购了十多只安南鸡回桂北,这些安南鸡全能的打功,充沛的体力,狠心的脚头,所到之处那些当地斗鸡象韭菜一样齐涮涮被斩下,让沉寂多年的斗坛顿时热闹起来。
      二次赴越革七就没那么幸运了,被逮住又拿不出介绍信,被投机倒把论处,鸡被没收了,还被关了一阵子。革七老实了一段时间。但随后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大江南北,革七的右派帽也被吹掉了,头上没有沉重的帽子,腰杆也直了。禁锢已久的那颗心又蠢蠢欲动。从八十年代初开始,革七每年都要去凭祥进鸡,并且越去越密,现在可说是三不时都要往那边跑。
     八十年代初,革七可算得上是位大主顾啊。那时的鸡很便宜。只是相当于土鸡的数倍价格而已。每次革七都满载而归,肩挑手提,转发给当地的斗鸡爱好者,加上斗鸡赢彩,一年下来收入相当的可观。平反后的革七返回校园从事他的的教师行当,只是一门心思扑在斗鸡上,怠慢了教书育人的神圣工作,学校上下非议叠起,革七一气之下,也不顾妻子的苦苦哀求,毅然辞去了教师工作,做起职业斗鸡人。
      那次革七收了一批鸡,感觉档次很不错,当地老关系户为他饯行。酒过三巡,一位矮小精悍的汉子提着个装鸡的草袋撞了进来,他要找位叫四哥的鸡贩子。看样子汉子有很紧急的事,四哥和他说了些话,汉子从草袋捧出一条红鸡,中型,全堂顿时噤声,不由自主地拢了过来,鸡太漂亮了。众人啧啧称赞不已,四哥也是爱不释手,抬头问了他句话。汉子答毕众人哗然,有摇头的,有讪笑的,也有起哄的。那些鸡贩经常与越南人打交道,多少懂些越语,只有革七不懂,他如坠在云雾里,他问旁边一位德高望众的老者是怎么一回事,老者说汉子是来卖鸡的,只是要价太高,不象卖鸡的倒象是成心来扰局的。革七问他要什么价钱,老者说他要三百元,并且少一个子儿也不肯。革七听罢不禁吐出舌头,好家伙,那时市长的工资也才几十元啊,他凭什么要价那么高?果然人群中就有人责问了,是什么鸡要这么高的价,言词间双方吵了起来。不服者说他从未卖过如此高价钱的鸡。汉子说那是因为你的鸡没有达到那样的档次。
     有好事者就提出俩人赌一场,事实胜于雄辩。不服者有些酒意了,当即同意。如果他的鸡输了他一分不少买下对方的鸡,可如果对方的鸡输了,对方又该如何呢?对方说放下鸡一句不说拍屁股就走人。不服者说我的鸡最贵才一百二十元,也许你的鸡比我的好点,可也不至于要这样的价钱啊。汉子说如果一柱香不到的时间打下你的鸡,是不是值这样的价钱呢。汉子马上追问一句,说如果打不下你输么。汉子脆爽的说打不下当然我输。一柱香就打鸡而言是很短的了,能这么短的时间打下一百二十元的鸡确实是物有所值。只是不服者的鸡已卖给革七,不服者对革七说对方显然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山民。我们一起羸他这条鸡。赢那鸡属于两人,输他掏钱买下对方的鸡。革七看自己的鸡比对方稍高,虽然没有称,但鸡壳显然要大过对方。
      再看对方鸡的脚钜,有一指长,形如弯月,说明它的鼎盛时期已过,垂垂老矣,而自己的鸡是换一道毛的正当年鸡,高度,重量,年纪三方面对方均处于劣势,这是很不公平的对博。那时革七的良知未泯,还狠不下心肠宰局外人。不理会不服者的挤眉弄眼。说这鸡真不错,便宜些转让给我吧。汉子却丝毫不领情,死咬定三百元不松口。玩鸡的人多是性情中人,见汉子对自己的鸡信心十足,也想看看此鸡是怎么样的厉害。一附一合俩鸡便摆开了阵势。革七的鸡毕竟年轻力壮,对扑如猛虎下山,老鸡原还腾跃迎敌,被打翻数过筋斗,狼狈不堪,看者哈哈大笑。革七为汉子焦急,因为赌场无戏言啊,一言千金,岂能儿戏,恐怕一柱香汉子的爱鸡就得易手了吧。那时革七的阅历还很浅,深信那些鸡贩吹嘘全越南好鸡尽在他们手中。你一区区山里人来叫阵不是鸡蛋碰石头吗?再看汉子,神情自若地在抽烟。果然,老鸡吃了几次亏便不再硬拼,而是虚实躲避,一一化解壮鸡的雷公脚,绞颈后情势急转直下,老鸡高昂着头,左捌右压,壮鸡竟发不出脚,在老鸡头颅的探照下显得惊惶失措,甚至频频起反脚,对老鸡丝毫构不成威胁。大半柱香已过,壮鸡稍疲时老鸡开始发脚,都是打在壮鸡脸的左侧,众人被精彩的打斗吸引住了,全场静默无声,只有老鸡脚击中目标发出的声音,“喀,喀,喀。。。。。。”很沉闷,也显得恐怖。革七也看呆了,革七是看过壮鸡打的,认为是难得的好鸡,索要几次对方都不舍割爱,这次转让是因为没有对手了。就是这样的鸡,和老鸡相比也不知要底几个档次。再打下去自己的鸡非废不可,革七认输捞鸡,香还有一烟蒂那么长没有烧尽。找不服者,不知什么时候溜了。
     革七为自己的鸡溥伤,众人在围赏胜鸡。那鸡除水白眼射出寒光,安静极了,好象刚才没有发生过激烈的打斗,它的主人也没有露出胜利的喜悦,革七看到那黝黑的脸庞下的悲怆。众人在责骂跑单者,革七也为自己盟友不光彩的行为而汗颜,说:“这鸡三百元我要了。”并爽快地掏出钱,可汉子不接钱,眼里涌出了泪花,自顾搂过老鸡,人鸡脸颊蹭摩,久久不忍分离。四哥说对方是西贡有名的鸡嫉,叫阮雄济。不到万不得已决不会易手自己的爱鸡,这是他的种鸡,去年自己求它配母鸡的蛋都未能如愿呢。看到阮雄济与鸡难舍难分,这哪是卖鸡,分明象是在卖儿女嘛。革七的心抽紧了,只是一瞬间,革七做下了他打鸡生涯的一个重要举动,仿佛是有神喻,很多年后革七仍津津乐道,他说那是他一生下的最漂亮的一次赌注,他蠃了。
     他把钱塞进阮雄济的口袋,拍着对方的肩说,谁没有个急的事,把我当作朋友钱你拿去应急,鸡是你的命啊,远不止这个价,我买不起。革七的义举摄服了所有在场的鸡贩,甚至那些事后耳闻的鸡贩,大家对这个有些儒雅有些木讷的斗鸡手刮目相看,三百元在当时不是个小数目。能如此倾囊相助异国他邦素昧平生的人需要多大的胸襟啊。我问革七当时这样做真的没有一点私心?他说没有。如果是我也会那样做,只要心尚存一点善念之人都会这样做,因为当时阮雄济就象是在卖儿卖女,谁能忍心爹娘儿女天各一方呢。如果说有点私心,就是想交阮雄济这个朋友,这是位寡言的汉子,对鸡倾注着所有的情感。阮雄济当时一定说了些什么,你还记得吗?革七吸了一口烟,再徐徐舒出,说:因为言语不通。好象对方什么也没说,而且他又是这么个不善言辞的人。只是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这一握就是几十年啊。革七露出笑容,沉醉在追忆中。
     你也没问他急钱什么用?没有。但我能感觉事态的紧急,我当时想是赌鸡输了。革七说。这是斗场中人都会遇到的事啊。
     你们就这样礼尚往来了?我问。革七摇了摇头,说:“因为那几年打斗鸡很顺,也就没有想过另外开辟进鸡渠道。第二年阮雄济托四哥把三百元钱还了给我,另外送我两条仔鸡。。。。。。”“老鸡的儿子吗?是不是很厉害?”我的兴致一下被提了上来。“鸡是水白眼,却是很普通的鸡,那时也没往深层次想,只是后来了解阮雄济后,觉得他不会送如此不济的鸡。只是时过境迁,也没有了对证。是不是阮雄济送的鸡成了永远的谜。”革七唉叹道。虽然夜很深了,我却毫无倦意。对两位异国斗鸡手多年来铸就的情谊兴趣央然,革七提起这些陈年旧事,也是感触颇深。“你们究竟是什么时候互有往来的呢?“我问。“是其后几年吧,那是八十年代中后期,百业振兴,斗鸡也出现了一个高潮。很多有胆有识的人士涌入了斗鸡圈,那些人虽然是初识斗鸡,可初生牛犊不畏虎呀。为了访到一条好鸡,不辞辛苦满世界转,手中持有一条好鸡,非豪不赌。革七初与那些人交手,连连得手,沾沾自喜,踌蹭满志,想这样下去不出一年自己应该是南疆斗鸡王了。却不知事无常兴,斗场更是如此,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是也。革七后面的厄运如影随形,输如瀑布直下,势不可挡,竭停不住,就是眼看将胜的一场鸡,自己的鸡占极大优势时不是脱嘴便是瞎眼,断脚,甚至命丧斗场!只输的革七眼睛发绿,嘴哆面青。这是革七斗鸡来受到最大的挫折,短短一个月,革七从斗场阔佬变成告借无门的穷汉,万般无奈下投靠凭祥的一位老关系户,为其照管斗鸡。那年革七四十七岁,正是做世界的时候,却不得不寄人篱下。
     革七投靠的老关系户是位叫洪叔的长者,革七去凭祥进鸡多借住他家,因为志趣相投,性格相似,两人结为忘年至友。洪叔虽然待革七不薄,但看到自己调教的鸡轻取对手,为主人大把挣钱,怎不眼热心驰?那些自己倾注了感情和心血的斗鸡,主人或售或赠,怎不令革七黯然神伤。自己和那些鸡何其相似,只不过是为主人挣钱的工具罢了。晚上孤零零躺在床上,想到千里之外的家,想到白发老母思子脸上的浊泪,妻子寒风中翘首盼夫那纤弱的身影,还有幼子失父的惶恐与茫然,革七辗转难眠,淆然泪下。看那夕阳,落下明天依然能升起,自己何时才能重返斗场,羸回原属于自己的财富与荣耀?是在沉默中消亡,象许多的斗鸡手那样?还是在沉默中爆发,象那些斗场的不倒翁,长青树?革七问天问地问自己,回答的是一阵叹息。
      那些远离斗场的日子,革七那颗狂燥之心逐渐平息下来,那些曾拥有过的东西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自己曾有过的辉煌许多人都无法企及,自己应该知足了。就在革七为小斗赢瓶啤酒而满足,珍爱某条鸡不忍趋斗时阮雄济出现了。那时虽然中越两国的正常关系没有恢复,但民间的边贸已如火如荼地进行了。全国各地的淘金者蜂涌而至,其中有些有很深的背景,那些人一来这边陲小城便迷上了斗鸡这种为生存而搏斗的精灵,并且这些人不同于职业赌徒,斗场信笃自己的斗鸡不惜一掷千金,往往演绎成人的斗财斗气,国内的和越泰的职业斗鸡手闻风而动,阮雄济便是其中一员。那次斗罢鸡阮雄济找到革七,看到穿着粗布衫的革七正细心的梳理爱鸡背上的羽毛,就象太阳下做刺绣的大娘,哪里还有半点昔日的枭气刚性。阮雄济捧出一条鸡递给革七,说:“这鸡赢过三场,羸过贵州仔的一块劳力士表,赢过福建仔的一部丰田轿车,羸过泰国老板的一幢房子。你拿去给我赢回一套象样的衣服。”在那鸡水白眼的逼视下革七不寒而颤,想到从自己手中流逝的房子,还有昔日全家乐融融的欢笑,这哪是只鸡,而象是随时可能炸响的炸药包,革七的手越抖越厉害,最终也没办法接过斗鸡,掉头呜呜而泣。
    阮雄济长长一声叹息,说:被打统的斗鸡再不敢进围子,被打寒的斗鸡人只有金盆洗手,散鸡封坑。象你这样是哪门子事嘛。真正的斗鸡手应该从一只蛋上看到灿烂的前景,你还不至于手中只握有一枚斗鸡蛋吧,怎么甘心如此浑浑噩噩过日子呢?对于斗鸡热血渗透到骨子里的鸡手,只要生命不息,拼搏就不应该终止。说的革七羞愧不已,可临场捧鸡时,眼前闪现的是妻子哀怨的目光,老母憔悴的脸庞,小儿苍白无助的小脸,那手颤的厉害,阮雄济捧过他手中的鸡,把他拔到一边。看到阮雄济坚定的动作,斗志昂扬的神情,革七发觉自己离一个优秀的斗鸡手尚有很远的距离。
阮雄济对他说,没有不想赢的鸡手。但鸡手面对更多的是挫折与漫长的苦候,斗鸡是彼消此长的过程,鸡手应该象绞颈的斗鸡一样,怀着必胜的信念,百折不饶,争取最后的胜利。斗场就是这么的残忍,怕输最好远离斗场。革七喃喃地说:让我静些日子嘛,让我整理下烦乱的心绪。洪叔也劝阮雄济让革七静思一段时间,因为这次的打击实在太大了。同时规劝革七,不要这么沉沦下去,要么回头是岸,更弦易辙。要么义无反顾往前冲,去夺回自己失去的东西。

     阮雄济理解初次受挫的革七,开始只让革七负责提鸡上场。斗场有句经典名言:是啥子的人养啥子的鸡。看是什么样的人的鸡或认为有机可乘或严防戒备。那些养高档鸡的人常请人为自己提鸡,为的是让对手疏于防范易于配对。平时革七仍为洪叔照管那些斗鸡,但逢大赛便提阮雄济带来的鸡上场。看阮雄济的眼色或配或不配,革七是属于大智若愚的人,从外表看老实到少根筋,倒是很适合这样的角色。有时阮雄济也让他提普通甚至可说是菜鸡上场。革七囔道这不明摆着拿钱去送嘛。阮雄济微微一笑,说要赢更多的钱这步是必不可少的。虽然阮雄济什么也没有对革七说,但凭直觉革七感到阮雄济身后还有人操纵,斗鸡时阮雄济身旁不是出现憨态可掬的中年男子,或外表冷漠的干瘦老叟,就是嬉皮笑脸的年轻人。注子大到一定程度阮雄济都要借故离开斗场,回来后才确定跟或就此打住。虽然很好奇,但规矩革七还是懂的,斗场上不该问的话不问,不该说的话不说。每次打完鸡,不管羸输阮雄济都给他三百元。
      年底革七要回去了。阮雄济和他进行了一次推心置腹的谈话,大意是他乡虽好,可也不能荒芜了家乡的桑园,还是回家乡开拓自己的事业吧。这一年多来,革七在斗场看到了太多的跌宕起伏,在斗场自己那点小小的失败算不了什么。此次回去革七肩负一项任务,就是在小斗中鉴别阮雄济青年鸡的优劣。那些没有调透的鸡由革七带回桂北,在实战中磨砺,革七把那些认为有前途的鸡返回凭祥,由阮雄济亲自调练用于打大钱。“你凭这些鸡东山再起?打垮那些趋你离家的宿敌的?”我问。当地斗场现今仍流传着革七坐擂雪耻,是说不看对方的鸡,只要捧来的鸡不重过自己的三两就打,注子由对方定。一时盛况空前,硝烟四起,各路人马呼啸杀来,最终无不掉颈竖羽,俯首称臣。革七苦笑说:“那时有点被打怕了,下注接注不敢象原来那么猛,东山再起是鬼见秋加盟后的事了,虽然鬼见愁现在有负于我,但那次我东山再起的坚实后盾除了阮雄济就是鬼见愁了。”“鬼见愁那时只把斗鸡作消谴吧,怎么会扯上他呢?”我问。革七打了个呵欠,说:“这些年斗场的风风雨雨,恩恩怨怨,一时半会怎么说得清呢,有时间我再和你说吧,现在我想睡了,明天还要起早呢。”我只好起身告辞。
     斗场出现了几位耀眼的人物。最引人注目的是位叫公子的年轻人,二十来岁,红唇齿白的奶油小生,头发染成金灿灿的黄色。下注接注大的惊人,不屑与你细敲碎打,财能唬人呀,那些财薄势单的鸡友怎敢和他对劈。只是公子又沉不住气,鸡一走下风便拿上风鸡放折,待上风鸡走下风又反过来放折,一场鸡注子转来转去,结果不论哪只鸡输都得输钱。这样的雏儿就象唐僧肉,谁不想咬几口呢。一般人没那么大的财势,对公子这个庞然大物无处下手,看到那红通通的一沓沓钞票从公子的老板包掏出,观者无不垂涎欲滴,不由感慨:财者,势也;财者,胆也。有的说公子是高干子弟,也有的说是豪门阔少,管他是谁呢,大家感兴趣的是他那取之不竭的钞票,就是白须老者也对他诌笑套近乎啊。公子才不是善茬的主,目空一切,恶语污口,仗财凌人,纨绔子弟的恶习毕现无贻,公子终于让大家看清,他身上如果仍有一点可爱之处,就是他的钞票了。
      一位是清濯的老者,一位是肥头大耳的年轻人。一位是笑面佛样的中年人,明眼人一看便知他是引公子走上斗鸡这条道的人,也许不久的将来也是公子的掘墓人,谁说得尽呢,斗场深似海,家财散尽也不见得人人能成为弄潮儿呀。这天公子输了不少,老板包瘪了一圈,眼晴也熬红了。场上适配的只有鬼见愁的黑鸡与武汉仔的灰鸡,重量高度年龄堪称天造地设的一对,只是灰鸡是生鸡,鬼见愁执意不斗,斗兴正炽的公子急的挠头搔颈,还是笑面佛出面,让鬼见愁转让黑鸡给公子扳本,鬼见愁的鸡可不是任何人能买得动的呀,果然鬼见愁慢悠悠伸出两个指头。两千?鬼见愁摇了摇头,淡淡地说,两千只能买去一条腿。
      有的人差点没有被吓晕,这家伙心也忒黑了。却也怪不得鬼见愁,也许他并不想卖鸡,不过是随口说个价让公子知难而退。公子与笑面佛一番耳语,然后问清濯老者和年轻人敢打多少,后面俩人是看好灰鸡的,只是他们是羸家,斗兴不象公子那么炽,打呵呵并未表态,公子无名火起,嚷道拿黑鸡收灰鸡八折,注子不封顶。天下竟有这样便宜的事,对子鸡还未开打便羸二折了,不打除非是傻子,斗场中的人呼的一声看好灰鸡,老者和年轻人更是喜形于色,拉过鸡主一番问询,然后说打公子身上的所有,不算老板包里的现金,光是钻戒项链手链,外行就难估出价值几何,项链手链粗得象绞索,毕竟是黄货,价格有限,可那颗钻戒就太吓人了,有鸽卵大呢,打在毛贼的脑袋上恐怕要起个大包鼓,公子开的大奔在斗场也能换钱呀,老者与年轻人何方神圣,竟敢把这些一股脑吞进?也不怕被哽死,众人对胃口大的俩人不免有些微词,斗场新人去亮注[查验对方的现金和估算可作的物品]了,好事者忍不住打听这些人的出处,有人说在缅甸见过老者,是搞大宗玉石生意的,那石比斗鸡更玄乎了,一锯之下或一夜暴富或倾家荡产,不象斗鸡有对扑,绞磨,对峙,起伏,收鸡冗长甚至握和的战局,在任何一个阶段看情况不对还可抛出买进减少损失甚至反输为蠃,石玩家在斗场气吞山河也就不奇怪了。肥头大耳的年轻人也有人认识,说是东南片球,和香港澳门都有联系的,这些人可能是友吧。
       斗场的激烈程度与赌注成正比的,赌注越大,斗场里弥漫的气氛就越紧张,大家都在拭目以待这场龙虎斗,不知鹿死谁手。有看好黑鸡的,有笃信灰鸡的,忙着找人下注,但没有谁敢跟公子拿黑鸡收八折。一盏茶的功夫那些人持鸡进场了,公子一反玩世不恭的常态,脸上露出少有的凝重,笑面佛也收敛起那可掬的笑容,忙前忙后作战前准备,这时出现了一段小插曲,公子要求开钜打,两鸡都是隔年的老鸡,只是黑鸡的钜象标枪一样尖锐,灰鸡的是刀状钜,也象大刀一样锋利,武汉仔就不乐意了,开钜打鸡虽然激烈,胜败加速决出,可往往一仗下来,不管胜鸡败鸡都变成废鸡。老者那边迷恋那二折,说好说歹加租鸡的钱武汉仔才勉强同意。并不是任何时候有眼福看鸡开钜肉搏的,那象是两个赤膊的勇士持匕角斗,惨烈也有更多的变数,扣人心弦。
      两鸡是不同的打法,黑鸡脚头稍轻管鸡好,灰鸡脚重发脚干脆不管鸡,连环腿环环相扣,因为是鬼见愁的鸡,多数人看好黑鸡,只七八分钟,突然老者占灰鸡大量吃注,情势急转直下,原来黑鸡被踢瞎了右眼,更可怕的是黑鸡吃脚便愣一下,这是不受打的表现,原来占黑鸡的马上掉转枪头,拿灰鸡放折,折头一下被压到五折,公子也沉不住气了,哭丧着脸用灰鸡放折,笑面佛鼻尖都急出汗,这么短的时间就被踢瞎眼,看来凶多吉少,占黑鸡的焦虑了二十多分钟,场上的战局又开始慢慢变化,黑鸡虽然瞎了眼,可灵活如常,管灰鸡绰绰有余,而灰鸡久攻不下,显得有点力不从心,折头开始回升,接近洗水时出现平打。洗水后灰鸡恢复了体重,狂风骤雨抽打得黑鸡晕头转向,脸上刚开始有点笑容的公子又乌云密布,黑鸡似乎双眼看不见了,占黑鸡的纷纷抛出低折妄想逃离危境,折头曾一度低至于1。5折,公子看大势已去,也放这让的低折让老者那边买足了保险,可三十多分钟后,战局又起了微妙的变化,灰鸡脚头渐稀时黑鸡又仰颈管鸡,接近洗水时两鸡竟不相仲伯。洗水后灰鸡点优,可也不能一鼓作气打垮黑鸡,这预示着灰鸡随时有翻船的可能,三次水后灰黑发了阵威,其后在黑鸡的管罩下体力稍欠,黑鸡逐渐翻风,灰鸡虽然努力支撑,终究是技差一筹,回天无力,屈膝臣服。这样的结果让人非夷所思,又眼见为实,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可笑的是公子羸鸡输钱,一时成为笑谈。
      黑鸡真是好样的,在灰鸡凌厉的脚风下百折不挠,并且能使出浑身的劲争取最后的胜利。此时它的翅膀微垂,左眼微闭,右眼已瘪下去了,皮翻肉绽,惨不忍睹。鬼见愁也在围看,他是个惜鸡如命的人,虽然黑鸡易手了,可朝夕相处的日子毕竟不短啊,果然,鬼见愁打出响指,黑鸡象听到号令的士兵,挺胸仰颈,转头寻视,见到故主兴奋起来,拍翅高鸣,就象是首凯歌,也象对主人说终于不侮使命,鬼见愁悲喜交加,蹲下捧起黑鸡,轻轻为它抚摸身上那蜂窝状的钜伤。。。。。。
     突然公子拔开众人进来了,他捧起黑鸡,脸上似笑非笑,猛地把鸡高高举起,狠狠朝地上砸下!事情来的太突然了,众人被这残忍的一幕惊呆了,鬼见愁甚至象中弹的小鸟“哦”了一声摊到地上,众人反应过来去救鸡时,本已重伤在身,命如游丝的黑鸡怎么经得起这么一摔,顿时口冒鲜血,眼睁翻白,一命归西,只是那双沾满对手鲜血的腿一抽一抽的,那是对不公命运的控诉,死不瞑目啊。公子如此残暴激起了众恕,愤骂声不绝于耳。公子振振有辞地说:害我输钱的鸡就是这个下场!我的鸡我想怎样怪你们鸟事!眼看黑鸡小命不保,鬼见愁退求其次,低声下气求公子把黑鸡的尸体转让给他,他要让它有个好的归宿。公子冷笑一声,我的鸡你买得动吗?告诉你我就是拿去喂狗也不会给你!说罢拧起黑鸡的颈子扬长而去。鬼见愁痛苦地****一声,随即吐出一口鲜血晕厥过去。他的盟友覃老八急的又是按人中又是为他人工呼吸。鬼见愁在斗场是没有口碑的,众人见他对黑鸡如此情深意长,也为他们主鸡深表同情。
       烈日下阮雄济把啄住皮套的懒拐糖抡起,象是钓住条大鱼,老人的背都湿了,我问为什么不在树荫下而暴晒在烈日下,老人说如果这种环境都不能适应如何在斗场苦撑到终局呀。我问这样抡鸡为的又是啥?他说让它有强健的咀嚼肌,这样哪怕残盘力竭缺脚了,用有力的嘴也能咬寒对手。看来老人为懒拐糖制定了一整套的训练方案。我对革七说起那天斗场发生的事,原以为革七对这些事一定感兴趣,会刨根问底问个不休。没想到他只是淡淡地说声知道了。我还以为他专心配制懒拐糖的食物没有听懂呢。
      我说钻戒呀,有鸽卵大,绞索粗的颈链手链。。。。。。这次革七停下了手中的活儿,他凝视着我一会,叹了口气说:别过于相信斗场看到的。随即摆了摆头,说:你毕竟还是嫩了些呀。我惊愕,革七足不出户,却又象知晓一切,莫非?。。。。。。我越想越觉得寒气逼人,虽然是夏天了,可就是有种东西让我们觉得寒冷,革七说到这个份不会再说下去的,我问也是白问。我觉得被这伙人掠到一边了,心中自然不快,不是说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吗?难道还分船心船沿?有天赋异凜的懒拐糖,有敬业技专的阮雄济,有老奸巨滑的老板,鬼见愁此时已被无形的大手牢牢罩住,这次恐怕插翅难飞了,说真的我对鬼见愁没有好感,不过这次我有点点同情鬼见愁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其后我见斗场上鬼见愁与公子剑拔弩张,笑面佛身在曹营身在汉,老者与大头肥耳的年轻人稳坐钓鱼台。。。。。。局中局让人深陷不能自拔,虚实相间叫人摸不着北,哪怕你鬼见愁奸胜鬼,这回恐怕也要吃老板的洗脚水。如果没有革七的透露,哪怕我有双火眼睛金,恐怕也不能看出其中端倪。鬼见愁虽然进入斗场甚晚,可凭着过人的才智与泼天的钱财,南征北伐,所向披糜,已确定了斗场的王者地位,斗场中人谁不对自己恭敬有加,现冒出个黄毛小儿,屡屡捋自己的胡须,气可忍孰不可忍。老板这步棋斗场名宿也被表象迷惑了,更别说那些无名小卒,斗场哪怕瞎子也知道鬼见愁与公子火拼是迟早的事,明眼人看到的是公子是卖爷田不心疼的纨绔子弟,为人还马大哈,老者,大头年轻人与笑面佛串通一气宰公子这只肥羊,殊不知这一切都是幕后高人诱鬼见愁入局的烟幕弹,这招不可谓不阴险歹毒,但对付鬼见愁不使这招难请君入瓮。
       这天公子又持一鸡向鬼见愁挑战,与鬼见愁的鸡重量,年龄,高度堪称绝配,只因公子的是生鸡鬼见愁高挂免战牌,公子甚至提出换鸡赌一场鬼见愁也不应允,对子鸡不打在哪儿都是讲不过去的,众人对鬼见愁细腻的行径颇为不满,那些吃过鬼见愁亏的人更是热嘲冷讽,公子甚至骂鬼见愁是不掉屌的家伙,可鬼见愁充耳不闻,悠然自得,真有点象关闭城门对诸葛亮城人挑衅谩骂听之任之的司马懿,就凭这就可看出鬼见愁有过人之处,其定力不是常人所能比拟的。倒是鬼见愁身边的马仔愤懑不过挺身干预,公子身边的保镖忙把公子掩到身后,眼看局面不可控制,看场人吓的忙向王老实禀报。
       王老实是场子的主人,原来并不玩鸡,而是做容易获得暴利的边缘生意。那次为追债手下的人来到斗场。王老实一直从事放高利贷的黑道生意,那段时间不少熟客借巨款随后消失,王老实叫手下的人去查那些人都拿那些钱去干什么去了。知道那些人拿去赌鸡后。凭直觉王老实感到开斗场是油水很丰的行当,只是苦于自己对斗鸡一无所知,眼看嘴边的肥肉溢油而不能到口王老实那个急呀,寐食难安。王老实很清楚,自己不熟悉斗鸡,开斗场一定得请位深谙此道的人负责打理,而且这个人必须忠心不二,更不能吃里扒外,去哪儿找这样的人呢?王老实搜肠刮肚也找不出这样的人选。正在取舍两难时,一位世交叔叔顺道上府探望。因为父亲过世的早,王老实只是小时见过这位穿中山装上口袋插支笔,象位干部的叔叔,多年不见快忘记父亲有这么一位结拜弟兄,交谈中知道对方是位斗鸡迷,不禁喜出望外,真是踏破铁鞋无处觅,来得全不费工夫。但王老实并不急于表露心迹,随后通过数次登门拜访,得知对方并未象他自己所说只是斗鸡业余爱好者,而是北方斗场名宿,叫斗鸡张,家学渊源。王老实更是欣赏对方低调的为人,坦然说想开个斗场,希望张叔能鼎力相助,斗鸡张当即认承下来。三天后背着装有衣物的蛇皮袋来了。
       王老实前桂北已有大大小小的斗场十来个,可因为公安的干预,那些斗场的好景不长,场址漂浮无定。王老实有很坚实的后台,请风水师选址,风水师拿着罗盘东找西寻,最后敲定城东十里的阎王岭,用风水师的话说此地前青龙后白虎,是块凶地,不适合做冥地,可开斗场是上上之选,能销斗场血腥之灾,保场主禄寿绵长。开场打着民俗的旗号,父母官都到场剪彩呢,那些南北斗场领军人物更是欢聚一堂,各地名鸡更是各显风骚,那些鸡足足斗了七天,只斗的毛飞血溅,昏天黑地,许多在当地不可一世的鸡王在此破荒而逃或者命绝当场。斗鸡张是斗鸡老手,不满足只收租场费,也请人养鸡并出租那些鸡,王老实也让人放贷,让那些鸡手赌的尽兴。很快王老实发现那些有身份的赌客哪怕输的身无一文,可身上的珠宝手首饰可抵万金,于是又顺便高薪聘请资深鉴赏家开起典当行。斗场办的红红火火,财源广进。斗场开至今已满三载矣。
       作为是非之地的斗场,王老实的斗场也不是风平浪静的,王老实前桂北的最大斗场由南山四虎把持。这是四兄弟,都是吃过狱饭的。王老实的斗场开业对他们的冲击不小,扬言要王老实好看。不久他们持一鸡参斗,鸡哭学母鸡叫服输可四兄弟不服输呀,说这怎能算输呢?占赢鸡的当地人都知道四虎的为人,敢恕不敢言,羸鸡的鸡主是位姓赵的北方朋友,可能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想不到斗场竟有如此无赖之徒,大声叱责对方输不起就别要赌,四虎等的就是这句话,向手下一使眼色,十来个人一轰而上,对赵姓一伙四人大打出手,顿时斗场乱成一团,王老实闻讯赶到时,可怜北方朋友比对方的输鸡还伤。王老实身边的打手见状不待主人命令便要擒拿四虎,被王老实喝住,王老实让四虎看在他的面子上住手,容远方的朋友说出事情的委原,赵姓朋友哆嗦说出事情的经过,四虎趾高气扬,不屑辨解。
      这明明是踢场子来了。王老实也不多说,叫四虎随他去旁边的小屋商谈,四虎长的彪悍凶健,何偿把儒雅的王老实放在眼里,随王老实进了小屋。众人想也许王老实是想破财消灾吧,象他这样有身份的人物了,不会与四虎把事情闹大的。一支烟的功夫四虎出来了,面如死灰,忙作揖陪罪,并让手下人也跟着赔礼道歉。一百八十度的转弯让那些北方朋友摸不着头脑,把目光投向王老实。王老实轻描淡写地说,今天四虎是酒喝多了,刚才我给他们灌了醒酒汤,现在他们意识到他们犯了多大的错。四虎悻悻点头,象小鸡啄米。王老实话锋一转,说你们是远方的客人,你们说了算,这事如果发生在你们北方是如何了结就该如何了结。北方人面面相觑,不敢作声,也许怕事后四虎报复呢。王老事手一挥,说:国有国法,场有场规。我看今天的是医疗费,营养费,误工费照算,赌注一赔二。四虎中的老大张口想说什么,王老实不耐烦地摆摆手,说:今天你们不放些血不行,不能服众,谁希望大老远的携鸡来挨打啊。虽然后来赵姓朋友等人不敢在当地治疗,王老实派得力干将护送他们回家,并实兑承诺的那三费。
       还有一次一位北方的汉子,输的零光,玩空手套白狼的把戏,用上风鸡放折大量吃注,只是时运不佳,乾坤倒转,最后上风鸡变为下风鸡,汉子见大势已去,抽脚走人。待胜负已定,找人结帐时,哪里还有汉子的踪影,因为汉子接下的注子太大了,惊动了王老实。王老实让群情急愤的鸡友稍安勿燥,他会给大家一个说法。他让大家把注子写下呈上,保证一个月之内给大家一个答复。十多天后也不知王老实用什么方法把汉子揖拿住的,汉子认帐可就是拿不出钱,烂命有一条,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王老实把赌注一一兑现给大家。不久人们发现街头有位乞丐,眼瞎耳聋,断腿缺手,面容酷似北方汉子。
      因为王老实的场子安全有保障,场规严明,在这儿打鸡不怕结不起帐,各路鸡友奔走相告,打鸡日携鸡的鸡友络绎不绝,往往都要延期数日鸡才能打完,一时盛况空前。
      王老实一下车,双方都停止了械斗。王老实双方都不想得罪,只不过说了通江湖义理,不外乎打鸡事小,仁义为先。公子对王老实不着边际的说教很感冒,说开场就是为了打鸡,是对子鸡不打还不让我发几句牢骚,天下有这般的理吗?鬼见愁也说世间只有强奸岂有强赌之理,鸡是我的我打与不打关你鸟事,用得着你这疯狗狂吠吗?争着争着眼看双方又要动武,各说各有理,让王老实好生为难,此事处理不下对斗场的声誉非同小可。王老实问斗鸡张此事如何是好。斗鸡张说斗场发生的事还是由场中人说了算。鸡友对鬼见愁刁钻配鸡早已不满,纷纷说子鸡不打在哪个场子都说不过去的。王老实看出人心背向,干咳一声说大家都是有正当生意的,某些人还是行业巨头,打鸡只不过是小怡,当然凡赌就有羸有输,总由你赢谁还和你赌啊,对子鸡不打也太扫大伙的兴了。。。。。。王老实已是不点名的指责鬼见愁了,说的句句在理,场中人一致附合。鬼见愁的脸青一阵红一阵,张嘴结舌,理屈词穷。
       鬼见愁一时成为众所矢之,他旁边的覃老八挂不住了,说既然公子有如此雅兴,我也就自不量力拿我的鸡献丑了,只是说好不打多的哦。众人都因为配鸡出此风波心焦气燥,说没有信心的鸡就打小些呗。覃老八的鸡除年龄与公子的鸡不相上下,高度体重均稍欠,覃老八报出的数与公子进盆想下的差一大截,王老实说既然大家如此高兴,不够的部份我包下吧。王老实发话了,双方洗水喂水。公子的是打功鸡,前场气势汹汹,中场休力不行,残盘并未吃什么脚,完全是自己把自己累挎了。鸡是好鸡,只是喂调不到位,这是初学者养的鸡的通病。如此毫无悬念地结束了战斗,占覃老八的鸡的人弹冠相贺还不忘揶揄鬼见愁几句,送到手上的钱都不用,打的也太稳了吧。覃老八的鸡比鬼见愁的鸡低个挡次,如果用鬼见愁的鸡打应该是稳操胜券的。鬼见愁跌青着脸,一言不发。
       突然我看见覃老八瞟了鬼见愁一眼,露出一丝狡吉的笑容,我心一惊,莫非鬼见愁的堡垒让老板从内部攻破了?人欲横流,斗场汹涌,谁主沉浮?覃老八可说与鬼见愁臭味相投,都是功于心计之徒。鬼见愁虽然自视甚高,但在斗场也得有盟军帮衬,起冲突时以便有人说话。而覃老八之于鬼见愁有若英国之于美国,唯鬼见愁马首是瞻,如此屈意奉承不过是想分一匙羹罢了。一位伟人说过,战场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看来这句话同样适合斗场。
       公子的出现动摇了鬼见愁在斗场的地位,鬼见愁是睚眦必报之人,此仇不报非君子,只要逮住机会定叫公子体无完肤。殊不知那将是一个诱饵,吞下定叫鬼见愁步入灭顶之灾。
      我喜欢斗鸡,是因为斗鸡宁死不屈,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慨。对鸡手这样设局布阵,总觉得胸闷气堵,也为有大无畏精神的斗鸡被这些人玩于股掌间而悲哀。人是万物之灵,可总有些东西要让我们人类敬畏而不容亵渎的,臂如斗鸡之魂。。。。。。我对革七大发牢骚时,革七沉默无语。良久长长叹了一口气,说:对很多人来说金钱就等于生命,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掠夺钱财无所不用其极。众皆如此,你讲仁你讲义,就会成为别人的砧上肉,口中食。斗鸡激战岂止在斗场,你在斗场一天,就要明白这个道理。我无语。
       老板让阮雄济驯练懒拐糖时给它服用一种蓝色的药片,说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阮雄济说他不擅长使用这些药片。老板对阮雄济如此轻漫这些有神奇功效的药片大为不满,加重了语气说这是打钱呀,别人鸡喂我们不喂还不如直接把钱送给对方。一向笑容可掬的老板脸呈现愠恕之色。七姐说到一半语顿了,不知是找不到合适的词汇翻译还是不忍心用这样的语气伤害老者。老板傲慢的目光扫向老五和革七,两人忙驯服地垂下目光,老板让我感到了一股霸气和从那松胖的脸肉透出的阴森杀气,让我不寒而粟。阮雄济却什么也不发觉似的,自顾抡起懒拐粮,说它天生的神力掘发差不多了,下面该让它模拟实战了。老板粗暴地说你不使用科技的手段,你用这些古董的玩艺穷折腾,哪怕把自己折腾干也只能望别人项背。并让七姐一字不漏地翻译出来,痛若之色呈现在七姐脸上,她期期艾艾用越语转述时,阮雄济猛地抬起头,逼视老板,象只愤怒的斗鸡,朝老板咆哮,后来七姐翻译大意是鸡是谁的?你凭什么在这指手划脚!老板的脸一阵抽搐,剑般的目光射向我,虽然只一会我便不敢与他对视,但对他恃财凌辱阮雄济这样在斗鸡界有声望的老者也非常生气,不软不硬地说阮师傅只是象征性地收了我点钱,与这鸡的价值是很不相符的,其实鸡的主人应该还是阮师傅。见我这样说,老板悻悻摔手而去。
      老板好几天不露面了,老五,七姐,革七无所适从,虽然感到老板精明有余,忠厚不足,但不可否认他有领袖气质,而且他一向对阮雄济言听计从的,不知怎么他会用那么粗暴的态度对待阮老,老五说也许是因为懒拐糖出场的临近,倍感压力之大吧。阮雄济看不出有什么变化,训练懒拐糖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甚至全身心投入了,也就顾及不了老板的突然冷淡。这时用雄番鸭作靶子训练懒拐糖的脚功,这些近十斤的雄番鸭,头上的肉瘤红通通的,就象红面关公,向前伸长脖子发出“嘶嘶”的警戒声,小时在农村我有过被雄番鸭撵的经历,飞跃扑向目标其势不亚于下山猛虎,让那锯齿的喙叼住可不是开玩笑的,疼切心脾,雄番鸭扑向懒拐糖都被懒拐糖巧妙躲开,一扑势如雷霆,二扑其势稍弱,三扑而竭,这时懒拐糖从后侧三翼发起猛烈的攻击,雄番鸭有些败迹时被撤下换上另一只番鸭,懒拐糖每天都与这些番鸭过招并一一击败它们,那些伤重萎下去的番鸭就用雄鹅替代,雄鹅的攻击性更强,很多农家就用鹅代替犬看家护园。雄鹅的攻击与番鸭相似,但懒拐糖在它面前就象小孩在大人面前,刚开始懒拐糖无从下手,只能躲避其锋芒,待它稍疲时才偷隙发脚,想要挫下它的锐气可没象挫下番鸭容易。阮雄济说待懒捌糖能一气攻溃这些鸭鹅,再用数条小猎犬驯练它的灵敏度,就可用于大斗了。[在此我要提醒鸡友,并不是任何鸡都适用于这样的驯练方式,不是很优秀的鸡,容易被这种驯练方式摧毁斗志而变成统子。
      因为老板的态度不明,我往祖屋跑的时间就多些了,我只是想以这种方式支持阮雄济,虽然老五,革七很尊重阮雄济,但他们很清楚如果老板的退出,以他们的财力根本不能与鬼见愁匹敌,如此煞费苦心驯练懒拐糖也变得毫无意义。七姐负责这些人的饮食,她炒得一手好越南菜,那些菜偏酸辣,吃起来特别令人开胃。这次七姐神秘兮兮地对我说,留下吃晚饭吧,保证我这辈子没有吃过这道菜,我说我也去过越南的哦,有什么名肴我没有吃过的。她说到时你就知道了。
       晚饭时已华灯初上了。摆在餐桌上的啤酒鸡,蕉叶裹鱼,用肉虾替代大头虾制成的香焗虾,七姐学做的桂系菜粉蒸肉,三鲜紫菜汤我都是品偿过的,只有一道看上去像是一小段香蕉,黄橙橙的没见过,光从色泽上看就让人食欲大增。我撮上一块筷,按七姐说的就着鱼露,放到嘴里,哇噻,薄皮下是鲜薄皮下是鲜嫩的虾肉,让人两颊生香,鲜甜 无穷。我问这叫什么菜,七姐说是香烧蔗虾,也是越南的一道名菜。斗鸡手要恪守太多的秘密,平时都是惜言如金的,只有我口无顾忌,与七姐天南地北的扯谈,我问越南女人为什么如此能干。七姐半真半假地说,女人不能干男人就没有时间照顾他们的鸡呀。我去越南了解到与女人相比,越南男人是比较养尊处优的。因为连年战争,越南的性别严重失衡,女人不得不挑起家庭的重任。阮雄济,老五,革七喝闷酒,对我们聊的不感兴趣,聊了一会我也觉得索然无味,便和他们喝起闷酒。
     静默被老五手机铃声打破,老五接通电话,只听他“哦,哦”一个劲的应承,脸色变的很难看。通话完毕他说是老板打来的,他对阮雄济说也许我们的合作要中止了。我想不到这将是我们最后的晚餐,革七的悲伤跃到脸上,我也不好受,本来可说我们这伙人算是黄金搭配,只是因为意见的分岐,很快就要分道扬镳了。革七问没有挽回的余地吗?老五说:“你也知道老板的为人,和鬼见愁较量,不会在任何一个环节让鬼见愁占优势的。”我知道药功在斗鸡上作用非同小可,甚至国际大赛上有胜药占三成之功之说,药物能增强鸡的耐力和爆发力,更抗打击,对洞悉斗场的老板要他豪赌而舍药他怎么会接受。阮雄济自斟自酌,对七姐说出老板的态度并不感到惊讶。老五说:“鬼见愁用于大斗的鸡一定用药,如果他用我们不用不是亏了吗?”阮雄济说:“作为玩鸡的人,我是不主张用药的,因为那些药物对鸡体的戕害实在太大,但在职业赛事上,我也用药,那是因为没有信心能羸。
     可我不会对懒拐糖用药,因为懒拐糖不需要那些药物就这么出色,我怎能忍心对它用药呢。”“如果用药,它发挥不更加好吗?”老五问。“也许吧。”阮雄济承认,“只是我真的不忍心对懒拐糖用药,如果你们执意要用,你们就另请高明吧。”阮雄济说出了他的态度。革七把眼瞄向我,我相信阮雄济对懒拐糖实力的判断,另一方面斗鸡又非常信赖药物的作用,这我是有切身体会的,用药的鸡,前场也许表现不尽如人意,可越到后面那优势越突兀,就是越斗越勇,那脚头也越狠心,许多优秀的鸡就因为不能一口气打死药鸡被活活拖跨,力倦时让那些药鸡活活抽死,那情形看着就让人胆寒,不用药难保懒拐糖不重复那些鸡的后辙。我一时不知是赞同呢还是反对。只有保持缄默。
       我也一时看不出革七的态度。事后他和我说他觉得按老板说的用药把握比较大,毕竟对手是鬼见愁,不能有一丝的疏漏。但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阮雄济撒手而去,因为这么些年来危难的时候都是阮雄济的手拖离险境,他一时也难作出抉择。
      阮雄济在这方面是很固执的,如果老板不退步,这个阵营就这么瓦解了。阮雄济对此并不在意,他说如果懒拐糖真的是座金矿,一定会有人愿意挖掘的。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可看了七姐老五一眼把到嘴边的话和着酒抿了下去。老五说有些事要办,和我们一一碰杯,大家都知道也许这是离别之酒,感觉手中之杯有若千钧,老五那手甚至有些打颤,老五把酒杯和阮雄济碰了一下,说:“说真的,在斗场我从来没有信服过一个人,但阮师傅我真是服了你,悍鸡难驯有若悍马,懒拐糖在如此短的时间能驯出如此功效,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相信啊。和阮师傅在一起驯鸡很愉快,只是在人屋檐下,身不由已,希望我们不久有见面的那么一天。”酒一饮而尽,但灯光下眼眶里却噙有眼花。
      阮雄济有话要和革七说,但碍于七姐,不知如何开口。七姐是一个何等乖巧的女子,她为我们一一满上酒,然后和我们酒杯一一碰过。说:“我虽然受雇于老板,可你我是血肉同胞,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就留下,如果信不过我我明天就回去。”听到这话阮雄济的脸更红了,革七忙接过七姐的话茬说:“就算我们继雇七姐好了,我们离开你不成了哑吧了吗?”环视我和阮雄济哈哈大笑。阮雄济也说:“七姐能如此念及同胞之情,是阮某过虑了,其实也没什么,是怕你和我们扯在一起扯破老板的面子,你难做人罢了。”七姐说:“老板也是讲道理的人,不是有句话说生意不成人义在吗?出现了分岐,不能成为生意上的伙伴,难道成为敌人不成?”七姐如此深明大义,我们这些男人也自叹不如啊。
       老板的退出,革七很失望。阮雄济说如果懒拐糖是宝,不愁没有觅宝人,他熟悉越南的商政要人,如果让他们知道懒拐糖是条天赋异廪之鸡,一定会感兴趣的。只是懒拐糖得调至西贡打。革七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他说懒拐糖在桂北懒拐糖的名声在外了,是人们瞧不起的鸡,调至西贡会有人如此轻视它吗?再说在强手如林的西贡,又焉知没有懒拐糖的克星?而且对鬼见愁的前期工作做得如果到位了,放弃岂不可惜?在桂北可说万事俱备,只等东风了。我也听出革七言下之意,就是阮雄济为什么不能顺着老板的意,给懒拐糖服用那些药呢?阮雄济啜了口酒,脸色变的很肃然,喟叹道:“懒拐糖没有服用那些药,还有生还的可能,服用了那些药,非死即残,你说我下得了手吗?”“那些药真的如此厉害吗?”我问。“那都是激素类的药,都是反鸡正常生理,打破了鸡各系统的正常调节机能,只企一时之功的,对鸡的影响能不大吗?”阮雄济答。危及到懒拐糖的生命,我不能不慎重考虑了。
      “你愿意让懒拐糖惨死在药鸡的歹素脚头下?”革七问。是啊,这是很艰难的抉择,如果懒拐糖能开口,谁说的我都不听,只听懒拐糖的。阮雄济面露一些愠色了,说:“我不排斥用药,但用药我是有原则的,就是能不用就不用,鸡是我们的至爱,也是我们生命的一部份,这些你都是知道的,如果你是让我调练药鸡,说什么我也不会来的。”话说到这份上了,革七只能一个劲的道歉。毕竟阮雄济调练懒拐糖是出于好心啊。阮雄济也觉得话说重了些,柔声说:“斗场上的话,对没有信心的鸡不捧出场,有几成的胜算有几成的赌胆。就我这辈子在斗场所见,当然包括那些药鸡,与懒拐糖相比,无出其右的。那样的脚头,没有鸡挨得住的,除非能象精灵躲避那些脚头,不被击中头部,这可能吗?这样的药不赌还玩什么鸡呢?再说那些药也不是灵丹妙药,因为是违反鸡体生理的,在激烈的搏斗中鸡很容易猝死,那样不输得更加冤?”
       早段时间外出,回来我那最好的母鸡香消玉殒了,那可是我的核心鸡呀,最让人伤感的是此母鸡在我手上六七年,竟没有作出愈越她的女儿,此损失恐怕是随她的离去越来越觉得大,我消沉了好几天。鸡友们,如果你们手中有好鸡,不论公母,要把那好的血脉延续下去呀,不能重复我的后辙,总认为时间还很多,直到失去了无处找觅才觉得珍贵。有时间我会为她作篇祭文,以表这些年来她陪我在坎坷斗鸡路一路走来相沫感情和她育出的儿孙在斗场创立的不朽功勋。
       阮雄济让我去找几条小猎犬,他说此后的时间是重点练懒拐糖的灵敏度,他说在越南常以黄蟮来形容斗鸡的灵滑,好的斗鸡一定要有不凡的斗技,有勇无某的斗鸡永远是不能称王称霸的。
       狗是很好找的,早些年小猎犬作为宠物风靡一时,只是宠物毕竟是宠物啊,随着主人的喜新厌旧而受到了冷落,我家里就有一对,嫌它们无节制的繁殖被阉割了,猴子家也有一只,说是英国名种呢,并且有血统证书为证,只是是条十多年的老狗了。我和猴子在街上又捉了三条流浪狗,统统给阮雄济送去。看到这些脏兮兮的狗,阮雄济皱起了眉头,说这些狗要嘛老态龙钟,要嘛胆小如鼠,要嘛肥胖呆木,怎么能做懒拐糖的陪练呢。果然,那些狗不是被懒拐糖啄得夹尾鼠窜,就是被懒拐糖攻得只有招架的份,没有还手之力,阮雄济大摇其头,说这样驯练懒拐糖象儿戏呀。我说要找怎样的狗和懒拐糖练才合适呢,多练不出水平了吗?要旗鼓相当才行啊,不是一个层次的对手怎样练也会差个层次的。阮雄济说。好猎犬不是那么好找啊,革七说将就着用先吧,一面继续找好猎犬。
       一天在街上老板叫住了我,他让我上了他的车,那时正是午饭时间,他让我陪他去吃午饭,我知道他是有话要对我说。显然老板和阮雄济,革七,甚至与我都不是一类人,就是在玩鸡方面也有很大的差别啊。无疑他是成功的,成功的男士要风得风啊,要雨得雨,你不服也不行。说老实话,这几天老板不在身边,我甚至有点觉得底气不足呢,我打定主意,尽我所能把老板与阮雄济撮合到一起,这是鱼水关系啊。
      宾主坐定,喧寒了一阵老板问到懒拐糖的近况。我说如果你再见到懒拐糖,你自当刮相相看的。同时也叹息找不到优良的猎犬与懒拐糖对练。老板说他有三条史宾格犬,可提供我们使用。他又说阮雄济太刚愎自用,不合潮流,恐怕懒拐糖会毁在他的手里。我说阮雄济说的也有他们道理,再说鸡理和人理不完全相同,用于人的兴奋剂是否完全适用于鸡,大有商榷的必要,那些药通过科学实验证实对鸡都起什么副作用了吗?再者斗鸡是个漫长的过程,那些药物在鸡体血液中降解后鸡体会呈现的反应又该是什么呢?这些都是我在网上查资料得来的,说得又很专业,老板不得不深思。
      老板不讳言他是把斗鸡作为一种投资,投资就是追求最小的风险最大的利润。我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其实这些都是和阮雄济革七这些天聊到的。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吧。老板说同一个档次的鸡,用药与不用药有天壤之别啊。看得出他内心也是在痛苦的煎熬,想鲸吞又怕被卡住了,这是大投资家常有的心理吧。虽然这餐饭我没能说动老板与阮雄济保持一至,但老板乐意提供猎犬给我们,我心理还是非常高兴。
       第二天老五就把猎犬送过来了。猴子的猎犬与这些猎犬比就象瘪三,这些犬身体紧凑结实,断尾,身体非常匀称,但又不过分,躯干深,腿部强壮而且肌肉发达,足够长的腿使它轻松自如,总的来说,这些英国史宾格犬显示出力量、耐力持久和好动。这些特征与斗鸡何其相似啊,与懒拐糖这才象龙虎相搏啊。阮雄济对这些犬也很满意,说它们呈现出善跑并能持久的体态,在艰苦的狩猎条件下,它能保持持续工作。用来调练懒拐糖,一定能把懒拐糖练到最佳状态。
       老五说经过这些天来的艰苦训练,懒拐糖有质的飞跃了吗?阮雄济笑而不语,让革七去拿只斗鸡来,阮雄济捧着斗鸡挑逗懒拐糖,懒拐糖如狼似虎扑了上来,阮雄济蹲下紧紧搂着斗鸡背向躲避,背部承了懒拐糖一脚,虽然没有被掮倒,可向前大幅地晃动了一下,象是被有力地推了一掌,我,革七,和老五都惊愕得合不拢嘴,阮雄济说这种力度足可掮倒小孩。他把斗鸡放进木箱,闻声寻斗的懒拐糖朝木箱狠狠啄去,那三合板钉成的木箱倾间穿了个洞,懒拐糖能有如此大的威力我们无论如何是想象不到的。我从心里对阮雄济佩服的五体投地。
      阮雄济把那些史宾格犬套上笼头,爪也裹上脚套,那些犬是天生的猎犬,看到猎物风驰电擎般地扑来,懒拐糖似乎也嗅到对方的强大,高度紧张地腾跃躲避,我有些担心如此凶势的犬风会把懒拐糖搞寒心,阮雄济把门锁上,说:“如果它经受不了这次考验,说明它离顶极斗鸡还有些差距,也就托负不起我们这些人的命运。
       老五有几天没来了,阮雄济让七姐弄些小菜,我们一起小酌等待考验的结果。除了阮雄济神情自若地喝酒外,我们都没有把心思放在喝酒上,犬应该是鸡的天敌呀,能有不畏的道理吗?这样的驯练也太残忍了吧。听老五说这些犬能自己上山扑获野鸡呢。阮难济说顶极斗鸡的驯练就是残忍的。祖上甚至把那些一年龄的雄鸡撒在原始森林,待来年秋再去诱扑回来,那些鸡在野生的状态下不仅得对付恶劣的天气,还得与凶兽猛禽毒蛇搏斗,一年下来幸存者寥若辰星,但就是这些幸存者才能肩负夺彩繁衍家庭的使命。我问难道斗鸡真的敢与猎鹰相搏吗?阮雄济说这我没有碰到过,不过他亲自碰到过斗鸡与扁担长的眼镜王蛇肉搏,把蛇头啄的稀巴烂,自己也中毒而亡。那是怎样一幅景象啊,对斗鸡我们能不肃然起敬?
       酒罢已是数时辰后了,房间传来狗的“呜呜”声,阮雄济开启房门,犬委缩在一个角落,被懒拐糖抽打得呜呜而泣。也许它很委屈,都彻底臣服了对方还怎么不高抬贵手呀,犬瞥到门缝夹着尾巴一溜烟跑了,懒拐糠穷追不舍,我们哈哈大笑,阮雄济说糟了,这犬恐怕以后见鸡就掉三分魂了。
      气氛越来越紧张了,我是第二次感受这样的氛围,上次是参加高考前夕。真不知道是懒拐糖征战告捷,以偿革七夙愿;还是壮志难酬,革七报恨终身。虽然阮雄济也劝过革七不一定得针对鬼见愁,恶人自有恶人磨,他负你是少人理,你遇他而损如果是天理,这就非人力所能改变的。可革七执意与鬼见愁来个鱼死网破,阮雄济也不便多言了。这时懒拐糖又戴上嘴套,并且戴上眼罩,时蒙左眼时蒙右眼,阮雄厚济解释这是预防战时瞎眼或者脱嘴一时难适应,该考虑到的都考虑到了,可临战千变万化,不是所有情况都能划入考虑范畴的,阮雄济说我算是竭尽所能了。这时懒拐糖不只脸肉,就是腹下肛门旁的股肉都呈现油亮的光,肚子收得小小的,就是吃七成饱也略显点,胸脯浑厚饱满,两腿间瘦削如刀,而两条腿占的比例又匪夷所思的大,块状的肌肉显得很张狂,那种霸气甚至延续到后躯部的肌肉,澄清的水眼射出猛禽样的光茫,这说明懒拐糖进入临战状态了。革七也开始在当地斗场露脸,对外称当然是刚从外面打鸡回来喽,阮雄济甚至让我不妨也提懒拐糖到斗场露露脸。
       那些天阮雄济,革七,我几乎每天都凑到一块,老板的态度不明朗,原定的作战方案能否执行也不得而知。这时我才知道老板早就制定好了一个作战方案的,就是公子负气租我的懒拐糖与鬼见愁决战,鬼见愁不仅看过懒拐糖打,而且知道懒拐糖曾“重病垂危”,这些公子都是无从得知的,整过计划可谓天衣无缝,我听后虽然气恼他们曾把我撇到一边,但对如此周详的计划也拍手称奇,如此缜密的头脑,如此诡异的算计,成为人中之龙也是天理了。只是公子只听命于老板的,如果老板退出只得另定方案,那又是劳心费力的事,难住了阮雄济与革七。
       这时出现了件不愉快的事情,就是我那狗肉,叫猴子的,瞒着我去赌鸡,结果把做生意的本钱赔进去,人也失踪了。他老婆找我要人,虽然气恼,但两人关系一向不错,而且事情因我而起,我只好拿自己的钱让他老婆把生意支撑着,我一面去找人。知道斗场凶险,所以我从不向亲朋好友引荐斗鸡的。因为委托猴子购物,不可避免地让他接触了斗鸡,在我的指导下也小羸了几场,他原来是没有赌瘾的,想不到这次他破釜沉舟,把生意的本钱也搭了进去,我动用了所有的关系,才在一个小斗场找到了他,这时他已是负债赌鸡,为他把那赌债还清,好说歹说把他拽离斗场,他整个人象中邪般地反抗,说:“让我赌完这场鸡,瞎子都能看出黄鸡赢,押黄鸡没错,有多少押多少,输了拿我脑袋当足球踢!。。。。。。”
       埋怨他为时已晚,我担心的是他今后,是听之任之让他在斗鸡这条道走下去,还是采用什么手段让他幡然悔悟,回到原来的生活轨迹,又有什么手段能推他回到原来的生活轨迹呢?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阮雄济劝我别为这事伤脑筋,人命天定,如果猴子注定要走斗鸡这条道,不是我赞成反对所左右得了的。我说这条道荆棘重重呀,不忍心让好友在这条道滚爬。阮雄济喟叹道:我们自己都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啊,每次重创后不都发誓金盆洗手,绝尘斗场?伤愈后不仍一头扎进去,嫉心不悔?斗场之所以吸引这么多人,自有它的魅力。我说听其自然喽?可如果他从此在斗场沉沦下去,作为好友的我于心何忍。革七劝我不必为这件事过于自责,他说决定人的命运的,最主要的还是性格,如果没有主见,随波逐流,干什么都没有建树的;如果没有冒险精神,畏首畏尾,此生注定是平庸的。只有把握时机,看准机会,纵手一搏,美好的未来就是这样赢来的。话是这么说,可能在斗场执牛耳能有几人啊,我看到更到的是在其它方面春风得意,步入斗场败得个一败涂地的。反之,斗场成功人士,也是商海仕途的骄骄者。斗场就象一枚试金石,男人的能量有几斤几两在这儿一试便知。按阮雄济所说,在斗场要获得成功,得具备一双慧眼或者鬼眼,还要有预瞻性,坚忍不拔的精神,坚若磐石的信念,更要勇于冒险,不墨守成规。这些都是干事业必须具备的素质。很多商业巨头宦海权高位重者喜欢搏击斗场,并不是为金求银,而是寻找那份感觉,验证自己驾御命运的能力。
      阮雄济的话说到我心坎上了,有人把生活形容为舞台,那是因为每个人都在表演自己所担任的角色,我觉得把生活比喻为斗场贴切,因为这符合优胜劣汰的潜规则,就象现实生活一样考验人的意志。猴子陷入斗场,是我始料未及的,革七说作为好友你今后多关照下他吧。阮雄济不以为然,他说让人学会走路最好让他自己走下去。阮雄济的父亲,阮雄济本人也想把毕生所学灌输给自己的的儿子,都不能如愿。世间很多手艺容易传承下去,斗鸡方面造诣主要的还是凭个人,只有经过历练,才能学到些有用的东西。随后的硝烟味越来越浓,我也无暇顾及在斗场摸索的猴子了。
       懒拐糖在斗场的现眼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鬼见愁也显得很平静,至少看懒拐糖时很轻漫。革七说这才好呢,真人不露相,好鸡不露胜劵才大啊。懒拐糖驯练出来,大家都舒了口气,每天仍用猎犬与懒拐糖对练,不过是让它保持巅峰的竞技状态,激昂的斗志。我们在一起更多的时间是喝酒话鸡,那是一段很美好的时光。夏夜在革七祖屋那棵老柚树下,凉风习习,偶尔还能听到小虫的低呤,加上七姐一共四人,交杯换盏,豪饮浅酌。彼此都混熟了,也没有了太多的顾忌。我问阮雄济有如此好鸡种,不能把斗鸡弄成产业化吗?就是办个大养鸡场,那样不是财源广进?阮雄济和革七都笑了,说你是对斗鸡育种知之甚少才会把问题想得如此简单,谁不想有一幢幢鸡舍,里面关满优秀的斗鸡呀。那是很难做到的,因为斗鸡的选种很严格,简单说并非优秀的斗鸡就适宜做种,要做种的斗鸡都是身经百战,通过斗场检验作为斗鸡是趋于完美的,可因为伤痕累累,那样的鸡都有一个共同的问题,就是睾丸严重萎缩,精液稀薄,有些甚至睾丸消失,丧失繁殖机能,那些母鸡也要通过层层实战才最终选出,所以不论公母,身体都有隐疾,繁殖性能是很低下的,这是鸡场难以规模化的主要原因。原来如此,难怪优秀血缘的斗鸡价格如此昂贵。那些驯练好的斗鸡凝结主人的心血,是很难用金钱来衡量的了。
       我说驯鸡应该是养斗鸡最为辛苦的环节吧。阮雄济啜了点酒,说他认为育种最为辛苦,也是最为关键的环节。是一个鸡群能否延续下去的关键。很多人因为机缘巧合,曾经育出过名燥一时的鸡种,可因为其后的育种工作散怠,那些名血慢慢流逝,最后烟消云散,仿佛一切都是过眼云烟。我问是不是育种得有很多技巧呢。他说技巧还是其次的,首先还是得追求完美,就是务必育出最优秀的鸡种,那些达不到要求的鸡统统杀掉,简单一句话,就是育出得多杀得多。这方面他的祖父下半辈子做得最好,他在去世前三年才育出核心群,与开始着手这项工作相距二十六年矣。随后只用一年半的时间就凭那些鸡的子代打进西贡的上流社会,挣下阮家世代从未有过的家财,光宗耀祖。提到先人的荣耀,阮雄济的脸上褶褶生光。我建议大家与他碰一杯,庆贺阮家世代有接班人。喝下酒阮雄济的脸色黯淡下去,他说现在的年轻人心浮气澡,急功近利,耐不得寂寞,就象他的儿子,宁愿贩鸡也不愿意养鸡。想不到阮雄济家还有这么一本难念的经,革七说也许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会意识到祖上传下的鸡是笔宝贵的财富吧,也会用心经营的。阮雄济叹息道,我也不指望他了,倒是我的小孙孙,对养鸡有特殊的喜好,希望他能把祖业继承下去。
      革七这些天神秘兮兮的,不知在干些什么,当我看到他和老板他们秘密接触时,心里真不知是什么滋味。只要老板肯对阮雄济说声对不起,那么前嫌尽弃,大家仍是一条战壕的战友,毕竟朋友间不应该恃财凌人的啊。革七这么卑恭屈膝象什么一回事嘛,我有点瞧不起他。“你以为光凭阮雄济我就能遂愿吗?这次是要鬼见愁流血,要他哭,除了靠已发掘毕潜能的懒拐糖,更需要老板财力上的扶持,斗场是讲财势的,你懂吗?财势。”他朝我吼道。我是不懂呵,我只知道有多大的头戴多大的帽,有多大的肚扛多大的碗。象革七,平民一个,想一场鸡伤鬼见愁的元气,不是嫉人说梦又是什么?看来他是走火入魔了。
       我不忍心把看到的对阮雄济说,我把他斗鸡化了,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这位沉默寡言的老头看样子瘦骨鳞鳞,一把抓得下,却是铮铮铁骨。喜欢与他把酒话鸡,斗鸡方面他告诉了我许多,却让我感到我不知道的更多。那晚我和阮雄济聊得正欢时,革七醉醺醺地回来了,差点没让门坎绊了一跌,我忙上前把他扶住,他摔开我充好汉地径直走到阮雄济跟前,双手搭在阮雄济的肩上:“你我兄弟一场,在斗鸡圈仰仗你兄弟屡次绝处缝生,你的好兄弟念着,念着。这次我有个不情之请,不情之请。。。。。。”好象很难说得出口,七姐有些不耐烦了:“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吞吞吐吐地象爷们吗?”,我第一次看到革七如此失态,隐约感到这些事与老板有关。果然,老板答应与鬼见愁火拼一场,不是鱼死便是网破,周旋到底,如果胜了,老板拿总彩的30%答谢阮雄济,不幸败北,阮雄济的鸡群每个家系由老板挑一公三母引进。听罢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老板太奸滑了,贪婪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扫向阮氏立家之本,对名血而言,别说配套系,就是一只蛋都有金蛋之说,这不是拿刀割阮雄济的心头肉吗?听罢阮雄济急忙摆手矢口否认,他说这有违祖训,他是万万不能答应的。革七黑红的脸倏地转为铁青,有点站立不住,我过去扶住他,一时不知说他什么好。
       革七一直主张有多大的家底下多大的注的,毕竟斗场看不见赢啊,这次破釜沉舟为的是哪般?革七哭丧着脸说,凭他那点薄财岂能撼动鬼见愁这棵大树,他说只有老板的介入,才能给予鬼见愁迎头重击,也才能重创他并且让他一蹶不振,这样他才能赢回尊严,说到这革七那深陷的眼窝竟射出幽青的光,就象复仇的狼眼。阮雄济沉呤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七姐噘起嘴说,你们男的就是爱斗,不斗个雄雌,不斗个生死就是不罢休。
酒力,无望,让革七心力交悴,很快他耷拉着脑袋呼呼大睡,我和七姐抬他到竹椅躺下。回头看阮雄济叨着烟,眉头紧锁,我说别把他的酒话当回事,老板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是想苹果不得就拿梨,怎样都有赚头。七姐撇撇嘴,不知是赞还是讥,说老板何偿干过亏本的买卖啊。阮雄济说,老板这还是公道的,只是祖驯难违啊。他的祖父,年轻气盛,以家里的种鸡下注,背水一战,结果随着鸡的垮台几代人的心血眼睁睁看着付诸流水,就是他立下家规,阮家子孙不得以种鸡作注,违者众逐之。

      我说革七怎么与鬼见愁弄的积怨如此深,水火不相容似的。阮雄济说他俩的恩怨革七也曾与他说,自己略知一二。那年革七走背运,从斗场阔佬沦落为举债之徒,意志消沉,斗志慵怠。那时鬼见愁初涉斗场,看到革七的鸡胜率奇高,而革七只满足于那些蝇头小彩,以生意人敏锐的眼光鬼见愁断定革七是他要找的摇钱树,于是和革七套近乎。鬼见愁是当地家喻户晓的人物,著名企业家,政协委员,商会副会长。。。。。。名片上那些头衙竟排了满满十来行,接过那烫金名片怎不叫人肃然起敬,但革七只把他看作斗鸡业余爱好者,这类人很多,懂一些斗鸡,甚至也打些小彩,因为不作为主业,只是兴趣使然,故也不求甚解,水平永远停留在业余的阶段。革七不想和这类人多费口舌,很长时间俩人只停留点头之交,直到那次赌鸡革七被公安抓。多年以后回想那次被抓,革七坚信那是鬼见愁设的局,为的就是拉近与他的关系。几十号人被关在一间小屋子里,接受一位嘴上没长毛的警察的训话,革七好歹原来是个国家干部,还是头一次受这个罪,不好受呀,更担心被缴拿的鸡出什么意外,革七长吁短叹时,鬼见愁与一位警察聊从门口经过,昨日还与革七称兄弟,现在一个是警局阶下囚,一个是警局座上宾,羞的革七无地自容,看到关押的革七鬼见愁先一愕,只一会便会意了,附着警察的耳畔嘀咕了一下,警察那锐利的眼睛在这群人中不停地搜索,最后定格在革七身上。后来两人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一会儿唤革七去,只简单做了份笔录,说有一个人为他作保,那人在隔壁,他现在可以出去了。谁能这样古道热肠呀,革七心里暧乎乎的,看到鬼见愁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革七心里一蹬格,热泪盈眶,他不是容易动情的人,这叫患难见真情啊。临出门口时,突然想到鸡还在局里,虽然难为情,革七不得不求助鬼见愁,他嚅嚅启动嘴唇,艰难说出心中的愿望时,鬼见愁哈哈一笑,说这还不简单,掏出手机拔了个电话,只一会那警察小跑地过来了,引他们去认鸡。那些被养鸡人视为至爱的斗鸡,被这些公安弃之如破帚,被扔在一间杂物房,打脱出来的斗鸡正群斗不可开交,数条鸡已被打哭钻在角落,颈羽竖的老高快遮住头,屁股朝天,庆幸自己的两条鸡仍在亲斗,忙扑上去拦开,还好,虽然都伤痕累累,眼不瞎脚没拐,喙也完好,这算不幸中的万幸了。一条出道来所向披糜,被主人视为珍宝的青毛斗鸡,此刻缩在一角,瑟瑟发抖,革七惋惜不已。
       从此俩人结为至交好友,认清鬼见愁的为人,两人决裂后,革七越想越觉得那次被抓的蹊跷,说不准是鬼见愁设的局。可当时觉得鬼见愁这人还真不赖,屈尊与自己这样一介布衣交好。很长一段时间革七都把鬼见愁视作斗鸡爱好者,甚至感到鬼见愁在斗鸡方面低能,象他一听说哪儿出了鸡王,便眉飞色舞,不惜重金据为已有,如果鸡主不忍割爱,他依依不舍放下,临行一再叮嘱鸡主,只要鸡不被打哭,瞎眼也好,脱嘴也好,他都要。革七不知他葫芦里装的是哪味药,他说,鸡王啊,可遇不可求。有他那句话,鬼见愁那儿成了斗至残鸡的鸡王颐养天年的好去处,在那豪华鸡舍里悠然自得安度晚年。那些鸡的主人都很喜欢鬼见愁,乐意和他交朋友,因为他为他们解决了棘手的问题呀,残废鸡王对养鸡人来说是最头痛的事,因为曾立下赫赫战功,拼死为主人攒下可观的财富,杀之不忍,又没有养喂的价值,这个鬼见愁为他们解决了后顾之忧啊,看到鸡王被养的神采奕奕,对鬼见愁的好感油然而生。
      革七劝过鬼见愁几次,说那些鸡的辉煌只代表过去,现在并无什么利用价值,鬼见愁说看着那些鸡心里就舒坦。对方如此说了,那些钱对他来说也算不了什么,革七也就由着他干了。革七对鬼见愁一点也不设防的,那些斗鸡秘技无不倾囊相授,革七是知恩图报的人。那时两人好呀,用圈子里人的话来说是两人屙尿可泡饭吃。世事无常,人生多舛。就在革七斗志消沉,满足于那些小彩为阮雄济鉴鸡,想如此终老山林,偏偏被鬼见愁给缠上,正所谓兴也鬼见愁,败也鬼见悉,雪了昔日耻,又蒙没齿辱。
       斗场有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优先大注的对子鸡打。象革七这样打小注的,往往都得等那些大注鸡打完才能轮上。那次革七的鸡都喂好洗好水了,这时谈成一对打大注的对子鸡,照常规革七那对鸡得往后延,这种情形革七都习惯了,把鸡揩干水,捂在大衣里,那是寒冬腊月啊,着了水的鸡冷的直打颤,鬼见愁不干了,说凭什么我们的鸡得往后延,人群中嘘声四起,对这不相识的新手热潮冷讽,革七掖掖他的衣袖,说咱们打的还不如人家的零头,还是让人家先打吧。鬼见愁说他们能打大咱们为什么不能打大?问的革七一时不知怎么回答的好,打大注的一方鸡略逊些对子,本来就不想打的,现听鬼见愁这么一嚷,就顺着竹杆往下滑了,说要打你打好了,说罢把鸡装回鸡袋,革七见事情闹大了,忙给对方陪不是,可对方就是不为所动,革七知道如果砸了这场鸡的后果多重,看打大注的另一方,冷若冰霜,这叫拦了别人的财运,因为打大注的鸡,配鸡是最为关键的,能占些对子实属不易。如此被他人扰黄了,不是挡了自己的财运吗?这时鸡主发话了:“他不打你不可以打吗?你的鸡不是洗好水了吗?”话说的冰冷刺骨,对方革七认识,绰号叫“门门有”,意思是那些坑蒙胧拐骗,打家劫舍的事都有他的份,已是二进宫的了,脸上那块疤过左眼,穿鼻梁,破嘴唇直抵下巴右侧,就是平时就充满杀气,现在眼看好事被人坏了,气的心里直窜火,乌云布满那脸横肉,刀疤也显得更加狰狞。
      革七忙陪着笑脸,说:“斌哥,你这不是拿小弟寻开心吗?斌哥的鸡是张飞,小弟的鸡是许仙;斌哥的鸡是典讳,小弟的鸡就是刘阿斗,没法比呀。”“不打鸡也行,刚才我们讲好打八方水的,你不打认输,就收你八折好了。”老大发话了,那些马仔围住革七和鬼见愁相逼,革七没辙了,倒是鬼见愁神情自若,说谁收谁的八折还说不定呢。革七心里叫苦,这恐怕得把自己的那点家当拱手相让了。门门有那鸡场里人都叫大梁,也有叫银行卡的,意思是能把大梁踢弯,门门有想要钱时就捧它来斗场取,出道以来五场完胜,一次当场打死对手,另两只听说回家无治而亡,存活的那两只是鸡主一场水未打满认输救鸡的。虽然高度重量稍逊于自己的鸡,可占老呀,又是久经沙场,打自己的鸡还不是吃一碟豆腐的事。事已至此,埋怨已经无用,只能听天由命吧。
       看着革七愁苦的脸,鬼见愁说你害怕我个人打好了,都是一个头两只腿的鸡,谁怕谁呀。想不到鬼见愁如此够义气,革七又是感激又是羞愧,是呵,自从惨败以后,自己输掉的何止是那笔炫眼的财富,甚至把心中的斗志也输尽了,输得象个阉鸡。
革七把鸡拿出,桂北的冬天气温比较低,鸡冷的直打哆索,革七只能搓它的双腿为它驱寒。门门有那边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慢悠悠地给鸡喂食,喂水。战前准备工作没有时间限制的,革七心里虽然有气也不好发,直到观者看不下去颇有微词时,对方才给鸡洗水,革七看自己的鸡,鸡冠都转暗黑色了,鬼见愁拍拍他的肩,说:“伙计,打起精神哟,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革七差点没骂娘,只祈求上天开眼,自己的鸡能对抗一阵子,多少能卖出一些减少损失。

       果然如预料的那样,自己的鸡被一路放折,那些人好象有先见之明,能看到这场鸡的输羸,那情形就象是抢钱,只要你乐意接,折头好商量,遂你的意好了,起初还有人收折头,后来看到放折势如贯虹,折头一泻至底,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意志不坚的甚至抛出掉转枪头,最后只有鬼见愁收折,他不仅收,甚至大宗地收,并且不放过那些散户,让他们凑成大注由他吃,他掏出纸笔,密密麻麻一路写来,看的革七胆颤心惊,虽然大梁被管被打,大家搏革七的鸡累不到底,管不住大梁时就有你的好看,折头一直被放到近洗水,这时大梁的头也开了,左眼眯了,脖子也有些缩了,被压在革七的鸡的下巴下,虽然有重脚,可被管的一点发不出,而且气喘吁吁了,大家狐惑时,鬼见愁开口了:“本来不敢打你,可你的鸡用的太密了,还没有养起,你以为你真是银行卡啊,你伤兵也想和我的新力军打,不是找死吗?”经鬼见愁如此一说,大家恍然大悟,是呵,就是钢筋铁骨也有磨损之日,况乎你这血肉之鸡,虽然大家将信将疑,但折头一下被扼制住了,每个人都在观望,等洗水后两鸡的表现,洗水时大梁“咯咯”起骚,而革七的鸡引吭高歌,就象没有打过架似的,鬼见愁抓住时机又点了撮火,“我这鸡管鸡一流,就是高它一个头的鸡都被它管的死死的,你这矮它半个头的鸡还有什么想的。”
      门门有看到有便宜可占,说既然你能看到自己的鸡赢,咱们平打加些怎样?要不你就是鸭子死了嘴壳硬!这是激将法。“加就加,平打咱们加到十方怎样?”门门有和旁边的马仔相顾一笑,乐哈哈地接受了。看到鬼见愁神情自若地接受挑战,大伙一阵骚动,斗场说什么都是空话,只有打钱的话才掷地有声。革七疑惑地看着鬼见愁,怀疑自己听错了,要不就是鬼见愁头脑发热了。不及多想,两鸡又开始对垒,虽然大梁不张嘴缓气了,可依然被管的死死的,无所作为,“打功,气,脚头都强过你,我不知你拿什么赢!”这不由大伙不信了,刹时门门有阵营土崩瓦解,因为鬼见愁一下把折头提至平打,那些人急于抽身纷纷反放折,叫嚷声响彻云霄,鬼见愁的声音更在推波助澜:“我这鸡在西贡逢对子不看,除非不被它管,被管都没有挨得下去的。。。。。。”革七惊异地看着鬼见愁,后者不动声色地对他眨眨眼,革七自叹弗如啊,三言两语,便驱众如蚁,门门有惊的瞠目结舌,斗场中革七的鸡的优势也突兀出来,这时大梁不是被管了,而是被驱着打,折头如银河之水,狂泻不止,在很低的折头鬼见愁买进保险,已稳赢无输了。
       结局是让人难堪的,大梁颈子被打蜷,象供鸡样,斗场中人或多或少都输了些,最大的赢家是鬼见愁,很多斗鸡老手在鬼见愁面前栽了跟斗,门门有更是不停地拭眼睛,说怎么可能呢,我的大梁怎么可能输给这么只嫩鸡呢。那刀疤就象垂死的蚯蚓,缓缓动了下,便僵住了。那些跟着他输了钱的人没好气地潮讽他,说:“怎么不可能呢!斗场什么事不可能发生?”胜利也冲昏了革七的头脑,虽然他没有赢什么钱,可这让他好好露了次脸呵,他也沉寂太久了,冷板凳坐的太久,屁股都起青苔了。
      初战告捷,鬼见愁运气这么好?我问。“可能吗?不是老手能造如此声势,又不动声色的买进保险,一般人没有几年斗场的磨砺是做不到的。”阮雄济说。阮雄济觉得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鬼见愁打着斗鸡爱好者的幌子,暗地里不知模拟实战多少回了,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你是什么时候接触鬼见愁的呢?”我问。“是此后的第二年吧,但此前我就能感受到革七身边有这么一号人物出现,那些鸡返还不是那么及时了,鸡也不只是身手小试,有的可称得上劫后余生,伤亡率升高了许多。革七是忠厚之人,虽然没有说出,但脸上掩盖不住这些的,最终仍是革七自己托盘说出。原来鬼见愁一鸣惊人,惊动了斗场巨头及他们分散在各地的盟友,其中包括革七的宿敌,革七拿这些鸡出来之所以没有惊动这些人,是因为革七打不大,这些巨头也就不屑一顾,现鬼见愁平地而起,这些人岂能无动于衷?一炮打响,革七得以扬眉吐气,对鬼见愁的感激难于言表,驯那些鸡也极其卖力,是怕鬼见愁这颗斗场冉冉新星划眼一过,攸即陨落啊。所以鬼见愁提议调透这些鸡用于大斗,虽然革七觉得瞒着阮雄济如此干不妥,但也没有提出什么异议,直到这些鸡伤亡太大,觉得难面对阮雄济时,才把个中缘由说出。这种背信弃义的行径我不知当时给阮雄济带来多大的伤害,以至于对鬼见愁至今无法释嫌。“就因为这你不再让革七鉴鸡了?“我问。“是呵,人一旦有了贪欲之心,就会不计后果,我的嫩鸡非全毁在他们的手里不可。”提起昨日往事,阮雄济仍耿耿于怀。他说由此可见鬼见愁不是忠厚之人,但那时革七依膀着他,而且革七至少是因为鬼见愁一改昔日的颓废之象,变得生机盎然,为此他也由衷感到欣慰,可心里仍是忐忑不安,毕竟鬼见愁不是等闲之辈,而挈友革七又是如此忠厚之人。
       阮雄济真正见到鬼见愁是第二年的事了,那时他和革七向阮雄济进鸡。阮雄济说凭心而论鬼见愁对自己认为有用的人想得很周到,那时越南物资匮乏,他为他们带去了很多的日常用品,甚至没有忘记带万金油,人精明强干,不由人不喜欢。只是后来暗地里对阮雄济说擅自用那些鸡大打完全是革七的主意,把自己说得很无辜。阮雄济才对鬼见愁再度警觉起来,因为多年交往阮雄济心知肚明革七为人怎样,而鬼见愁如此对他泼污水,居心叵测,人品有问题。可看到革七视鬼见愁若手足,不忍心对革七挑明,只希望鬼见愁能被革七真诚的心感化,两人同心同德,并肩作战,永世交好。
       可天难遂人愿,不幸被阮雄济料到了。坐场摆擂,闻风扑来的各路斗鸡好手无不被杀的片甲不留,那是革七斗鸡生涯的顶峰,财富增长至没落前的三倍,鬼见愁由此掠走了多少财富可想而知。以至于那些斗鸡常客闻鬼色变,那些好事者编了首打油诗:斗鸡好斗,鬼见难缠,轻则伤骨,重则丢命。至此一般人会功成身退,可鬼见愁毕竟不是普通人,在一统斗场的局势下看到了更大的商机,他决定把革七送上祭台,以攫取更大的财富。革七鬼见愁的鸡成了斗场的金字招牌,斗鸡客心目中的印钞机,只要他们的鸡开打,边注斗鸡客战前就放对方的折,局终收钱,好不欢喜。鬼见愁就是利用在人们心中的信任度,决定反其道而行之,因为知此知彼,暗地里搜拢了一帮亲信持打功相克的鸡抗衡,蒙在梦中的革七不明就里,一如继往的深笃自己的鸡,那些追捧者见鸡主如此自信,也推波助澜,不知不觉间陷下了鬼见愁早挖掘好的陷井,可怜的革七,成为了自己视为兄弟的鬼见愁夺取暴利的徇葬品。
      我抽了口凉气,世间竟有如此阴毒之人,难怪革七对他怨恨这么深了,想到一无所知的革七不知因此搭进了多少钱财,而且茫然无助,甚至不知道让自己输得如此惨的对手就在自己身边,而因为输鸡自己对他满怀歉意,造化真会捉弄人啊。革七又是怎么知道是鬼见愁搞的鬼呢?我问。阮雄济淡淡一笑,说:“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话吗?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虽然鬼见愁行事诡秘,可要干成这样的事以个人之力无法办到,那些亲信并非个个象鬼见愁这么有城府,有些人席间把革七当作笑料取笑,最终传到了革七的耳朵。开始革七都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可仔细观察,那些人放着占对的鸡不打,专候自己的鸡,虽然极其痛苦,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自己被好友给卖了!”
       革七不找鬼见愁论理吗?我问。这种事拿不出真凭实据的,如何论理?革七也只得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到这时革七才看清鬼见愁的狼子野心,可为时已晚矣。革七原来那些进鸡渠道,除了我以外,或被鬼见愁小惠所诱,或受鬼见愁巧言所惑,竟都弃革七而投鬼见愁,那些各地斗场领军人物,因为感激鬼见愁善待自己的那些昨日鸡王,竟也为虎作伥,拒绝为革七提供那些称霸一方的斗鸡,革七一时四面楚歌,革七是性情中人,岂能咽下这口气,明知鬼见愁已羽翼丰满,不顾阮雄济的劝阻,执意与鬼见愁斗场决生死,败北是预想中的啊。阮雄济苦笑着摇摇头。
      七姐也被如此惊心动魄的斗场往事吸引住了,她询问了一下,可说着说着和阮雄济就某些观点争执起来。而且很激烈,因为他们用的是越语,我插不上话,不过能感觉到他们谁也没有说服谁。我问七姐他们争些什么。七姐说斗场本来就是斗智斗勇的竞技场,斗场的老话,斗场只相信自己的鸡和自己。鬼见愁如此做并没错,他如果想永屹斗场不败,就只能这么做,信自己的鸡和自己,六亲不认!而阮雄济认为牺牲兄弟求得荣华富贵,人神共愤,真正的斗鸡家就应该伐而株之,把这样的败类清除斗场。七姐问我谁说的有道理。这叫我如何作出裁决啊,他们说的似乎都有道理,在斗场不想被别人灭掉,就得先灭掉对方。但常言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鬼见愁所行,莫说君子不为,就是常人均羞行啊,鬼见愁如此做还是人吗?
       “那三场令革七魂断斗场的决斗不是用你的鸡吗?”我问。“是啊,那些生命攸关的决斗当然是用我的鸡,可鬼见愁抓住了革七的致命处,就是革七沉不住气,有点意气用事。可以说三场鸡输前人就输了。“怎么会这样啊?”我问。从三场斗鸡就能看出鬼见愁极其奸滑,革七持斗的三只斗鸡都是在斗场显过身手的,其优势,其弱点换见愁了如指掌。鬼见愁先用死钜鸡迎战革七的嫩鸡,那是隔年换毛鸡呀,可外表象只嫩鸡,一般的死钜鸡在钜的部位多多少少还有点钜的残痕,那鸡一点没有,脚杆光溜溜的。结果革七的鸡拖到尾场力竭而输。首场告负,革七完全乱了阵脚,次场持只临近换毛的鸡,这不是鼎盛状态的鸡呀,结果也是尾场力不从心输了。最后一次是革七最为信任的鸡,三场连胜的鸡,输昏头的革七决定孤掷一注,让对方对打,这鸡管鸡一流,脚特重,气好耐力足,对方的却是跑堂鸡,回头脚又准又重,直击革七的鸡的两颊,每击一脚似乎都想把革七的鸡致于死地,越拖到后场革七的鸡的伤势越严重,最后虽然苦苦支撑,终因输对又不能管住对方,竟被活活抽死在斗场。
      “鬼见愁,你也有今天!。。。。。。”我正在想象惨败后的革七是怎样的情形,身后传来了革七的吼叫声,我们三人面面相觑,以为刚才阮雄济所说都被革七听了去,可那声后良久再无动静,三人扭头看躺在椅子的革七,嘴唇挪了挪,翻了半个身又无动静了。原来是梦呓,这真是其仇其耻睡梦亦难忘啊。我问阮雄济什么时候知道革七惨输给鬼见愁呢,他抽出一支烟,在口袋掏了掏,七姐忙拿桌上的打火机为他点着,他轻轻吸了一口,说:“是很久以后了,就是至今革七对他仍只字不提当年的事。听看了那场鸡的鸡友说,鸡被抽死后革七也象失了魂,捧着死鸡一动不动地象尊石雕,那晚革七在斗场坐了多久没有人知道,再见革七时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岁,两鬓斑白,背也佝偻了,老母得知真相后一病不起,不久撒手人寰,妻子也带着幼儿离开了他。因为是败在徒弟手里,斗场中人也是嗤之以鼻,这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事啊。。。。。。”,原来革七与鬼见愁有如此深愁大恨,难怪他不愿向我提起鬼见愁,那是心上的一道刀疤啊。“妈妈。。。。。。呜呜呜。。。。。。”突然革七嚎陶大哭,在这万簌俱静的深夜,又是从历经苍桑的老男人口中发出,显得特别凄厉,闻者无不感到毛骨耸然,阮雄济闻之脸色为之一变,调转身去看,革七只只嘴唇挪了挪,翻了下身子又不动了,可两滴浊泪流了出来,阮雄济为之动容,伸手为他轻轻抹去。我愤懑道:“鬼见愁如此薄情寡义,就没有人治得了他?”七姐说:“如果作恶必遭报应,这个世界岂不朗朗乾坤?”。阮雄济说:“斗场也有侠义之士,看不惯鬼见愁这种负义之徒,持鸡向鬼见愁挑战,但那些人无不步革七后尘,反壮大了鬼见愁,现鬼见愁威名在外,甚至听说足迹已延伸到那些斗鸡王国。。。。。。”。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啊,鬼见愁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身后不知留有多少斗鸡人士的血和泪!
       突然椅子响动了一下,革七爬了起来,他茫然地看着我们,七姐倒了杯水递给他,我过去扶住他,问:“梦中和鬼见愁斗鸡了吧?赢了?”革七把水一饮而尽,说:“畅快啊,那鬼见愁原来是崆峒山的一只鸡妖,下山摄斗鸡魂魄,修钢筋铁骨,气冲斗牛之体,为的是作恶三界,被如来老祖识破,特从普陀山招来天鸡去清剿他,懒拐糖就是附体天鸡呀,只斗的鬼见愁魂飞魄散,一命呜呼,痛快呀。。。。。。”。七姐疑惑地问:“既然如此好事,你还哭妈叫娘什么的?”“我哭了吗?娘?”革七用目光向我探询,我肯定地答复了他。他的脸色一下黯淡下去,捶胸痛哭自己不孝。
      
      后来听革七说,他自幼丧父,是母亲一手拉扯他大的,并且让他念完了大学,其间的苦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他也时刻不忘报答慈母养育恩,只是命运多舛,参加工作不久他便被打成右派,在那动乱的年代让母亲担心受怕,好不容易盼到平反昭雪,想苦尽甘来,却已陷入斗场深潭不能自拔,大起大落,大喜大悲,折腾老人不得安宁。革七其间也有愧疚,可想只要手中有了钱,不怕不能尽孝道,直到母亲的故去,才明白自己的大不孝,可又如何能够挽回?母亲弥留之际的情景仍历历在目,已昏迷好几天的母亲那刻异常清醒,她让革七从她的枕头脑下掏出一个布包,那是母亲省吃俭用攒下的数千元钱,一手拉着革七,一手拉着儿媳,让儿媳看在自己将死之人的面上,再原谅革七一回,房子没有了,用这些钱做小本生意,供养孙子念书,那时革七已泣不成声,母亲抹去他脸上的泪,说:为娘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你平平安安,最大的愿望就是一家人能围着吃安然饭,斗场的钱不是我们这种本分人家挣的,如果你仍做娘的儿子,就回头是岸,如果你还玩斗鸡,娘就不认你这个儿子,列祖列宗也不会认你这个不孝子孙!母亲就这样带着无限牵挂走了。

     娘就这样去了,想到娘含辛茹苦养大自己,自己却没有尽到孝道,愧为人子啊。革七喟叹到。听革七说出家中的变故,每人心里感到沉甸甸的,虽然不是鬼见愁杀了老人,老人却是因为鬼见愁而死啊。男儿有泪不轻弹,革七一提到老娘的故世,话匣子就再也合不上了,他说那段时间他死的念头都有了,哀大莫过于心死啊,料理完母亲的后事,把那些剩余的钱留给了妻儿,不顾他们的苦苦哀求,一头扎进斗场,并且租了阎王岭下的一家农舍,为别人料理那些伤鸡聊以度日,虽然对外说再也不与鬼见愁斗鸡,可复仇的烈焰一直熊熊燃烧着,他在等待,等待一位足可与鬼见愁抗衡的人出现,鬼见愁愿意付出一切甚至生命辅助他,把鬼见愁扳到。这是他风烛残年的唯一心愿。阮雄济紧握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斗鸡人的悲欢离合他经历太多了,但象革七这样家仇门恨交织在一起的才是头一回听到,作为挈友竟不知这些年对方受到如此大的屈辱。我和七姐也受革七的不幸震撼,七姐问革七的妻儿呢。革七说:“我那妻子虽然没有什么文化,却是我被打成右派最失意的时候跟着的我,也想过今生让她幸福,可几十年来让她担心受怕的多,安逸快乐的少,可一如既往地相信他,只是在卖房子时和他闹了,她是担心儿子一天天长大,到时没有房子哪位姑娘会嫁他呢,我那时输昏了头,动手打了她,逼迫她签字画押,把整个家都败光了,怎么还有脸见她呀。。。。。。”革七呜呜而泣,毕竟是女人,听到这些七姐双眼噙满了泪水。她说:“鬼见愁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啊,我看怎么和魔鬼差不多?”
       革七长长叹了口气,说:“鬼见愁原来也是位苦命的人,是位国民党军官五姨太的儿子,军官在世时没少宠五姨太,正妻和各房姨太早把她看成眼中钉,军官战死沙场,五姨太的好日子也到了尽头,那时鬼见愁还在娘肚子里,五姨太在这大家庭被象佣人使唤,鬼见愁听说就是在柴房出世的,鬼见愁自幼没少受那些同父异母兄姐的欺凌。解放后虽然离开了那个大家庭,可长年的劳苦使得五姨太身染重疴,鬼见愁小小年纪就挑起养家的重任,两人关系好时他和我说过收花生时节,跟在农村妇女的身后捡忽漏的花生,为了能多捡点,紧紧跟在那些妇女的屁股后,忍受那些妇女吃花生打的臭屁。那些年所遭的罪由此可见一斑。直到改革开放,一位远在美国的伯父回来看望亲人。革七得到这个消息后,不动声色地向所有认识的人借钱,那时大家都没什么钱,就五元十元地借,借了一笔在当时来说为数不小的钱,打的把伯父从机场接回,那些兄姐看到伯父行囊简单,当即就起了疑惑,当听老人说在美国生存艰难,人老思乡,想叶落归根时,他们一个个借故溜了,只有鬼见愁迎到家好酒好肉招待,并每日陪伴在老人身旁,老人一共在家乡呆了一个多月,临行前每个侄儿(女)给了一万美金,这都是由鬼见愁转交的,鬼见愁具体得了老人多少钱没一个人说得清,那些兄姐眼红了,找鬼见愁要钱,鬼见愁拿出老人的留言,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所有钱给鬼见愁,建议鬼见愁给老人每位侄儿(女)一万元,任何人不得争议。原来老人并不是沦落之人,而是成功的商人。临行前还交底给鬼见愁,鬼见愁想干什么事业放心去干,财力上他会大力扶持的。鬼见愁就是凭这些钱起家,从食品做起,凭他的聪明才智很快建立起自己的商业王国。
      鬼见愁应了句古话: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其实许多大人物都是身世坎坷,通过个人的奋斗,他们获得了成功,可世态炎凉,人情冷暧,贫在路边无人问,富在天涯有跟从,巨大的反差,这些大人物心理多多少少都有些扭曲的,如果他们掌权,则杀人成性,象朱元璋希特勒之流;如果他们掌财,则役人为乐,象曹阿满高俅之辈,很难用常人心里来度衡他们的,所以鬼见愁乖恹的心理也让人费解。常人都把斗鸡和赌博联系在一起,可对顶级斗鸡玩手决非一个钱字说的明白。贵为帝王将相,尚对斗鸡乐此不疲,他们还愁那些金银财宝吗?这已充分说明斗鸡自有它的魅力所在,鬼见悉决不单纯为钱财投身斗场的,这只能有一种解释,他想在斗场里实现他的人生梦想,想通过斗鸡驾凌于芸芸众生之上,通过伐虏,展示自己的强大与巍然,这才是他在斗场最让人害怕的地方,如果一个人一生专心致志地做一件事,几乎没有办不成的。也许鬼见愁觉得斗场比商场更刺激,更能体现他的人生价值,把自己和斗鸡紧密联系在一起了,可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是这样给鬼见愁定位的,不知阮雄济革七又是如何为他定位。
       “鬼见愁出道以来,果真一路坦康大道,没受到一点挫折吗?”七姐问。“可以说他没有受到什么大的挫折,虽然也有深陷绝地之时,可都让他凭财力逢凶化吉了。”不难听出革七语气中有赞誉之意。“斗场和财力又有什么牵达之处呢?”我问。“请问,每场鸡开局,甚至中场你能精确确定获胜方吗?”革七问。我摆摆头,如果我有如此精锐的眼光,何愁富豪榜没我的大名。“这就是了,谁也不能看到哪只鸡的胜负,甚至看不出是哪只鸡占优势,如果其中一只鸡获胜的呼声高,平打你仍敢占另一只鸡吗?”我摇头否认。如果谁都不看好的鸡又有谁愿意和它栓在一起啊。“所以鬼见愁凭财力就用自己的鸡猛放折,让人产生他的鸡稳操胜券的错觉,折头一低再底,他在比较低的折头买进保险,即使残局他的鸡败北,他也不会受什么损失,这也是他偏爱打攻型鸡的原因,在前场占优放对方折,适时买进保险,就造成有赢无输的局势。”听革七如此说,我恍然大悟,难怪革七这么在意老板的进退了,没有老板财力上的支撑,根本不可能竭制鬼见愁所定的斗场阴晴。革七已不是让鬼见愁破财,而是要他伤身了,这是他活在这世上的精神支柱。七姐用越语与阮雄济作了番谈话,他们已切身感受到鬼见愁的份量,是不容轻视的劲敌。
       “听说鬼见愁与鸡同吃住的,是吗?”我问革七。七姐脸上露出惊愕的神态,革七也显出苦涩的笑容。他说鬼见愁虽然妻妾成群,可与他形影不离的却是斗鸡。那些钟爱的鸡就象他的影子,听说就是和小密幽会也把鸡放在床榻之旁。见过听过很多爱鸡的,但象鬼见愁如此之爱叫人拍案惊奇,我和七姐哑然失笑.经七姐翻译阮雄济听到鬼见愁有这个怪癖,脸上起肃穆之神,他说这虽反映出鬼见愁谨慎多疑,但另一方面也说明他已把斗鸡与他的生活紧密联系在一起,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如此对手真不可轻视呵。他问革七最近鬼见愁捧出场的都是些什么鸡。革七说大中小型都有,其中与懒拐糖属对子鸡的是那条中型鸡,周身象番鸭翅羽样泛幽青的光的毛,就象青铜发出的寒光,象佐罗一样的冷,长一对玄铁色的足,应该是泰国斗鸡。。。。。。“是小三叶冠,最长的那两根尾羽边起白沙的吗?”阮雄济打断革七的话问。革七说是啊,你怎么知道?阮雄济说这就是泰国鼎鼎有名的金项白沙尾斗鸡。“这也是金项白沙尾吗?”我问。我见过的金项白沙尾项羽是金灿杂碎白斑点的,想不到这也叫金项白沙尾。
       金项白沙尾代表着泰国的顶级斗鸡,外观英武凶悍,打斗顽强机智,其嘴啄、翅打、爪蹬均具有很强的攻击力,见血后斗性更猛,有善战不降的特点,与一般的泰国斗鸡挨不得苦是大相径庭的,深得斗鸡人士的喜爱,价格匪夷所思的高,拔尖者售价高达二万美金。因为价格昂贵,一般很少用于打斗而作为玩赏,如果金项白沙尾显身斗场,不言而喻,那将是一场高级别的斗鸡比赛。革七说他虽然看不出那是条金项白沙尾,可从它那毛片就能猜出那决非等闲之辈。师傅说过,内考其窝份,外察其毛片。血统不明的情况下,察其毛片判断该鸡的等级就尤显重要了。翅膀护羽或尾部镰羽有青铜光泽的,必含有高贵的血统,决非泛泛之鸡,几十年来革七购鸡也好,配鸡也罢,都遵循这条师训,很少有看走眼的。而鬼见愁这条青鸡,竟是通身的毛片呈现青铜的光泽,革七岂敢小觑。知道懒拐糖的对手将会是金项白沙尾,我不免为它的命运堪忧。
    “你这路鸡与金项白沙尾短兵相向过吗?”我问阮难济。阮雄济说能与阮氏水白眼相抗衡的泰鸡唯有金项白沙尾。泰鸡往往前场势如破竹,一般性不好质不过硬的鸡也就前场被打寒打透,而阮氏水白眼为适应热带打斗而育出的鸡种,皮肉墩实,骨骼拙壮,气好耐力足,性更是宁死不屈,拖到后场,往往是阮氏水白眼胜出的多,但也有半数前场就被金项白沙尾摧跨了战斗力,象眼被击瞎,脑被打晕,喙被抽飞,可说两路鸡互有输羸。阮雄济说。但他对懒拐糖战胜这条青鸡很有信心,他说从那只青鸡外貌特征看,很可能出自彭世洛府的索昆兄弟,那是对斗鸡十分狂热的兄弟俩,不可能售出自己的那些顶级斗鸡,而懒拐糖是阮氏水白眼百年难遇的好鸡,再有现在的天气和洗喂水时间间隔对青鸡也十分不利。把这些因素都考虑进去,懒拐糖的胜券就十分的大了。阮雄济精辟的论断让每个人心悦诚服。虽然他最后说了句每个斗鸡老手常挂在嘴边的话:尽人力而安天命吧!可暗潮已在我心胸翻涌了,我仿佛看到了胜利的署光,革七也非常激动,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只有七姐,看着信心十足的阮雄济,若有所思。
       斗鸡归根到底是财势上的拼搏,纵然在鸡上胜出一筹,可财力上我们与鬼见愁相距甚远了。如果没有聚集到足够多的财富与鬼见愁背水一战,以我们这些有限的财力纵然斗鸡赢了,恐怕鬼见愁也象是施舍吧,谈不到让他伤筋动骨。想到这些革七黯然神伤。这就是贫莫与富斗吗?阮雄济把只抽了几口的烟摁灭,揉成一团丢到地上,说:斗场四两拔千钧也是有的,只是胜算要小了许多,但要高的回报就得甘冒如此高的风险。“只要能让鬼见愁吐血,多大的风险我都愿冒!你说吧。”革七回的斩钉截铁。“让懒拐糖打双头,这是唯一的办法。”阮雄济说得很轻,于我而言却如雷惯耳。“打双头?一打双?”革七也不敢相信。“懒拐糖连打两只鸡吗?”七姐问。阮雄济喟叹到:“除此别无他途了。虽然这样胜算要小了许多,我也是想了很久的,可也并不是没有胜出的可能。那些小斗听你们说懒拐糖多是二十分钟打下对手,现经过这段时间的驯练,再提前三分之一的时间打下对手是有可能的。。。。。。”“可那些都是让对的鸡啊,鬼见愁的鸡怎么会那么不济呀!”。我急了。我一直是不主张鸡打双头的,纵然鸡有那么优秀,可上斗场的又岂有省油之灯,很多优秀的鸡就因为主人自不量力打双头被后面小许多的鸡打死,纵然侥幸获胜,自身也受到重创,战斗力很难回复如昔了,那是赌徒为谋暴利对优秀斗鸡的摧残,鸡打双头。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行么?懒拐糖打鬼见愁双头鸡。”革七问。在斗场资深者都知道,鸡打双头偶尔有之,不过那都是斐声斗场的顶级鸡,而且在短时间内打下一只鸡,看当时的状态才能确定是否继续打只占对的鸡,一般都是占很大的对,重量都是重一斤以上,高度也要高一个头,即便如此也是非常冒险的,多是输多赢少,在乏力的状态下很容易被新鸡打瞎眼睛,羸是相当艰难的,多成了残废而不能复出了。象阮雄济这样开宗名义打双头的,别说我没有遇到过,就是闻也未闻啊。首先懒拐糖并不是条名鸡,再者对手是鬼见愁,如此挑战他不会有所怀疑而重新打量懒拐糖吗?“斗场没有十分有把握的事,只有可偿试之事。”阮雄济说。“你见过鸡打双头赢的?”革七问。阮雄济说见过,不过那是缚刀片的改良英国斗鸡,有着长长的胫,鸡主是位美国人,名不见经传,要求打双头,那是在菲律宾啊,是世界名鸡汇集之地,而接受挑战的是菲律宾当地的一位赫赫有名斗鸡繁育专家,这是菲律宾斗鸡界的一大事件,缚上刀片的美国人的鸡就象驯练有素的********,有佯攻,躲闪,并抓住空隙发起一系列有效的攻击,对方露出破绽时抢进二三秒内杀死对手,干净利落,冷酷无情,因为是打双头,赔率异常的高,是一赔八,斗鸡繁殖家连牺牲两名骁将,赔出一大笔钱,不甘要求再斗一场,同时把赔率提高到一赔十六,美国人的鸡虽然没有遭受致命的伤,可腿部与翅膀各挨了一刀,鲜血淋漓。
      因为对方是当地有黑社会背景的人物,美国人纵然万般不愿,仍不得不趋鸡搏杀,只是用赢的零头作注,打算输鸡不输钱。那场打斗异常惨烈,美国人的鸡在脖子中一刀的情况下,躲开对手的追杀,钻过对方的裆部,腾起躲过致命的一劫,对方回身以万钧雷霆之势扑杀,美国人的鸡只有躲避,或者被动招架,就在对方想用刀片刺杀似乎已无还手之力的对手的时候,美国人的鸡却滚到一边,挣扎腾起,并且用左足的刀片插到追杀者的胸部,后者立即萎顿下去,象块破布坠落到地。这是现代菲律宾斗场的经典之战,那叫黑鹰的美国人的鸡创下的奇迹让每个斗鸡手顶膜礼拜,因为听上去这仿佛是个神话。“那是带刃之鸡的搏杀啊,裹钜的鸡杀着没这么有效吧。”革七仍对懒捌糖一打双心存疑虑。“不管怎么说,我们在财势上输给鬼见愁的情况下,要想与鬼见愁匹敌,唯有效美国人的做法。就是赌懒拐糖的杀伤力,赌懒拐糖能创下神话!”阮雄济说的慷慨激昂,翻译的七姐也说的铿锵有力,我和革七也受感染了,既然是背水一战,何不让懒拐糖淋漓尽致地发挥它的战斗力呢,最好能一役摧毁鬼见愁。
       “喔喔喔。。。。。。喔!”已是鸡鸣头遍时辰了。听见懒拐糖短促而有力的啼鸣,仿佛它向革七和我报它怀有必信的信念,原来尚有一丝犹豫的革七把手往案桌上一拍,说:“兵行险着,富贵险中求,如果此役不能一举击溃鬼见愁,那么是他遭报的时辰未到,我也没什么话可说的了。”阮雄济把手按在他手上,说:“你也别太悲观,这就是斗场人生,未到终局总有一搏,笃信懒拐糖才敢押下身家,该断不断,必受其乱啊。”只听的我心突突的跳,快来的那场战斗无非两个结局,成王败寇,天壤之别,只看上苍更青睐哪一方了。
       这只是作战方案的雏形,怎样让鬼见愁不起疑心地接受懒受懒拐糖一挑二,还得做些前期工作,还得讲究策略,不过这些都不算让我们头疼的事,虽然这样的方案让懒拐糖前面面临巨大的危险,可除此再无别的良策,我只有在心里默默为懒拐糖祈祷:斗鸡难,斗鸡难,多狠招,今安在,力战双枭正此时,功成身退享王尊。天快破晓了,可我们四人都没有倦意,阮雄济,革七,我与懒拐糖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了,作为局外人,七姐斗志也如此昂扬,是我们此料不及的。“这么些天与懒拐糖朝夕相处,早已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到时我会在懒拐糖身上投注的,算是对懒拐糖的支持吧。”七姐兴奋地说。
       第二天我还在梦中,便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电话那头革七压抑不住兴奋地说:“老板回来了,在醉八仙酒楼设宴犒劳大家呢,你快来呀。”事发突然,不容我多想,我匆匆洗了把脸就朝酒楼赶,一路上对老板如此高姿态不免愤懑,把我的懒拐糖当作路边的鸡呀,兴至则招,兴败则挥。有朝一日两人换个地位,我非让你给懒拐糖拾鸡粪不可!我的思绪尚在飞扬,人却到了酒楼。大伙都到齐了,正在热烈地交谈呢,还是初次相会的这帮人,只是阮雄济的胡子茬杂,显得更老了些。见到我老板热情得有些夸张,一个劲说这些天来我辛苦了,他是商务缠身没办法分开身,精明的生意人行事就是如此让人无懈可击,虽然心里有气可我仍不好发作。阮雄济革七也象初见面那样与老板聊的甚欢,仿佛其间并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七姐见我有些不自然,她的细脖上有条金灿灿的项链特别惹目。菜是丰盛的,酒是浓酽的,话语是欢快的,可我的心却是沉甸甸的,我知道与老板这类的人打交道得多留个心眼。
       果然,酒酣面潮时,老板为阮雄济满上酒,和他碰杯,说懒拐糖脱润而出首功非阮师傅莫属。他把杯口倾下示意滴滴干净,同时向旁边的老五使了个眼色,老五心领神会,拿起挂在座位上的老板包,抽出一叠相片,都是鬼见愁近段时间捧出场斗鸡的特写,也不知他们是如何弄到的。阮雄济凝神静气地拿着这些相片一一看过,老板问这些鸡的种头和喂功怎么样?阮雄济说鸡的喂功超乎他的想象,就是他们世代养鸡的喂功也莫过如此,不敢相信鬼见愁能喂出这样品相的斗鸡,很可能他请高人相助。老板颌首赞同。这些大中小鸡的品种虽然不同,不过都属打攻型的鸡,大型的在西贡叫“沙沙”的斗鸡,这与它的英文发音相似,也有的说这称号来源于它的起腿,它起腿的频率异常地快,打斗时起腿发出“嗖嗖”的声音,六七十年代此类斗鸡风靡一时,从外表特征看此鸡应属于日本本土的一分支,因为不是懒拐糖潜在的对手,阮雄济也不作过多的评述。中型的就是那只金项白沙尾的泰斗,阮雄济看了相片认定出自索昆兄弟之手,首先是那罕见的毛色,还有清澈的水眼,略为前倾的身形,紧奏的身躯,这都是索昆家族鸡的特征。而那六斤左右的杂毛小鸡很可能是泰缅杂交鸡,是用泰国雄鸡配缅甸雌鸡出的子一代。这类鸡打法泼辣,玩命。每类鸡都如此高档,说明鬼见愁暗起杀机,而且志在必得。哦,原来鬼见愁也想大斗一场。革七和老五惊叹道。
     “懒拐糖与鬼见愁手上那条金项白沙尾斗鸡斗,依你看哪方的羸面更大些?”老板不动声色地问,阮雄济吸了一口烟,思索了一会,才说:“两鸡有得博,不过如果允许,我愿意拿我的双眼作注押在懒拐糖身上。”阮雄济说的声音并不大,经七姐翻译出来却让每人心头一震,老板拿眼看老五,后者暗暗地点了下头,老板转向革七,革七说:“如果可以赌命,我拿这条命押在懒拐糖身上与鬼见愁一搏!”说的慷慨激昂。最后老板面向我。问:“你怎样看?”因为事关重大,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说。七姐抢过说:“我虽然不大熟悉斗鸡,但亲眼见懒拐糖的战斗力,而且信任阮师傅,是我我敢倾其所有赌懒拐糖赢。”我点头附和。老板把手中的酒杯往桌上一砸,说:“懒拐糖是我毕生见过杀伤力最大的斗鸡,这样的鸡如果我都不敢赌,也枉在斗场混了。”这老滑头,直到这时才表态啊,不过有老板的介入,免去懒拐糖打双头,也不必冒如此大的风险,我仍是挺高兴的。
     “听七姐说,你们原来有拿懒拐糖打双头的打算,是吗?”老板问。“那是认为鬼见愁喂不出这种状态的鸡,现在从鸡的品相看,懒拐糖打双头是凶多吉少啊。”阮雄济坦诚地说。老板不置可否。后面老板绝口不提斗鸡的事,而是说些前段时间生意场上的趣闻,作下酒的佐料,甚至让七姐即兴唱了几首越语歌曲,想不到越语歌曲有点象闽南语歌曲,也是情意绵绵的。
    酒足饭饱,老板建议大家去放松放松一下心情。阮雄济说还得回去照料懒拐糖,革七也说鬼见愁在当地很多娱乐业都占有股,我们这些人被他的耳目探到就不好了,老五已酒涌心头,只想找个地方安然睡觉,只有七姐玩兴很浓,我没有办法,只有陪她和老板去山庄游泳。
     一上车我就后悔了,坐在副驾的七姐对老板撒娇发嗔,两人好不亲热,我坐在后面想不看也难,好不容易捱到山庄。山庄离城区有几十公里,以一大片参天的古枫木林而闻名,前有湖后有瀑布,瀑布从数百米的山巅飞下,日长月久山腰一平台形成了几十平方米的深潭,潭水清澈见底,五颜六色的鹅卵石铺底,衬托出水潭清雅而别致,这水冬暧夏凉,据说在这儿浸泡有祛除百病,强身健体的功效呢。不过并不是任何人能在这儿嬉水的,昂贵的费用往往令人望而却步,来者可说非富即贵。水顺蜿蜒的山势流下,潺潺流到林深处人工开凿的游泳池,游泳池占地好几亩,游泳池活动的水流到前面的湖,湖畔一侧辟为高尔夫球场;一侧辟为崩极,过山车,海盗船之类的冒险刺激游乐场,有几十种的惊险刺激项目,很少有人敢一一去偿试的。
    湖的正对面是集餐饮住宿为一体的五星级酒店,过湖与酒店遥遥相望的是珍稀名贵植物园,湖心岛辟为仿古渔村,一切依仿宋朝的渔民居舍建制,甚至那些员工都着宋代的服饰,生活用品也是仿宋的,渔村有酒肆茶楼。。。。。。湖上飘有二三十艘花船,歌妓或抚琴或呤唱。山庄游人如过江之鲫,好不热闹。我们在深潭洗澡,那已有十来位游客,其中有五位金发碧眼的白种人在吊椅上惬意享受日光浴,潭里有的客人与陪浴小姐嬉水,有的端着酒杯享受美酒,也有几位闭着眼睛享受潭水的清凉,谷风习习,鸟语花香,难怪被称为人间仙境。我们换上侍者递来的泳装,老板让我去挑位小姐陪浴,我不是风月场的惯客,说什么也不应允,这对男女看到我的窘态,哈哈大笑,我在他们面前土了一回。他俩轻车熟路地洗起了鸳鸯澡,一个肥嘟嘟的肉身,一个纤细骨质的柔体,看了让人大煞风景,可当事人却自得其乐。老板正忘乎所以,侍者匆匆跑来告知他的手机响了。七姐对着离去的老板做了个怪诞的鬼脸,划水到我这边来,看到那金灿灿的项链仍在脖上,“老板嘉奖的?”我不无耶揄问道。七姐的脸刹时绯红了。我知道她与老板的关系远非雇佣这么简单。
    “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吗?老板和我们捆在一起干?”七姐问。我一个激棱,是啊,我们需要的是结果,又何必在意那些过程和途径呢,虽然看清七姐不是原来我认为的那个清纯小女子,不免有些失望,可人在江湖,就是七尺男儿也有身不由已之时,更何况她一个柔弱女子,要宽以待人才是。老板一面扎裤腰一面朝我们走来,他说他有事得先走一步,他会派人来接我们的,他示意我上去,他附着我的耳畔说:“尽情地玩呵,经理向我推荐了,还有很多精彩刺激的服务哦。”并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说罢暧昧的哈哈大笑而去。
老板走后,那无形的压力才随之而去。我与七姐交谈也自然起来,她向我说她的国家,还有她的身世,我从内心是喜欢越南的,首先是因为那是世界优秀斗鸡的源头之一,还有对斗鸡狂热的人们。其次是不便于明说的,就是在那贫困的国家,在那些贫穷的人们面前我有优越感。我问她和老板认识多久了?她说很久了,可说是自幼就认识,她母亲在两国尚未建交就与老板有生意上的往来,那时的老板未发迹,就象那年月很多倒爷那样,肩扛手提中国的日用品去越南做生意,再把越南的咖啡水果这样的农产品贩到中国。想不到老板也有这么艰辛的创业过程。是啊,世界能有几人是衔着金钥匙出生的呢。七姐感叹到。
     老板派来接我们的是位三十来岁娇艳的女子,七姐说她名义上是老板的秘书,其实是老板的小蜜。这位姓苏的秘书长着魔鬼般的身材,勾魂的狐眼,一下就把泳池的人的目光吸过来了,对那炙热的目光我们背若针芒,她却神情自若,想来是习惯成自然了。我借口说泡太久了起身,七姐也跟着起来。我们躺在树荫下,阳光透过树桠照在身上很舒服.我说人与人的活法真的很不同啊,我在这城市生活了几十年,如果不是今天沾老板的光怎能来这儿享受哟。七姐笑了起来,说人与鸡何其相似,要讲实力的,是怎样的实力享受怎样的待遇呢。虽然把鸡喻人让人伤感,可人生不就是一个拼字吗?
     黄秘书泡到肚饿时我们去吃晚饭,是老板安排好的。可坐揽车直接到酒楼。端上餐桌上是山里也难觅到的穿山甲果子狸,那包厢有个小舞台,一位十分性感的黑人姑娘随着糜糜之声跳肚皮舞掉起我们胃口,以前的帝王用餐不就是这样的?难怪酒楼标榜的服务宗旨是帝王享受。餐后两位女人想去楼下的赌场下点小注,我也想去试试手气。却被一旁的经理拽住了,他推我进电梯,向我解释说老板为我点了项特殊的服务。他似笑非笑的样子让我好奇。我随他上了二十四层楼。
     经理打开一个雅致的房间,有人在卫生间淋浴。“她属于你的,两个钟。”经理向我眨眨眼就把门拉上了。原来老板为我找了位小姐。我倚在床上看电视,卫生间出来的人唬了我一跳,竟是洋妞。她面带笑容揩着身上的水珠朝我走来,高大肉感,那一刻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她挨着我坐下,我感到那火热的气息还有那陌生的味道,那象金丝般的头发,厚实的胸脯和如篮球饱满的乳房,颀长的双腿,这一切都显示我们属于不同的种类,我心烦意燥,起身向门口走去,不理会她诧异的目光。我在门口拔通革七的电话,把情况简略地向革七说了下,当然没有说洋妞的事,我说老板如此厚待,不会另有所图吧。电话那头传来革七哈哈的笑声,他让我随遇而安,说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方式,花天酒地。挂罢电话,我思忖着:在日新月异的年代,我落伍了?
     我抛开了一切顾虑,蹂躏洋鸡获得快感,两具来自不同的国都的肉体,发出的喘息声却是一样的,我有理由这么做,因为也许她的祖上在八国联军时就如此对待过我的女同胞,国耻勿忘啊,老板狗娘养的,追求的享受档次也高的让人乍舌。我不否认,我被他的财势折服了。成功的男人就应该这样挥金如土呀。这洋鸡似乎有受虐狂,在我的蹂躏下激发起她内心深处的性欲,她象水蛇缠上来,眼里流露出渴望,嘴里发出“哼哼”的求偶声,等待着我的侵占。关键时刻我退缩了,不是担心不能征服她,而是担心爱滋病,我迅疾地穿上衣服,在她的“呜呜”低泣声中扬长而去。
    来到赌场,人多的虽不至于比肩接踵,一攒攒却也若集市,一时找不到老板那两位红颜,我在一角落座下。看着十分投入的人们,那些人或惊喜若狂,或垂头丧气。我觉得创办这个游乐园的人真称得上是天才。把吃喝嫖赌紧密联合到一块了,个中人就是在这儿呆满一年也不会厌倦呢。我对牌之类的赌具有与生俱来的排斥,就象革七说的,在三尺牌桌虚掷光阴值得吗?
    斗鸡虽然也是赌,却因为鸡主付诸了情感,与其说是赌博,还不如说是拼搏更恰当,为利益而拼搏,为荣誉而拼杀,为生而拼搏,生命不息,拼争不止。只是在圈中也苦斗了十多年,有胜利,有失败,没有经历革七这样斗鸡老手的大喜大悲,斗场的跌宕起伏也令我感到斗鸡的艰难,我虽然没有输掉金钱,可我却输掉了我的青春,一事无成啊。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宁愿推迟二十年再涉足斗场,象鬼见愁,老板,事业有成,家财万惯,他们玩鸡与我们这类囊中羞涩的人心境是大不相同的。。。。。。我正浮想连翩时,手机响了,是猴子。他是来向我告急的,原来他那铺面是租一单位的,现那单位解体,要向社会处理那些铺面,优先猴子他们那些原租户,要购下那铺面猴子的钱还差一大截,故向我求救,这把我给难住了。猴子知道我手上还有几个钱,与猴子的交情在这紧急关头我又不能不伸出援手,可懒拐糖的决战在即,我还愁手中的钱少呢,我知道不管懒拐糖的胜负如何,我的命运从此将会改变,我对猴子说我还在外面,等我回去再说。挂罢电话,我思绪万千,眼看那些赌徒面前的筹码堆集如山,瞬间易手,而象挈友猴子,仍不得不为生计上下奔忙,人与人的命运就是如此不同,从何说起?我觉得我不能再这样生活下去了,懒拐糖是上天赐于我的良机,我一定得好好利用这次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
     两位女士灿若桃花走到我的面前,不用说她们手气不错。黄秘书问我怎么不去玩一把呢,我说我是出了名的输家,这赌厅的一壁都是我奉献建造的呢。七姐还想去宋村玩,我苦着脸说如果太晚回去,家里那位黄脸的女人非把家里闹个翻不可,虽然让两位女士讥为气管炎,不过我既然归意已决,她们也不好再坚持,只是意犹未尽,我答应她们等事情完结再带她们来这儿玩。
     回到家已晚上十一点多了,猴子在我的电脑房玩游戏等我。我问他钱什么时候用,仍差多少。他说最迟月底,钱差一半,需要借十七八万。一时把我难住了,钱肯定是不能借给他了,再有几天就是斗鸡大赛日。只是一时找不到什么理由拒绝,我沉吟时,“莫非。。。。。。”猴子试探地问。见我沉默,“把握大吗?”他又问。“你想干什么?”我警惕起来。“捞钱呀,不是有句话,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吗?”他嬉笑道。我就是喜欢他这种乐天的性格,不论在如何的困窘下他都保持乐观向上的心态,这正是我所不具备的。
    斗场的奇迹变幻让他津津乐道,在前不久他六十元搏三千元赢了,他更是认定斗场是创造奇迹的地方。那晚他请我吃饭,他郑重地对我说:“阿安,象我们这样没有根基没有背景的平民百姓,要想一夜暴富,我看除了买彩票就只有斗场了。”他这一说,当时就把醉酒的我给吓醒了,可我又不知如何反驳他。他嗟叹他涉入斗场太迟了,如果早几年进入,他也会成为那些大佬的,何至于现在仍受家里那位黄脸女人的气。我坦诚地对他说:“阿勉,斗场的钱谁都在捞,有赢的就有输的,想到赢钱的同时也得想可能输呢?”“这有什么,输了就出卖苦力扎紧裤腰省吃俭用呗。”他大咧咧地说。旋即他板着脸,严肃地对我说:“阿安,如果有发财的机会你不对兄弟说,我会记恨你一辈子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只好把懒拐糖开战阮雄济对战局的分析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听的猴子眉飞色舞,频频点头附合。不知怎的,我感觉肩上的担子又重了一成。懒拐糖,我们对你寄予厚望啊。
     随着斗鸡日的临近,空气越来越凝重了,革七已开始斋戒,早晚在堂屋灵位前焚香,口中念念有辞,也不知是唠叨些啥。阮雄济一天难得有一句话,眉头紧锁,只是看懒拐糖时那张瘦脸才有些许生气,他是在回忆自己那些昔日爱鸡血溅羽飞的拼杀吗?老五活儿干的更细慎周到,象是懒拐糖的忠实仆人。离斗鸡日还有三天,停止了对懒拐糖的一切驯练,只让它在庭园游逛。严格的驯练骤然停下,懒拐糖似乎也嗅到大战在即的血腥味,警觉地审视身边的变化,象进入戒备状态的猎犬般机警。不知怎地,看到懒拐糖这些举止,我就能感觉到它是有灵性的,我甚至有这种感觉,上辈子也许我们是并肩作战的兄弟,曾经一起抵御外侮,或许寡不敌众,壮志未酬身先死,直叫义士泪满襟。降临这世为的就是报仇雪耻,为这一刻已等待了一个轮回,血在燃烧,力量在经脉间涌动,泪水盈满了我的眼眶,看懒拐糖变得模糊了。哦,明天,明天命运赐予我们的将是什么呢?
    近斗场革七让老五把车停下,革七拉我下了车,毕竟是斗场,虽然是外围我仍感到阴森杀气,在参天的大树间不知有多少惨死斗鸡的幽魂在游荡。懒拐糖也许觉察到了,它“咕咕”低啼。因为心神不定,我差点摔了一跤,革七一把抓住我,并紧紧握着我的手带我抄小路进斗场。未开斗场前这是荒凉的岭丘,人迹罕至,开斗场后日益热闹,王老实已搞起吃喝玩乐一条龙的服务。还隔着一片大树,就听到雄鸡的恕啼,还有鼎沸的人声,懒拐糖的低啼更急促,并且在鸡袋不停的扭动,我都快拎不住了。进出树林,是一片空阔地带,斗场就搭在中央,四周置满关鸡的木笼,人三三两两或蹲或站在闲聊,有的怀里还揽着自己的爱鸡呢,那些鸡的羽毛五花六门,黑腹红背的居多,杂毛鸡也有,白,黑,红色毛杂乱无章地从颈部布到尾羽,还有纯青鸡,背部长着母鸡毛片的。。。。。。这些鸡无一倒外的颈腹,大腿内侧的毛被去除掉,裸毛区的肉红通通象健美先生的肌肉,一位叫老黑的鸡手看到革七,热情地上来打召呼,他旁边的熟人随即围了上来,探询我手上的是什么鸡,革七示意我把鸡捧出来让朋友瞧瞧,一位蓄小胡子的看到懒拐糖稀疏的翅羽,很惊奇,问是怎么一回事?我正不知如何回答,革七抽着那些人递上的烟,漫不经心地说我是刚玩鸡的,家里人十分反对,这是家人剪的。老黑说今天的鸡很多,可能轮不上这样的残缺鸡了。革七说看看吧,让我把懒拐糖重新装回鸡袋。
     这时斗场里的猴子看到我们了,朝我们呐喊挥手,革七和我乘机从这些人间抽身。今天斗场人真多,密密麻麻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好在猴子为我们占好了位子,坐下后我才能长长吁了口气。场子里一只黑鸡和红鸡在浴血奋战,猴子说前场红鸡被黑鸡放到三折,红鸡是后场鸡,现在反放黑鸡八折了。看客如醉如嫉,有喝彩,有叹气,还有好有人师的鸡手在旁边喋喋不休地讲解,我环视四周,不见鬼见愁,只有覃老八和鬼见愁的军师,叫八爪鱼的;公子在我们的另一边,他今天的打扮很有特色,扎了个马尾辫,一只耳朵戴有耳坠,一只什么也没有,显得阴柔,坐在他旁边的马子美若天仙,有着宋祖英的美艳,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感觉她在笑,朝自己笑,这样的美眉最勾男人心魂。老者和大头年轻人在公子和覃老八的中间,不知嘴里嚼着什么。斗场入流的还有武汉仔,这家伙嗜鸡如命,名义是在我们这儿搞装修工程,那些工程他丢给工仔去做,自己玩鸡;他旁边的贵阳仔甚至住在这儿玩鸡。还有不少生面孔,我猜测有几拔是南宁的,有几拔是北方的,都不苟言笑,不过从他们坐的位置不难看出都是些重量级的人物。还有本地的除了蒋老都是些不入流的家伙,这些家伙无门无派,或者原来有门派的,领头人倒下狒狲也散了,他们所求无多,解决生活费就满足了,这些人有时也为人提鸡得到劳务费,或者买下有潜力的鸡,转手赚些小钱,革七把这些人鄙为斗场的寄生虫。
     蒋老是本地斗场的知名人士,已九十高龄了。与革七的师傅,还有南门的胡爷解放前在当地斗鸡界呈三足鼎立。他们都是出身斗鸡世家,胡爷解放时被作为恶霸地主镇压了。蒋老原来的家财不比胡爷的少,听说有鸽子飞不过的田亩,因为酷嗜斗鸡,解放前家财已被他败光,却因祸得福,落了个破产地主没被镇压,逍遥快活快一世纪。久赌成精,他练就了一双相鸡贼亮的眼睛,这我有体会的。我孵出的鸡,如果开打前让他挑选,那些余下的都是二流货,哪怕刚脱温的也如此。他购鸡苗卖家都要比售常人高出数倍的价,而且不敢给他购多,一窝最多二只,要不剩余的都是无用的家伙。他自嘲道,他这算什么,革七的师傅那才算厉害,他开啼分窝明明被斗败的鸡,被革七的师傅拿出喂养调练,一年龄再斗反败为胜,鸡在他的手上象脱胎换骨一样。我曾就这个问题问过革七,说你的师傅不会有什么独门绝技吧,革七说怎么可能呢,只是看鸡久了,能看出哪些鸡是性子来的迟,我原来一直半信半疑,直到得到懒拐糖,才信不为虚语,可就象阮雄济这样自幼与斗鸡一块长大的,也不能鉴出这些性迟之鸡,革七的师傅却做到了,可说革七的师傅修为真的很深呐。
     这时斗鸡张跨进围子,打手势示意鸡主把斗鸡分开,洗水时间到了,我问猴子这是第几盆水,他说是最后一盆。
     洗水后红鸡的脚更密,黑鸡被打的一身颤粟,象被雨淋湿的孤零小鸡,有人建议输八折,鸡主马上附和,红鸡的鸡主原来不同意,但在旁人的劝说下最后同意了,因为黑鸡也并不是完全丧失战斗力,只要有战斗,胜败就仍是未知数,现在对方都认输八折了,银钱落袋鸡也不必冒风险,何乐而不为呢。猴子占红鸡,笑盈盈地去找人结帐,革七说这小子完全入行了。懒拐糖一直“咕咕”不停,革七说等会放它出来亮亮相,好不容易结清帐,输的人囔继续配鸡,我把懒拐糖捧到场子,懒拐糖昂首挺胸象入场的运动员,周围一片对懒拐糖的议论声,我正尴尬时,这时一个利锐的声音响起:“我的鸡正好与这鸡合配呀!”我朝声音寻去,却是覃老八,他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坐着鬼见愁,我拿目光询问革七,他暗暗点了下头。覃老八捧进的正是旋风腿的儿子,被懒拐糖打断颈子的兄弟,也和懒拐糖较被打晕的,虽然修了容,仪表堂堂让看客为之喝采,可那坡脸长脑勺,还有那对漂亮的胫,我一眼认出就是那鸡不会错。
    我再看革七时,他没有什么暗示,象是在品鉴对方的鸡,自己无法作主的滋味真不好受,我愣愣呆在那儿无所措从,那些人也许把我看作新手纵恿我打,这时我看到了老板和老五,他们坐在那儿事不关已似的闲聊。覃老八求战心切,囔道收八折打,革七等的就是这句话,跨进去直指对方:“你说的,打八折!“覃老八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对,八折!五方打你四方。”后面的话仿佛把革七唬住了,我知道他们这是在演戏,只看的不知情者信以为真,革七嘀咕道我的鸡缺少翅膀,你要打座金山我也跟你呀。这时别的鸡主把自己的鸡也奉进围子,革七不理会那些人的挑衅把懒拐糖放回了鸡袋。重新配鸡,虽然鸡不少,可没有谁忍得痛输对,占些对的又不敢放折,配来配去一小时都过去了,仍配不成一对,那时夏天的正午,骄阳如火,斗鸡也停止了竞啼,只有树上的知了在讴歌火热的夏日,这种时候配鸡很容易让人火糙,这时不胜其烦的公子脱下衬衫,跨过围子朝我们走来,他把装懒拐糖的鸡袋打开,这时我闻到了一股从公子身上发出的花露水味,直想呕,他装模作样询问了懒拐糖的打功,气力,脚头,并问我们敢打多少,革七向他打保镖鸡没有问题,是因为我们一向不敢赌那么大,公子脆爽地说我们各打一半,革七应允,旁边那些等着捡便宜的家伙纷纷希望公子加大注子和他们赌,对那些小注公子一概不理会,只和老者大头年轻人加了几组,看着那些占覃老八鸡的鸡手汹涌找人接注,我几次都有想叫猴子接下的冲动,但都被革七威严的目光逼了回去。
      这是懒拐糖受驯后我第一次看它实战,仍是正面迎敌,对手却旋着打,真得旋风腿的遗风,看好覃老八鸡的一路放折,才十多分钟就被放到了五折,除了公子敢接注没别的人敢接,也就是在这时,覃老八的鸡吃了一脚从围子里弹了出去,落到围子外人群间抽搐,脸一侧朝天,无神的眼睁着,朝上的翅膀一掀一掀的,就象垂死的蝴蝶,事情来的突然,没有谁看清那鸡是怎样吃懒拐糖这脚的,那些自作聪明的家伙说这不过是巧脚,打着穴位,怎可能有一脚能打得死鸡的呢,甚至平打仍占覃老八的鸡,公子上舞下跳催促覃老八捧鸡入场,并且猛地吃注,覃老八很不情愿把鸡捧进场,那鸡的脑袋垂着,入围后扭着脖子作观星状,并象无头苍蝇旋圈。后脑勺吃抢进的懒拐糖一脚,打了个筋斗两脚朝天,挣扎着却无力起来,懒拐糖疾叨腿击,覃老八忙跑过去护鸡议输,愿意输八折,算是给他个面子,如此轻松赢了革七公子也乐得同意,只是那些占覃老八鸡输的有怨言,覃老八说句很实在的话:不服输的可连鸡连注一块顶下。谁敢有那么大的胆啊,纵然万般不服也不得不跟着认输。
      本着对鸡友认真负责的态度,我说下亲历那场鸡的朋友的说法,他们离覃老八鸡坠落的地点近,而我在围子的另一边,我赶去看到的情形就是我上述的,听他们说那是鸡第二落点,先弹出落地挣扎扑腾了几下,跳至一米开外,我看到的就是在这第二落地点。这是我看到杀伤力最大的一脚,希望有生之年能再次看到这种重脚。]革七让我为懒拐糖的脸部伤口涂上药油,猴子一时还没有回过味来,两分钟尚被放到五折的懒拐糖竟然赢了,他哀叹道早知三分钟后的事,何愁手上缺钱花呢,他又怎知斗场这淌水究竟有多浑呐。这时蒋老颤巍巍踱了过来,他要买下懒拐糖作镇宅之鸡,他是高龄老人,一束白须尺余长,本来就是斗场焦点人物,果然,我的周围一下拢了很多人,对懒拐糖品头论足,不少人有购下的意向,我旁边一边是南宁人,他们说那粤式普通话别人难听的懂倒没什么,另一边北方人说的普通话就引人注目了,他们是斗鸡张的朋友,还把斗鸡张搬了来做说客,他们喜欢懒拐糖溢于言表,把懒拐糖说的神乎其神。我瞄向鬼见愁,他没有注意我们,可随着人的聚多,他不可能不会留意这边,如果让他看出懒拐糖不是凡品就糟了。突然发生这原来没有预料到的事,我正不知如何应付的好,公子拔开众人挤了进来,不由分说搂过懒拐糖,说这条鸡我要了。谁也想不到公子如此霸道,我对他一直没什么好感,刚想叱责,革七向我递了个眼色,并与公子讨价还价,在中等的价位把懒拐糖转让给他,不明真相的猴子对此大惑不解,在他开口欲诘问时我狠狠掐了下他的手,他终于有所醒悟。公子把钱付给我,鸡并草袋一块拿去了。众人才无不遣憾地散开,只留下瞪目吹须的蒋老,他对我们把懒拐糖转让给外乡人大为不满,骂道:黑子[革七师傅的小名]怎会教出这样的徒子徒孙!公子不动声色替我解了围,我不由感喟道:好机灵的人物啊。
  经过刚才的实战,我看出懒拐糖的杀伤力增强了不少,拿下鬼见愁那金颈白沙尾把握还是很大的。胜利的公子趾高气昂,捧出他那青鸡向老者和大头挑战,那鸡属小型鸡,看模样六斤左右,却长着大型鸡的头颈,给人的感觉同级鸡根本不可能打下那样的头颈,只是胫短身矮,不过身坯是很墩实的。老者和大头的鸡麻色,要高半个头,头颈就比不过青鸡了,看样子也要轻过青鸡。原来老者和大头放公子七折公子也不敢打,现在公子赢了,想乘胜追击,说如果老者他们放到六折就打。刚才输了的那些人鼓动老者大头放那样的折头赌一场,老者大头商量了一会,最后同意放那样的折头和公子赌一场。
       众人看好麻色鸡,不过也不敢放太低的折头,折头一直在五六折徘徊,麻色鸡占身高的优势,罩住青鸡打点密且很有效,青鸡被压在下面打,不过抗打头颈纹丝不动,而且发脚扎实,打着对方的脖颈对方都有点晃。第二次洗水时出了点意外,麻鸡的上喙断了一截,开始有人占青鸡收注,接头一度上升至麻鸡放青鸡七折,不过人们很快就发现,虽然麻鸡断了截上喙,可愈战愈勇,从这可看出麻鸡很优良,断喙对发脚也没有多大的影响,麻鸡能用喙抵住对手起腿,很快折头又回到四五折,近第三次洗水时,青鸡的头颈在麻鸡的打击下终于有了反应,并很快垂了下去,笑面佛提出输八折,公子眼看大势已去,同意以这样的折头议输,老者大头不接受,说本来就是放低折打,又还输折头,这场鸡还有什么搞头。气的公子哇哇大叫:“有本事你把我的鸡打哭,我输个完整的给你!”第三次洗水后,青鸡又坚持了十多分钟,就彻底不行,头直接垂地,喙抵着地面,成了大吊车,输已完全成定局。不过公子坚持听哭给钱,或者直接把鸡打死,打穿鸡就是这样的。接下来的场面就太残忍了,麻色鸡象打靶子似地打青鸡,青鸡一会头朝东,被踢一脚转了几下身子头朝西或北,由不得它自己了,却仍用喙抵着地,就是不吱声。有的说这鸡哭不出了,除非打死它,有慈悲之心的鸡手劝救鸡了,说这样下去那鸡就快被打死,不死咸鱼都能养的生了。公子腮帮鼓鼓负气不睬不理,很快青鸡被踢瘫在地,再也站不起来。斗场是有规定的,鸡倒地不起,在上风鸡的攻击下,三分钟不回嘴判输。现在已超过三分钟了,公子仍没有认输的表示,众人发出不满的“嘘嘘”声,还有人开始喝倒彩。这时公子气冲冲跨进斗场,抡起青鸡就朝地上摔,青鸡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嚎便一命归西,公子仍不解恨似地继续摔,公子的举止让所有鸡手屏住了呼吸,我听到一声痛呻,是鬼见愁发出的,他用手捂着胸口,脸象重病患者苍白难看,作为爱鸡的人,他是看不得这样的场面的。众人默默地结帐,以这种方式缅怀悲惨死去的青鸡,以这种方式表示对公子的不满!
      输了钱的公子红了眼,叫囔拿鸡出来配,他这样的为人,他这种鸡品,是真正斗鸡人士最为厌恶的,没有人搭理他。我初涉斗场,革七和不少前辈就谆谆告诫我,说作为斗鸡玩手,应该善待手上的每一条鸡,那些舍身报主的斗鸡就象忠诚的战士,也可说是职业玩手的衣食父母,应该让其生如夏日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那些粗暴对待宁死不屈的斗鸡的行径都是让圈中人所不齿的。公子绕着围子囔了一圈,八爪鱼才提着鸡袋进入围子,随着鸡的低咕,先是头,然后是颈脖从鸡袋显露出来,那结实的脸肉,犀利的目光,铁条般的颈脖,一下把大家的眼球吸引了过去,正是金颈白沙尾,此刻它威慑的目光扫了斗场一周,确定周围没有对手,挑衅似的把翅膀拍的震天响,我感觉脚底下的地也随之晃动,没有谁敢拿鸡来配。公子又叫开了:“刚才那么多这样的对子鸡怎么不拿来配啊?”原来那些想配懒拐糖的鸡主哪还敢吱声,这鸡的模样太吓人了,而且是鬼见愁的鸡,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公子逮住其中一位鸡主囔道:“刚才你捧出来配的那鸡不正合对吗?”对方朝他翻了个白眼,不无讥讽地答道:“你刚才买的那鸡与这鸡也是对子啊!”鸡主本来是取笑的一句话,却让某些人觉得有戏,那些人鼓动公子拿懒拐糖打,公子说如果我的鸡没有打过怎会怕打这鸡。那些人说那也算打呀,顶多算热了下身。公子似乎被那些人说的有点心动,看马大哈似的公子有点动了,那些人鼓动的更起劲,三尺不烂之舌说的天上的大雁也会掉下,晕乎乎的公子捧出了懒拐糖,两鸡置身同一个围子,剑拔弩张,谨慎地审视对方,我的热血一下涌了起来,多日的期盼,就在这一刻即将变为现实。
       这时鬼见愁也跨进了围子,审视着懒拐糖,那审视的眼光如利刃,仿佛剜进懒拐糖的五脏六腑,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眼,打与不打就在鬼见愁此刻的态度,时间就象凝固了一样,众人也凝神屏气,良久,鬼见愁轻轻点了下头:“打!”。场子一下活跃起来,众人知道这是场精彩的决斗,不只是场里鸡的拼杀,更是两位地位显赫鸡主的较量。笑面佛开始做战前准备工作,他拿出一个铁碗把阮雄济准备的战前餐用水和好,革七也过去揽鸡协助。这时鬼见愁提出换鸡打,这鸡的喙有点松了,他解释道,而且他保证换上的鸡也是对子。众人议论纷纷,都说鬼见愁打鸡太谨慎了。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八爪鱼捧出了一条杂毛鸡递给鬼见愁,这是从未露过脸的鸡,虽然仍属于中型鸡,可身子直挺,目光傲慢,而且羽毛有所折损,这和金颈白沙尾不同的,这是条有实战经验的鸡。猴子窃喜,他说这条鸡更好打啊,十花九假。他怎知这不是条普通的花鸡,十花九假,我曾就这个斗场经验之谈请教过阮雄济,他说花鸡很难出将才,这是圈中人士的共识。但杂毛鸡不同于普通的花鸡,普通花鸡是一根羽毛有两种甚至两种以上的颜色,杂色鸡的每根羽毛颜色多是单一的,只是鸡身上的不同颜色的羽毛杂乱无章的生长,在斗鸡盛行的国家这种羽毛的斗鸡比较常见,这是因为斗鸡育种除了一般讲究的纯系,也有些顶级玩家抛开那些深奥的育种理论,只拿冠军公鸡配冠军母鸡繁育雏鸡,这些雏鸡很难是单一的羽毛,多是杂毛,这样繁育斗鸡的随机性很大,许多鸡不堪一用,不过也大大提高了鸡王育出的可能。可以说这是为了获得鸡王不计血本的育种方式,而且不是任何人可为的,首先手上得有冠军鸡,而且要有强大的资金作后盾。看鬼见愁这条杂毛鸡,有青,皂,白三种颜色的毛,翅羽也是如此,三种颜色的毛掺得很乱,腮帮突鼓,脸肉就象松果绽开,很横。围子里革七细细打量那条杂毛鸡,他同样感到迷惑,斗场中人也没有象金颈白沙尾出场被镇慑住,不少资深人士觉得鬼见愁这鸡太花俏,估计是绣花枕头,我朝老板那边看去,他正和老五窃窃私语,不知怎地我老把这鸡朝鸡王上想,心里忐忑不安。
      老五把我拽出斗场,他让我去把斗场的情况转告给阮雄济。我佯装去撒尿,确定没有人注意时我撒腿朝岭脚跑去。阮雄济听到鬼见愁换成杂毛鸡时,有点沉不住气,当听我说那鸡腮帮突鼓,脸肉象松果绽开,很横。焦虑之色跃于脸上,他问我那鸡的头是不是很小,喙是不是很直,当我说确实如此时,他说这样的鸡怎可能到鬼见愁的手呢?直搓手不知所措。我问这鸡莫非比金颈白沙尾更为厉害吗?他说这是肯定的。我问这是何品种斗鸡,他说这就说不清楚了,不过从羽毛上看可以肯定流有泰鸡的血液,脸型上看流有古老英国斗鸡的血液,这种鸡最擅长的是凌空踢腿,专攻击对手的头部,可说是集几类斗鸡的所长于一身的鸡,说的我一股冷气从心中窜起,七姐说既然那鸡这么厉害,那么不斗也罢,阮雄济手一挥,说去看看再说。
       我们来到老板的这边,那些人自觉让出一条道,那些人看来都是老板安排的。围子里公子看看杂毛鸡,看看懒拐糖,很难作出抉择。蒋老挥舞着拐杖,气急败坏地直囔:“。。。。。。我在斗场一辈子,从没看到花鸡逞能的,打花鸡还这么迟疑,懂不懂相鸡啊。。。。。。”阮雄济朝杂毛鸡看去,随即摇了摇头。“怎样,能打吗?”老板问。通过七姐的翻译,知道杂毛鸡是含有泰斗血统的杂交鸡,并且是多品种的杂交,那直直的黄釉喙,瓷实的胸脯,高耸的双翅,玛瑙色的胫,鳞片约隐约现,就象细线勾勒出的,说明此鸡得其嫡亲所长,起腿很可能准重快,推搡气好耐力足,残盘性烈宁死不屈。老五嘀咕:“这还叫鸡吗?也许带翅膀的都不是它的对手。”“这么说这是真正的劲敌了?如果打有胜它的可能吗?”老板问。胜负未卜。阮雄济简短地答道,双眼一直没有离开那杂毛鸡。
       革七不动声色地来到阮雄济身边,他是来听阮雄济意见的。阮雄济劝革七放弃这场鸡,因为杂毛鸡深不可测。革七脸上呈现痛苦之色,他说放弃这次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旋即他问阮雄济:“你的鸡没有与这类鸡斗过吗?”,“没有,只要知道这类鸡底细的鸡手,都不会拿自己的鸡碰这类鸡,因为获胜的机会太渺茫了。”我说懒拐糖呢?懒拐糖也没这种可能吗?阮雄济说斗鸡搏弈中,有重脚的,特别象懒拐糖有如此重脚的,一脚定乾坤完全是有可能的,但如果让翅这鸡我们就太亏了,除非不再让翅。。。。。。老板手一拍,说:“对呀,把翅接上,就是鬼见愁不打也得把翅接上。”招来旁边的一位随从,耳语一番,后者点头会意,悄然退去。
       这时场子开始骚动,很多人对配鸡一向随便的公子这次变的慎重大惑不解,鬼见愁鄙夷地看着公子,说的话又阴又薄刻:“。。。。。。有些人爱喊爱叫呀,就象仔公鸡,关键时刻就怵了,原来是银样蜡枪头。。。。。。”他后面的马子跟着起哄,熊的公子脸青一阵紫一阵的。。。。。。王老实闻迅也赶了过来,他说打就有胜的可能,不打怎能胜呢。老板附和道:“是啊,都准备这么久了,就这样放弃太可惜了。”让革七向公子面授机宜。看来这场恶战在所难免了,只是前路沧茫呵,我为懒拐糖,也为自己和革七,阮雄济的命运堪忧。
      得到老板的旨意,刹时公子的腰杆硬了许多,嚷道:“也打你这只鸡,这次你得看清楚喙松不松啵。”逗的众人哄然大笑,这些人当时没有意识到两鸡即将开始的是巅峰对决。战前进盆注子上双方有些不符,我们这边加上蒋老和其它看好懒拐糖的搭注,仍差十来方,差额王老实一人包下了。想占杂毛鸡没有占进的老者和大头,拿杂毛鸡放懒拐糖八折,公子和他们加了几注。看到懒拐糖接翅,鬼见愁颇有微言,招来了众议:感觉自己的鸡喙有些松动都要换鸡打,别人的鸡缺翅也不让对方接,这不是叫别人拿钱往自己口袋塞嘛。鬼见愁意识到自己的要求无礼,方缄其口。笑面佛那胖短的手指,接鸡翅灵巧不亚于绣女,他把那被我剪去的翅羽剪得只留下毛筒,把从被公子摔死的青鸡取下的羽毛粘上那象蛋黄的超强粘合剂直接插进毛筒,我试着拨那接上的羽毛,还真牢固,除了毛筒打裂的没办法接,能接的都接上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接羽方法,感觉还真不错,接上翅羽的懒拐糖更加气宇轩昂。
       我喜欢看洗水后的斗鸡,特别是冷天,那从身上发出的热气,让人感到杀气腾腾。即便是夏天,水湿后的斗鸡也显得特别的精悍凶狠。斗鸡老手不是自己的鸡进盆很少占的,都要看过几脚再选定自认为把握大的鸡下注,即使放折也情愿。这是一场巅峰决战,两只鸡似乎都能感受这次对手的份量,不敢贸然行动。懒拐糖占据围子的中央,杂毛鸡试探性地慢慢地绕着它转,懒拐糖直立着身子,警惕地凝视着杂毛,也随之原地转动,两者足足转了三圈,终于杂毛按奈不住,缩小转的圈子,突然杂毛鸡发动了进攻,早有准备的懒拐糖腾起迎敌,“硼”地一声巨响,两鸡匀落到围子边,旋即又发起进攻,这样有力的对蹦进行了二十余个回合,谁也不让对方插入自己的范围,紧接着一个对蹦,懒拐糖被弹出撞着围子,落地时打了个趔趄,杂毛抓住时机一个箭步穿入,好一个懒拐糖,脚步尚未站稳却旋到对方脑后,杂毛扑了个空瞬即反应过来,旋转努力摆脱对方来自后脑勺的威胁,谁都想把头置于对方的脑后攻击,速度越转越快,我看的眼花缭乱,那些斗鸡老手看出两条鸡都十分优秀,不敢轻举妄动,优秀的斗鸡一定要具备卓越的打功,我个人认为能攻击对手后脑勺的打功是最优秀的,要做到这点一定得有快速度,再一个就是反应灵敏,身体素质过硬,有爆发力,起腿踢击的协调性强,因为条件过于苛刻,一般的鸡都不具备这样的打功,具备这种打功的鸡简言之就是既能打击对手,又能保全自己,如果用人来比喻,就是武功超强的人。两鸡足足旋了一节课的时间,才彼此开始偷隙起腿,很快那些老手就看出了杂毛的优势,杂毛起腿的速度快,虽然懒拐糖起腿的速度也不慢,可与杂毛相比总让人觉得慢那么半拍,往往是对峙懒拐糖腾起踢腿,杂毛的腿挟着风声已至。
      那些进盆没有占的老手开始拿杂毛放八折,没有人敢接,鬼见愁率先放七折,公子一口接下,覃老八也放七折响应,公子仍是一口吞下,这时围子的懒拐糖突然望围子奔逃,一跃而上围子,对于懒拐糖出现如此丑态,我只觉得天旋地转,看革七,他的脸倏转灰白,老者与公子一下放到五折,顿时场里放五折的此起彼伏,公子征询的目光看着老板,老板张着嘴很惊愕,公子把被追出围子的懒拐糖捧入围子,只缠斗一小会,懒拐糖望围而跃,刹时场里炸了锅,老者,大头,覃老八裹着鬼见愁泻抵二折,一些进盆占懒拐糖的鸡友开始逃了,我脑际又浮现懒拐糖在西贡的胆怯委琐貌,心不由地一阵绞痛,想不到我为之而骄傲的懒拐糖一直存在吃不得苦的劣根性,老板质问阮雄济是怎么一回事,阮师傅对突发的变故也摸不着头尾,每次捧进围子的懒拐糖最多只顶二三分钟便望围而逃,原来还站在围子扭头回顾,后来杂毛逼的急了“呼”“嗖”上围下围二声,头也不回,杀红了眼的杂毛气势大增,在后面穷追不舍,情形就象莽汉打小媳妇,惹得场子里的看客捧腹大笑。很快到洗水了,虽然每次捧进围子懒拐糖都能顶二三分钟,但被追的多了容易失性,有些人说不必洗水了,输八折吧,有些占懒拐糖的也愿意输八折了。突然革七大量收二折,好象胸有成竹的样子,一时扼住了折头的进一步下滑。
      洗水时老板有输五折的意思,公子对鬼见愁说愿意输五折,鬼见愁嘲讽地说:“莫说五折,你就是少输一毛老子也不答应!”呛的公子差点背过气。阮雄济终于坐不住了,他起身进围子捧住懒拐糖,审视着它的眼神,后者满不在乎,甚至用喙梳理羽毛上的水珠。阮雄济对老板说:“如果你愿意输五折,可直接输给我们,我们全部顶下。”懒拐糖也“咕咕”低啼,好象附和的意思,老板与王老实商量了一会,王老实不愿意输五折,老板眼珠子转了转,说:“妈的,这样输实在窝囊,还不如打到底输个脆当。”洗水后两鸡又开始对峙,不难看出因为发腿不如对方快,懒拐糖一直处于劣势,杂毛漂亮的起腿赢得看众一阵阵叫好声,那挟着风声的腿起的又高又准,有识之士说这就是堪称极品的跳蚤脚,这种脚起腿象发条,永远也不会疲倦一样。我一直在等待懒拐糖发出那漂亮的一脚,一脚把杂毛踢晕,可没有,被击中头脖的杂毛那头脖竟能象柳叶一样荡开,那万钧脚力好象被化开了。
      [事后我就这种现象询问阮雄济,他说这是罕见的极品弹簧颈,硬如铁,软若棉。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理解弹簧颈怎么硬如铁,又软若绵呢。亲身经历就好理解了,其实软与硬在同一颈脖上体现并不矛盾。硬是指捌颈时象铁一样硬,而受打击时又能软棉棉荡开,化解所承受的力道,同时又象水蛇一样灵活地承载着头嘴找攻击的角度。]近洗水时懒拐糖又开始跳围,占懒拐糖的又有一拔人八折服输。那些认输的鸡手为了挽回损失,掉转枪头用杂毛放懒拐糖一点五折,鬼见愁似乎胜卷在握,谈笑风生有意无意透露出杂毛的底:杂毛的父辈往前推五代均是泰国的冠军鸡。虽然大家都知道鬼见愁的奸滑,但看杂毛的表现又不由你不深信,看来阮雄济也低估了杂毛的种源。原来还想接受输八折的鸡友不愿意收八折了,想羸个圆的。那些输八折的人好象捡了莫大的便宜,乐了,少输就是赢啊;一些占懒拐糖持观望态度的此刻追悔莫及。只有革七在吃注,力挽狂澜,老板没有伸出援手意思,很快革七就捉襟见肘,财力不逮了,他额头都沁出了汗珠,他绝望地看着我,如果不能竭制这轮浪潮,游罢不定的老板也许就此倒下,随波逐流,那决不亚于山崩地陷,决无回天之力。
      此时我是非常矛盾的,懒拐糖丑态百出,杂毛又如此卓杰,唯一可盼的就是懒拐糖那重脚出奇不意地重创杂毛,可都临近洗二道水啊,杂毛头脖已中不下于数十脚,好象懒拐糖的重脚对杂毛并不能产生预期的效果,我已不想冒险了,可面对如此痛苦的革七我又说不出口。这时鬼见愁假惺惺地说:“我也知道你这鸡是阮氏鸡,可与我这鸡档次差的太远了,说出来怕吓着你们,我这鸡在泰国举行的万国斗鸡盛会上是夺冠鸡,四十多分钟就把对手打蜷,还算你这鸡会跑,才挺到现在。。。。。。怎么说你我都算相识一场,真不忍心你输了这场今后养老都无着落。。。。。”说的是革七,眼睛却瞄向公子,鬼见愁故伎重演了,意在逼公子放低折减少损失,他也好趁机买进保险。这回公子出奇地镇定,甚至和他那马子在调笑,倒是那些占懒拐糖的散户经不住如此惊吓,纷纷就范,刹时场里哀怨声响成一片,真是谁在黄金海岸,谁在苦海里挣扎,革七终于向我求援了,让我把钱全部借给他,看那在黄金海岸幸灾乐祸的鬼见愁,我觉得他此刻的笑是那么的狰狞,我说:“我还年轻,让我对付他好了。”我敞开狮子口吃注,这才勉强减缓了这股汹潮,不过我很清醒:如果懒拐糖仍不能取得战局的主动,收注这造势之举无异于浇油灭火,好在第二次洗水时间已到。
      此时原来占懒拐糖的南宁那拔人都调转了枪头,除了我们这伙人,仍占懒拐糖的就只有蒋老和斗鸡张北方的朋友了。那些个大的北方人正襟坐危,只有在懒拐糖得脚时才发出叫好声,显得侠义与忠厚,至少斗场上不象南方人狡滑。我总觉得南方人打鸡重的是利,而北方人打鸡重的是义,所以象南方人常见的鸡赢钱输在北方人身上是很少出现的,他们好象是同自己的爱鸡一道战斗到底,赢得光荣,输得硬朗。我算了下接下的注,加进盆的,差不多是倾其所有了,我已把自己捆绑在懒拐糖这辆战车,天堂或者地狱,完全掌握在懒拐糖的脚头下。洗水阮雄济从幕后走到前台,革七与老五为他打下手,从阮雄济口中喷出的水雾就象喷头喷出的,革七揽鸡,老五捋毛,让清凉的水雾与滚烫的皮肤充分接触,淋浴中的懒拐糖爪扒喙啄充满暴戾之气,看到有此精神状态的懒拐糖,我稍稍得到了些安慰,至少杂毛那雨点般的脚头尚未重创懒拐糖,而且懒拐糖的体力还很充沛。为杂毛洗水的变成了位三十来岁的汉子,八爪鱼作他的副手,有人议论那是鬼见愁从泰国请来的驯鸡手,看他蜷屈的黑发,厚厚的嘴唇,黝黑的皮肤,真的象泰国人,他洗鸡的动作很娴熟,那手在杂毛身上犹若行云流水,嘴也象高压喷头喷出水雾射向杂毛,原来有些倦态的杂毛经他这么一伺弄,竟精神焕发,仿佛先前没有经过激烈搏斗一样,我心再一度抽紧了,这场不仅是高级别鸡的搏击,也是两位高水平鸡手间的较量。
      洗水后下风的懒拐糖仍没有起色,杂毛好象是它的克星似地让它变的平慵,它象刘邦与西楚霸王争斗一样屡战屡败,屡败屡逃,现在是阮雄济捧它进围子了,每次都抚摸他的背羽,好象是对它说,坚持,坚持就是胜利。每次懒拐糖飞围都让我一阵惊悸,怕懒拐糖在强敌面前屈服,放弃,再也不愿对头。二道水是对峙战,折头在一点五与二折间徘徊,不过买不进保险的鬼见愁沉不住气了,他竭斯底里地在每次懒拐糖飞出围子都喊出一点五折的低折,但再也吓唬不了谁,老板见局势没有进一步的恶化,脸也不再那么僵硬,懒拐糖得脚后甚至与七姐调侃几句。这时场里黑压压挤满了人,原来那些在场外闲聊的人也被场里紧张的气氛吸引了过来。对懒拐糖的飞围不少人嗤之以鼻,说这是耍无赖嘛,能打就正经地打一场,不能打就俯首认输嘛,哪有飞一百几十回围的。蒋老叱喝道:“如果红鸡象你傻逼这么傻,早被打输早被做菜了,逃又怎么样,共产党不也是被国民党追逃了二万五千里,最后国民党不仍被共产党打败,最后不仍是共产党坐天下?”“你是说这红鸡有得蠃喽,既然这样我占杂毛放二折我们赌点怎样?”一位公鸡嗓不阴不阳地说。“到时就怕你不敢要杂毛,到时就怕拿红鸡反放二折你都不敢占杂毛。”革七没好气地反驳,很多人都哈哈大笑,革七这么说在他们听来无异于嫉人说梦。。。。。。
      第三盆水后老板问阮雄济怎样看待目前的战局,阮雄济说这样拖下去对懒拐糖有利,懒拐糖飞围的次数越来越稀了,而且这是最后一道水,只要拖过这道水,对懒拐糖越来越有利,因为杂毛频繁的起腿透支的体力之前都是靠洗水获得补充的,在缺水的状况下懒拐糖将会和它打一场硬仗,谁输谁羸就看这最后的比拼了。我问阮雄济怎么确信懒拐糖最后不会弃战而降呢。他说它的眼神一直是那么坚定,决不是胆怯闪烁的眼神,再有就是坚信自己百多年几代人选育的鸡种,一定是宁死不降的。
      战局果然与阮雄济预料的一样,这道水后懒拐糖不再飞围,而是面对面与杂毛作最后的奋争,不过劣势也很快显示出来,因为发脚慢,近身肉搏不得不以多吃脚为代价,在那凌厉的脚风下我的懒拐糖苦苦坚持着,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杂毛的颈子不那么灵活了,打的久了终于有了反应了,我想。懒拐糖转到杂毛的身后,腾身踢腿,正中杂毛后脑,这次杂毛的颈子不象以上都能荡开,而是伸直沉下,好个懒拐糖,抢上嗖嗖连补两腿,我刚想喊好,突然,杂毛身子一蹲,躲过懒拐糖正面踢来的腿,紧接着侧移一小步,一脚踢空的懒拐糖转身想补腿,却让伺候在旁的杂毛凌空一脚,正中右眼,顿时右眼瘪了进去,鲜血溅了出来,右眼瞎了。
      刹时场子沸腾起来,与如此性烈的鸡打斗失去一只眼睁意味着什么不说谁都知道,得势后的杂毛愈战愈勇,那脚象发条落下又弹起,不停竭地打击我的懒拐糖,我的懒拐糖虽然苦苦抗衡,可来自盲区的冤枉脚委实太多,在猛烈的打击下右脸很快皮翻肉绽,左眼上眼俭也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血咕咕流出遮住了那唯一的视线,成了全瞎,可怜我的懒拐糖,虽然有心反击,可眼前漆黑一片,喙向空中无助地乱啄,吃脚后它转身欲反击,杂毛却闪到另一边,我的懒拐糖扑空踉踉跄跄往前冲,被从后面跟进的杂毛连踢数脚,我的懒拐糖,茫然地立在场中,不知攻击来自何方。
      折头很快就被放到二千打五十,绝望涌了上来,这突然的变际让我们每个人掉进冰窟,革七攥着手上的顶针,泪眼婆娑,一切似乎都尘埃落定,我的灵魂也似乎浮到了半空中,身躯有说不出的疲倦。隐约中听到鬼见愁在吹嘘,他说杂毛是他信手中三条爱鸡其中的一条,因为禽流感他信才不得不忍痛割爱,他信何许人?是泰国的那位总理吗?鬼见愁赢得听众啧啧称赞,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赢王败寇,古今皆然。阮雄济,老板,老五木然地看着场里,那些占懒拐糖的散户开始掏钱结帐,对这场没有转折的打斗无不摇首叹息,我们这个阵营只有猴子和蒋老在吃注,打鸡一到达这样的低折猴子都会莫名的兴奋,他甚至叫囔他准备拿几千元吃,对这样赢面微乎其微的下注我已无暇干预他了,因为明天我就要绝尘斗场。
      蒋老脾气一向很犟,能入他眼的斗鸡可说少之又少,但一旦他笃信某只鸡他却敢付诸身家性命一赌,现在他大叫就是拿出棺材本也要赌这场鸡,重脚鸡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他大叫道。老一辈的斗鸡者就是如此的执迷,我对他一向是很尊重的,可如此的牺牲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螳臂当车啊。
       场里叫嚣懒拐糖有输无羸了,杂毛还那么勇猛啊。我的懒拐糖甚至躲避都不知道了,呆呆地立在场子中听打,杂毛那双胫无处不沾着我懒拐糖的鲜血,我想认输救下我的懒拐糖了。
      这时杂毛那狠毒的脚头又袭来,久不起脚的懒拐糖猛地跃起踢腿相拼,象是郁积已久的恕火由那腿迸发而出,只听到“喀察”一声,杂毛落地下挫,懒拐糖安然无事,这时每个人都发现杂毛的左胫被懒拐糖生生踢断,此刻右掌支地,那断胫由皮连着,却是无力地趿着地,受到重创的杂毛正惊恐万分注视着懒拐糖,懒拐糖扭头寻斗。象是天塌下一般,斗场爆发出哭笑声,下了注的成败陡转自不必说,就是没有下注的也为这石破天惊的一腿叹为观止。一分钟抱鸡催斗,阮雄济一个箭步跨入围子,抱起懒拐糖就对着它的左眼吮,把那血凝块吸净,懒拐糖“咕咕”连连,斗志昂扬。泰国鸡手抱起杂毛,紧跟着进围子的鬼见愁扶着那断胫,脸转的涮白,在革七一再催促下泰国鸡手万般无奈捧着杂毛与懒拐糖对嘴,看到对手的懒拐糖变的异常暴烈,复仇的烈焰化作风驰电擎的踢揣泻向杂毛,刚开始杂毛尚蹒跚反击,可在懒拐糖那重脚的打击下很快萎了下去,随着懒拐糖重重一脚天灵盖,杂毛瘫在地上,看此情景鬼见愁缓缓坐到地上,手指着斗场,却已不能言语,因为不明白鬼见愁的意图,没有谁敢擅自救鸡,杂毛这一代鸡王活活被击毙在斗场。
  狂暴的懒拐糖啄起死去的杂毛的头用脚狠狠地踹,那肿大的右眼和眼俭豁开的左眼,让懒拐糖看起来显得特别的凶狠。。。。。。夜幕已笼罩了大地,斗场的灯光照着每张静穆的脸,哦,这就是鸡手,一脚踏着炼狱,一脚踏着天堂。(完)
本文作者:我为鸡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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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6-13 11:2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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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6-13 11:5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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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6-13 13:06 | 显示全部楼层
长篇大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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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6-16 14:1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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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6-16 14:50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看过的,喜欢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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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6-16 15:1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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