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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 童年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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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9 08:0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保华在线 于 2015-1-29 08:03 编辑



【童年往事】



    引子:

       依稀记得是82年,我只有九岁,那年我找到了至今无法割舍的一份挚爱;那年秋天由于我对蟋蟀的向往因而变的与众不同;那年之前我总是从叫声的悦耳程度来判断我应该喜欢哪一只蟋蟀;那年开始我明白蟋蟀的真正魅力所在;那年我第一次真正见到蟋蟀打斗;那年之后我疯狂的迷恋上蟋蟀这种小小的生灵;那年后的第二年……

(一)

       1983年秋天在日思夜盼中如期而至,踌躇满志的我早已心痒难耐,从听到第一声蛐蛐叫开始我就没白没黑的玩命捉虫,捉到后就开始到处寻斗(那时侯根本不懂得早秋静养)。那时我家住在营市街头的一片宿舍楼里,虽说是楼房,但是设施很差,是典型的简易筒子楼,记得当时我家住在楼下,周围四栋楼的一层居然只有两只水龙头使用,邻里之间交流很密切,家庭主妇们的休闲生活就是守着水龙头洗衣、聊天,一聊就是个把小时,男爷们天天混在一起打牌、喝酒,好不热闹!谁家来了蜂窝煤只需吆喝一声,邻居们立马一窝蜂涌上七手八脚瞬间办理,家里买了新家具也是大家一起携手帮忙搬上搬下(没有搬家公司),虽说那时的生活很艰苦,但是都活的很踏实,人们在苦中作乐自有一番情趣,直到现在回想起来心里面仍旧向往着那种处处弥散着人情味的大杂院生活,不象现在住宅的条件好了,人的心却越来越远了(妈的!一不小心又胡诌八扯了这么多,不好意思,赶快回到正题!)

     那时侯院子里孩子很多(一方面邻居多,另一方面国家开展计划生育前大家都响应毛主席号召玩命的生孩子),到了秋天男孩子都玩蟋蟀,院子里到处都能看到由于玩蟋蟀而聚积起的一片片黑压压的人头,今天谁家出了条大的,明天谁家的大王被谁家的大头给办了大家都了如指掌。我在周围的孩子里面属于比较小的,而且又是新手,因此那些大孩子都不爱带我玩。

      于是我主要和同龄的孩子打斗,但是每次见到某某“大腕”超级比拼时,我总是有机会就抢先挤进人群里目不转睛的观看,生怕漏掉每一个精彩的细节。大孩子的蟋蟀就是和我们的不同,个个长的象模象样的,个头大,脑袋大,牙齿大,咬起来也是淋漓酣畅,看着他们的虫我口水都快要淌出来了,心想“我自己也抓了这么多,咋就没几个象模象样的呢?看来还是下工夫不够啊!”于是,抖擞起精神更加努力的抓虫,终于有一天抓了一条大的!第二天,我兴冲冲捧着罐子来到大孩子汇斗的地方,使劲挤进人群,这时候斗盆(搪了土底的大缸子)里正有两只蟋蟀玩命的撕杀,斗了大约有五分多钟,最后一条黑头蟋蟀获得了胜利,周围立即发出一片炸雷般的喝彩声,输虫者摇着头无奈的把虫捞出来,胜利者哈哈大笑:“怎么样?我这老大厉害吧?哈哈哈!”这位胜利者姓潘,比我大了四五岁,在我们家这一片并不是最厉害的主,但也是难缠的角色。平时他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有几次我找他斗他却不肯,还轻蔑的说:“我不和你落落,把你咬败了回家哭怎么办?小孩儿一边玩去吧!”我看了看他的胜虫,又看了看自己的虫,感觉我的还要大一些,于是一横心把虫倒进斗盆。

      “哎!!!谁让你往里面倒的!”老潘说道。“咱俩咬咬还不行么?”我说道。“你那烂蛐蛐有法咬吗?!”他轻蔑的说。“你那才是烂蛐蛐,不服气咬咬!”我不甘示弱。“好好好,今天给你个面子,咬吧!”他摇着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但手上的芊草已经开始拨弄黑头的牙齿,我也拿了根草拨弄我的虫,只见它缓缓的张开了一副大牙,红色的,象血一样耀眼,然后开始“笃!笃!笃!”放叫,然而叫声未止,对方的虫已经从后面猛然袭来,我虫来不及调头就已经被对手死死咬住了大腿,“啪!”两条虫相互调了个个,然后我虫落荒而逃,黑头蟋蟀高声鸣叫着,它的牙齿下按着一条洁白的大腿。“哈哈哈哈哈!一个废物!没用的废物,哈哈哈哈!”老潘得意的大笑起来。

       “嗷!!!!!!程XX的虫让潘XX的虫把大腿给卸下来喽!!!:周围一群孩子开始嚷嚷起来。人群散了,只剩下我和这条独腿蟋蟀,我一声不吭,顺手将它丢在旁边的草丛里,而后孤零零的向家里走去,心里面愤愤的想道:“走着瞧,老子跟你没完!”

(二)

      我没有灰心,这一次挫败反而更加激发起我的斗志。怎么办?继续捉,不捉到好东西决不算完!于是,我仍旧象以往一样努力的捉着……捉着,捉虫的活动半径越来越大,家里的破罐子越来越多,最后终于连罐头瓶子都找不到了,索性就自己咬,败了的放生,胜了的再斗,再败了再放生,一来二去,我的蟋蟀团队越来越强健,个头也越来越大,可我不满足,因为和大孩子相比,差距还是不小,特别是一想到那条老潘的黑头蟋蟀,然后再看看我罐子里这些货色,都恨不得全扔掉算了。

      连续的捕捉很是疲惫,加上仍旧没有出格的好虫入账更是让我心情低落,虽说这时在同龄伙伴中我的战绩已经是无与伦比,但是心中的目标却一直没有达到,仿佛越来越远(这时老潘的黑头蟋蟀已经是连战连胜,如日中天了)。8月下旬的一天,我叫上小搭档——小宾(在《一天之内连办12条蟋蟀的超级将军》一文中提到过)一起出去捉蟋蟀,这次我选的地方是济南第五人民医院,由于此前来过多次,我对这里的情况都非常熟识,但是今天我们去的是一个医院中特殊的角落。

      走进医院的东南门,前行20米路东有一个小院子,院子东首设一月亮门,进了月亮门后来到一处环境优雅的葡萄园,今年我从这里已经捉到好几条相当不错的蟋蟀,并且至今没有败绩。然而这里并不是我们的终点,我俩穿过院中的回廊,来到院子的东南尽头,在前方最后一道门洞前停下了,我的心开始有些慌乱,小宾颤抖着说道:“咱……走吧……回去吧……别进去了好么?”就在这时,旁边的病房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叫:“妈呀!!!我的亲妈啊!!!你睁睁眼看看我啊!!!妈呀!!!你怎么丢下这些孩子就走了!!!我的亲妈啊!!!呜呜呜~~~~~~~~~”“我地个妈啊!快跑啊!!!”小宾一声尖叫掉头就跑,我不知从那里来了这么一鼓劲,一把抓住他的手,双眼象刀子一样射在他的脸上:“走什么走!都这时候了哪也不能去!!!”小宾的手颤抖着……颤抖着…..

      最后终于停了下来,我看了一眼刚才发出声音的房间,里面的哭叫声一直都没有停止过,这间房子就是第五医院的1号病房,听父亲说过当年我妈生了我以后,患上了严重的产后痢疾,医生都说没救了,最后被送到这间病房里,然而当时虚脱的母亲透过病房的窗户看到了窗外院子里的景象后,居然从病床上一跃而起,奋力冲出病房,大夫和父亲无论怎么劝说死活不在这里住,最后无奈更换了病房,再往后母亲受到这次惊吓居然奇迹般的康复了(千真万确)。

      穿过前面的那道门,我俩走进了这间病房后面母亲曾经看到过的院子,这是医院里最幽静的一个角落,就是大白天闲人也不敢进来,因为这就是医院的停尸房所在地。天空仿佛为我们的到来故意营造气氛,居然在这个当口突然下起了小雨,雨打在树叶上发出“布布”的声音,伴随着一号病房里连绵回荡的哭叫声更让这深夜的院落显得一片死灰。就连秋虫也仿佛受到了惊吓,一声不吭。“没叫的,怎么逮啊?”小宾小声小气的问道。“翻砖,怎么这么笨呢?”我压低嗓门回答。“哎~~~好嘞~~~”小宾的回声明显带着哭腔,象一只寒风中鸣叫的油葫芦。

      “咣!咣!咣!”三声大叫,高亢响亮,响彻整个院落!我心里一惊,所有的恐惧刹那间烟消云散,小宾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等待。“咣!咣!咣!”又是三声。“我的个妈妈呀!我说兄弟你从哪里叫不行啊,偏偏就在停尸房大铁门口叫唤!衰不衰啊?!!!”我气的差点哭出来。“小宾!上!”我吩咐道。“好!”小宾一个箭步上去,然而在他距离铁门三米远的地方突然停住了,然后一扭头跑到我身边,“俺不去了,俺害怕!”说罢眼泪夺眶而出,哗哗的流淌下来。“就没见过象你这么没用的!你个笨逼!操!”“你过去看看就知道了,那门没关,开着呢!!!”“啊!!!!!!!!!!”一股凉气从我的脊梁骨里“嗖”一声穿过。“咣!咣!”叫声又起,我实在是无法抗拒这个声音,“操他个老妈来!老子今天豁出去了!吊么?”想到这里我脑子一片沙白,鼓起勇气冲向铁门,然后手电筒在地上照来照去,这时候哪还有心情听叫啊?见到什么翻什么,终于在一片梧桐叶子下发现了它,“靠!这么老大个东西啊!”我不禁看的痴了,这一瞬我忘记了周围的恐惧,目不转睛的盯在它的身上……

(三)

      但见它一身黄色的精光,斗丝粗浮开满了麻花,脖子粗大泛红光,大翅宽阔罩身(济南的大翅是很少的,而且出将率极高),六条腿如螃蟹一样支撑着,两条铁须迅急刷来刷去,真乃虫中大将军是也!!!“你别看了,快点抓住它,别跑了!!!”小宾杀猪般的叫喊唤醒了我,我连忙下手将它捂住(当时没有罩子),轻轻的蓄进了三层牛皮纸叠成的包。

      “妈呀!你死的好惨啊!!!我也不活了!!!让闺女跟着你一块去吧,俺也不想活了!!!哇呜~~哇呜~~俺不活了!!!都别拉着俺,让俺一块死吧!!!”哭叫声音突然变的很大,随后我看到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抬着一副担架从外头走来,后面还有几个人拖着一个撒泼的妇女也向停尸房这边吃力的走着。这时候一阵风刮过,本来就没有锁住的大铁门,“吱扭”一声张开了一道一米多宽的大嘴!“妈呀!快点跑啊!!!”我一声大叫蹦起三尺高,小宾吓的竟然朝我扑来,我俩没头没脑向院墙撞去,当时也不知道自己哪来得身手,三下两下翻上了院墙,跳墙而去,奔跑中还能听到院里那娘们的喊叫:“妈呀,鬼上墙了!诈尸了!!!救命啊!啊呀!!!”逃出医院后,我俩渐渐恢复了平静,然而另一种恐惧又爬上了心头,“老程,这么晚了你回家挨揍不?”“我也不知道!估计差不多。”我低着头回答道。“我这顿揍挨定了,都是你害的!”小宾用凄凉的声音说道。

      我们回到了院子,小宾家离的稍稍近一些,我目送他到家门口,他轻轻的敲了敲门,然后门打开了,一只大手伸出来一把将他抓了进去,接着传来了他爸爸的吼叫:“看看都几点了,怎么这么晚回来,不想活了!”吼声过后只听得一声清脆的耳光:“啪!!!”然后传来小宾的哭叫声:“别打了,俺再也不敢了!”“不敢了,你早管着干什么呢?”“啪!啪!啪!啪!啪!”“哎吆!哎吆!改了!不敢了!别打了!哎吆!”我战战兢兢的往家走,在离家门口不远处传来了几声蟋蟀的鸣叫“皮!皮!嘟!皮!嘟!”声音微弱,叫三声只有一声出动静,其他两声“皮皮”的拉不开音。这是个什么叫法,我有些好奇的走过去。

      声音是从这是一片老栅栏里穿出的,这是院子里一个邻居家自己扎的栅栏,里面种了不少花草。我仔细聆听着动静,过了一会儿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从声音判断应该就在栅栏边上,于是我开始翻覆,翻来覆去的找不着,最后索性一使劲把栅栏的一跟木条掰断,同时压底的一块砖头也被掀翻,这时候,惊人的一幕出现了,折断的木条下面探出一个大头,这是我至今以来捉的无数蟋蟀中最大、最骇人的一个大头,用现在的话说应该是这样形容:“头如菩提子,大小不输于整个玉米粒,双须如猪鬃,斗丝洁白长活到顶,双眼暴凸,头顶高抛到极限,星门前冲到至善!”总之,这个头长的实在是太完美。在我痴痴的观看时它开始缓缓往外爬,我继续看着:“四四方方的大青项、等宽的大肩膀、浑厚的脊背、雪白的……独腿!!!!!!”“靠!怎么搞的?怎么是条独腿!!!”
我心里骂了一声(那时侯玩独腿别人笑话)。

      它缓缓的爬上了砖头顶端,大脑袋东张张、西望望,然后呆呼呼的傻站在那里不动了,它长的太大了!也太经典了!太让人垂涎了,同时也太他妈让人遗憾了!我有些接受不了这种心理落差,甚至于起身就要离去。但是掂量了掂量,最终还是舍不得,于是单手把它拣了起来,注意,为什么我要用拣这个字,是因为它根本没有逃走的意思,在爬上我的掌心时居然懒懒的倚靠在我的掌纹肉褶上象是睡着了。

      “奶奶的,你小子让我空欢喜一场,居然还在我手里找到归属感。罢了罢了!收了你了!”我心里想道。怀着心中的遗憾,我不甘心的再去扒翻刚才的地方,果然,从那根木条下找到了被我不小心掰下的那条腿。我无奈的摇摇头,转身离去。这就是我与淡青独腿的邂逅过程,从一开始就注定它苦命的一生~~~~回到家后我没有敲门,而是走进门外的小厨房后将两条蟋蟀装进罐子,黄麻翅子自然要进最好的罐子,而淡青独腿只能顺手丢进一只小破瓶子里,连瓶子盖都不囫囵,上面有一个无名指粗的漏洞,我想反正它也不会跳,就搁里面呆着吧。我悄悄的走进房门,蹑手蹑脚的走到床前,然而脑袋刚碰到枕头,屋里的灯光就已经亮了起来,父亲的大手里早已攥紧一条皮带,威风凛凛的站在我的面前,从他的目光里我清楚的发现他现在已经是愤怒到极点,双方抻了一会儿后父亲说话了,“准备好了么?趴下吧!”

(四)

      第二天一觉醒来,屁股还是很疼痛,由于放暑假不用一早去上学,因此我一直躺在床上等待着父母上班去,他们走后我赶忙一骨碌爬起来冲进厨房,我把两个罐子拿到门口,率先打开黄麻翅子的罐子,只见它气势汹汹的站在罐子中央,一股杀气笼罩在它的周围,我连忙找了一根草打牙,落草处一副血红獠牙豁然出现,紧接着双翅翘起“咣咣”大叫,顿时王者风范显现无余。我心中一通狂喜!“哈哈!可算是抓到好东西了,不枉我在停尸房门前担惊受怕老半天,值了!”想罢又伸手打开了淡青独腿的罐子。“怎么?里面是空的!”我心中又是一惊。昨晚上明明把它装在里面,怎么就没了?难道就它那腿脚的还能从盖子上面的空洞里爬出去?想着想着又是一阵遗憾。“唉!命该如此啊!看来它本就不是我的。反正就是一只独腿,跑了就跑了吧!”我自我安慰着。

      “可是我怎么这么糊涂,明明知道盖子上有个洞干吗还要把它装进去呢?”一想到这里我就心里气愤不已。就在我满脑子里胡思乱想的时候,院子里的一个角落里炸了营!“嗷~~~~老潘的黑头又赢劳!!!嗷~~~~潘哥的虫子太厉害劳……”我寻着声音望去,只见对面黑压压的一片都是脑袋,我知道清晨的打斗已经拉开了序幕。我再次打开罐子看了看黄麻翅子,一股热血猛然冲向头颅。“没虫的让开,让我进来!”我拨弄着人群挤了进去,把罐子放在斗虫的大缸子旁边。“怎么了么子,还来丢人啊?哈哈哈哈!”老潘轻蔑的笑了起来。旁边起哄的人也一起哄堂大笑起来。

       我脸涨的通红,愤怒的说道:“别落落别的,把你那黑头倒进来咬咬!”“黑头不咬了,今天累了,我这里还有好几条,随便拿一条就咬死你!”老潘得意洋洋的说道。“不行!有种的把黑头到进去!”“呵喝!小子挺横啊?你让我倒进去我就倒进去?老子今天累了,不咬了!走喽!”说罢,老潘起身就要走。“慢!”我一把抓住他。“怎么?想挨揍啊?狂的个你,没数了!”老潘有些恼怒。我沉默了一下说道:“倒别的也行,咬吧。”“就是,这就对了,来来来,咬!”老潘说罢将一条蛐蛐倒进斗盆。“啪!”老潘的蟋蟀被黄麻翅子一个鞭口打出缸子,落地后浑身抽搐,老潘眼睛一瞪,他没有料到我的虫这么厉害!“再来一条!”老潘怒吼着又倒进一条。“喀嚓!”老潘的蛐蛐被黄麻翅子一记捉夹打翻,起身后落荒而逃,黄麻翅子不依不饶,三两下把它撵出了斗盆。

      “嗷~~~~老潘的蛐蛐让……”旁边一个观战的小孩子开始叫嚷,然而他刚刚喊了一句,就听到“啪!”一声,老潘的巴掌已经响亮的打在他的脑瓜子上,接着传来老潘恶狠狠的吼声:“咋呼么?咋呼你妈了个B啊!小王八羔子,不愿看八腚!!!”那小孩脸双眼充满了仇恨,浑身气的直打哆嗦,双颊憋的通红通红,终于忍耐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随后一溜烟跑了。老潘回过头来看着我说道:“小子,蛐蛐挺而立啊!怎么,用我的黑头将军和你的蛐蛐咬一场行么?”那时的我心里面只想着报仇血恨,哪管的上蛐蛐累不累,立刻回应:“好!倒进去!”黑头将军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和麻头黄翅子站在一起,我的心开始激动起来,“终于盼到这一天了!”黑头将军开牙起叫了,叫声透着金属的声音,黄麻翅子听声后猛一个箭步冲来,两虫死死咬在一起,黑头将军头部左右猛晃,怎奈黄麻翅子体重力大,坚强的顶住,随后一记重夹将对手喷出几寸远,黑头将军也不示弱,立即后首还以颜色,两条虫犹如两只猛兽一样拼死的扭打在一起,造桥、接球、双劲、链条层出不穷,四周的喝彩声不断,我激动的热血沸腾,“天哪,这是我的蛐蛐么?它简直太牛B了!咬,使劲咬,咬死它!”

      我心里兴奋的念叨着。随着体力的下降,黑头将军的速度越来越慢,明显有些不支了,同样体力消耗巨大的黄麻翅子依旧顽强的进攻着,疯狂的撕咬着!“嗖!”一条前抓从黑头将军的身体上飞落;“咔!”另一条抱抓又被黄麻翅子打瘫;黄麻翅子越战越勇,终于!在它一记夺命重夹过后,黑头将军踉跄几步一头栽倒,大腿轻颤着侧歪在盆底不动了。“嗷~~~~老潘的黑头大王让程XX的黄翅子咬败喽!!!!老潘的黑头大王让程XX的黄翅子咬败喽!!!!大家又发出一片这熟悉的声音。我被簇拥着向家里面走去,心里面第一次体会到了这种无上的荣誉感!在我下意识的回头张望时,发现气急败坏的老潘一脚向地上跺去(黑头将军肯定变成肉饼了),同时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着话。我回到家里把黄麻翅子小心翼翼的放好,而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今天简直太让我扬眉吐气了!收拾好东西后我突然感觉屁股疼的厉害,于是走到床边准备躺下歇一会儿,就在这时,床头下传来蟋蟀微弱的鸣叫声,我连忙走过去翻看。

      我家的床头下总是堆着一些土豆和萝卜,那时侯没有冰箱,因此能够放的住的蔬菜老是堆在这里,我翻了几个土豆后一条蟋蟀慢慢的爬了出来,我眼前一亮:“呵呵,原来是你啊!”它正是刚刚跑掉的那条硕大的独腿。我仍然一只手捉住它,它还是不紧不慢的爬上我的掌心后傻呵呵的左顾右盼的张望。这时的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先是场上大获全胜,随后独腿失而复得,今天过的真是舒坦!

(五)

      淡青独腿失而复得后,我没有再将它丢进以前的瓶子,我倒掉一条二爷,然后把它装进二爷的罐子里,这只罐子很小、很深,以前是一只装芦笋罐头的铁皮罐。淡青独腿体形何其硕大,装在里面几乎将罐底占满。它的长须艰难的折在壁上刷来刷去,同样两条长尾也被迫在罐壁上委屈的上折90度,端着小罐看它更加感觉到它的巨大、雄伟。于是我下意识的将它和黄麻翅子放在一起比较,这一比不要紧,刚才那只威风八面。品貌超群的黄麻翅子居然显得那么瘦小、单薄。我摇了摇头,一丝遗憾又轻轻爬上心头。

      “唉~~要是它俩个头调换一下该有多好啊!”接下来的几天,小宾和我捧着这只黄麻翅子不停的邀斗,它果然不负众望,靠着强壮的体魄和凶残的斗口接连打败院子里几条悍将,我渐渐感觉到周围的人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变化,本来不屑一顾的延伸少了,羡慕和钦佩的表情越来越多,随后身边出现了几个形影不离的喽罗,斗虫的情况也发生了变化,本来是我手捧虫罐到处求斗,而现在变成了别人来约我出斗,年少的我第一次体会到成功的甘甜,体会到被“公众”所瞩目的幸福滋味。这恰恰是蟋蟀带给我的其他任何事物从未恩赐过的礼物!那一刻,黄麻翅子已经不再是一条蟋蟀,俨然变成了我心目中的上帝!然而,在一场秋雨过后的下午,一切悄然的发生了变化……老波子是我从小最要好的几个伙伴之一,但那时候我俩关系并不融洽,83年在我的黄麻翅子活跃的那段时间里他只能无可奈何的从一边观看我胜利时兴高采烈的样子,我知道他心中也憧憬着有像黄麻翅子一样的一条大网。

      直到有一天,他哥哥大伟从祖母家归来。大伟比我大三岁,个头比我高半个头,又高又壮。记得那时每年只有几个月时间可以见到他,因为他上小学时一直跟着爷爷奶奶,今年不同了,他小学毕业后回到了家里和父母一起生活,他一回家就带来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那就是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7、8条西郊大蟋蟀!老济南玩家都知道,济南西郊的蟋蟀不好惹,它们的特点粗略回忆有下面几点:一是硬:按照老人的说法它们的硬度和当年红极一时的长清虫相差无几,长清虫的特点在以前的文章里多次提到,不再赘述;二是大:80年代的济西虫个头是大的惊人的,并且皮色的纯度、饱和度均一流(有网上老济南网友作证);三是辣:济西虫耐打,能盘能夹,多出不死不走之徒,这一点毋庸置疑,况且济南初秋天气炎热、干燥,成虫大都早熟一些,因此早秋很多虫就已经变得干酪,发口老辣,扛打能力极强,这一点在与宁阳虫的多次对抗中得到了验证。

        就在一个雨后的下午老波子来挑战了,他只带来了两条蟋蟀,先上场的是一条独腿,我笑了,说道:“老波子,怎么你也玩单蹦啊?”“这可不是一般的单蹦,它可利害呢!是我哥从西郊带来的,昨天它把我那一窝全端了!”我仔细观察着这只蟋蟀,现在回想起来它大概是这么一些特点。头部硕大、斗丝细白,浑身一张青皮,色落极佳,项中部稍稍有些内嵌(济南虫大都存在的缺陷),身略短,但十分阔厚,黑尾略微上扬(好像没吃饱)。接下来我们开始斗虫,按照我的规矩要从下往上打,先是一群小家伙陆续上场,结果和预料的差不多,都被独腿一口一个轻松干掉。我记得这只独腿咬口很麻利,大都是咬住后轻轻一摇,对手就别头逃走。

        最后我有些心慌了,因为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叫好声也越来越大。为了挽回面子,我决定让黄麻翅子上场,当我端出它的罐子时,周围喝彩声轰然响起,因为大家对这只罐子已经非常熟悉,都知道它的出现将意味着什么。两条虫站在一起,彼此叫嚣起来,我看到我的黄麻翅子依旧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与斗败黑头将军时无异,对手的体形相比较还是小了不少(黄麻翅子估计有7厘多大小)。“啪!”黄麻翅子发出重口,独腿被打了一个筋斗,“好!”我叫了一声,叫声刚过,独腿居然一扭头回过身来对着黄麻翅子“瞿!瞿!瞿!”起叫了!嘿!我就纳了闷了,他妈的挨了打还瞎叫唤,看来这小子不简单啊?!”两虫再次对峙,黄麻翅子依旧按照以往的方式猛冲猛打,场面上独腿处于被动,然而每当翅子的重口击出时它却总能抗得住,那时侯玩蛐蛐的动机和现在不一样,看热闹的人总是希望看到精彩激烈的撕杀,而且时间越长越过瘾。于是在双方你来我往的精彩表演下喝彩声连绵不绝,此起彼伏。

      终于,独腿体力不支败下阵来,把个黄麻翅子也累了个够戗。但这时我的底牌已经全部亮出,而老波子的另一条虫才刚刚摆在我的面前。

(六)

      我端详着老波子刚刚递过来的这条蟋蟀,心里面越来越感到恐惧,这条虫比黄麻翅子大出一个头,一身黑皮幽幽闪着蓝光,六腿如铁线,整体上下一个字概括:“黑!”黑的犹如街口碳店的蜂窝煤一般!但是它的额线却那样的白,而且比普通蛐蛐要粗一倍左右,当然那时侯哪里知道“重青一线”这个品种,只是感觉到这条蟋蟀的可怕。他站在盆中神采奕奕,一副傲视一切的深情,六足自然平和的支撑着硕大的身躯,轻步微挪,双须游走,一股彪悍的霸气顿时升起!黄麻翅子也很彪悍,而它那种彪悍所表现出的是狂放、凶残、让人躁动不安,而重青一线所反映出的则是沉稳、厚重、雍容大器!两者相比高下立分。我手心捏了一把汗,一种不详的征兆充满我的脑海。“刚才咬了半天了,先让你那翅子歇歇吧!”老波子的话显得很慷慨。

      “就是就是,歇会儿再咬!”小宾的话立即跟上,我想他此刻的心情和我没什么区别,毕竟黄麻翅子是我俩共同冒着“生命”危险捉获,我们对它的钟爱不言而喻。难熬的5、6分钟过去了,两条虫终于走在一起,这时我的心情已经无法言表,重青一线起叫了,黄麻翅子闻声立即如下山猛虎般疯扑过去,两虫四牙交错,重青一线被黄麻翅子的冲劲撞退半步,黄麻翅子乘胜追击,血红的大牙刺向对方的面门,然而对方的雪白大钳却早已等候在前方,四牙再次交错的一刹那,“咔!”一声响!黄麻翅子的躯体如向天发射的子弹一样垂直飞向半空。

      重新回到盆里的黄麻翅子身形已经散乱,而骄傲的它似乎有一种力量在支撑着,让它蹒跚着再次冲向强劲的对手,接下来的一幕可以说是悲壮的,重青一线用它巨大的白钳将黄麻翅子捉翻在地10秒钟,而后又狠狠的摔在盆壁上,我看着奄奄一息的黄麻翅子,脑子里万念俱灰,周围又响起那个熟悉的,令我讨厌的声音:“嗷~~~~老波子的大老黑把程XX的黄翅子揍挺喽!!!嗷~~~嗷~~~”“哎!你还有蛐蛐么?”老波子得意的问道。“没了!”我摇摇头,有气无力的回答道。“还有一条大单蹦呢!拿出来和他咬咬!!!”小宾的尖叫声提醒了我。“单蹦不带来,赢了也不算数!”老波子嚷嚷道。“刚才你那个单蹦赢了算不算数?”小宾反唇相讥。老波子没话说了,我摇摇头说道:“就剩下一条单蹦了,等着,都别走!”说罢我回屋提出了那只装有淡青独腿的罐子。

      淡青独腿落入斗盆的时候老波子发出一声尖叫:“哎吆!这么大啊!”再看盆中的两条蟋蟀,重青一线居然比淡青独腿小了一整套,淡青独腿象往常一样木呼呼的站在那里,只有两条须傻了吧唧的到处乱扫。四须相碰的一刹那,重青一线立即有反应,气势汹汹的走来,两虫头部一碰,淡青独腿突然一扭头,跑了!“我操,你个畜生!”我气愤的叫喊。周围立即发出一片嘲笑声:“废物!废物!废物!哈哈哈哈哈哈哈……”老波子也笑了:“哈哈哈!一个大笨蛋,哈哈哈!”重青一线仿佛对眼前这个大块头的龌龊行经感到可笑,它追逐着淡青独腿绕场一周后骄傲的起叫了,叫声很是得意,然而在它叫声响起时,淡青独腿一颤,而后大脚轻挪转过身体,同时张开了好似一对门扇般的巨大獠牙,我惊呆了,这副牙太让人感到恐惧了,除去幽黑的牙刺和牙体中部外侧那两小块淡淡的灰晕之外,其他部位犹如墙皮一样苍白无光。重青一线的牙很大,但是和它相比却显得逊色了太多……太多……“笃!笃!笃!”

      重青一线高声起叫,仿佛想要用声音吓退淡青独腿,淡青独腿闻声主动走来,而后用巨牙轻轻推搡了对手两下,重青一线的表现很配合,立即回头而去。“噎嗬!这是怎么回事儿?”老波子脸面挂不住了,连忙下草狂芡,重青一线毕竟是将虫,顷刻间恢复了状态,两虫相遇它居然奋力冲上,“咔!”重青一线飞上半空,与刚才的黄麻翅子如出一辙,不同的是落地后它的脑袋软绵绵的拄在地上,露出白皙的项肉,两条大腿做划船状不停的挣扎,却始终无法前进一步,淡青独腿翅膀鼓了几鼓,终于艰难的叫出了声音:“皮!皮!笃!皮!笃!皮!皮!它的叫声很小,而且叫三下才能真正响一下,连我都替他累的慌。周围的人听罢都笑了,我也笑了……这是淡青独腿为我奉献的第一场胜利,也从此揭开了它的战斗生涯……

(七)

       老波子红着脸走了,我呆呆的看着淡青独腿,心里面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一方面是它的横空出世一鸣惊人,化解了刚才的尴尬,让我笑到了最后,另一方面则是我与小宾最最宠爱的黄麻翅遭受惨败,其王者地位顷刻间被一只残废所取代,令人扼腕痛息。此中的甜辣辛酸一刹那充满了脑海,胜利似乎没有让我心花怒放,而更多的是苍凉、无奈的心情。儿时就是这样,总希望自己所心爱的事物完美无缺,哪怕是一丁点瑕疵都会让自己感到遗憾,更何况它本来是完美的,我清楚的记得它从完美变到残缺的过程。

       “程XX!把你那个单蹦拿上来,俺哥哥和你咬蛐蛐。”对面楼上传来老波子的叫嚷声,原来他哥哥大伟对我下了战书。我和小宾对了一下眼,而后端起独腿的罐子,一阵风地向声音发出的地方跑去。比赛很快就结束了,小宾陪我一起回到家,我找了最大的一只黄泥拓底的缸子来作为淡青独腿的新居,以前里面的主人是黄麻翅子,现在它已被妥善的安置在其他的住处。今天我和小宾很兴奋,因为淡青独腿用它出色的表现再一次证明了它的实力。短短不到半小时时间里,大伟家的所有的虫都被它轻描淡写的击败,其中大都是推搡两下就败落,剩下的也是一口打掉,再没有出现重青一线那种情况。当然胜利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淡青独腿体型太大,在那段斗虫不分大小的岁月里,它无疑占了绝对的便宜。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淡青独腿和院子里另外几条蛐蛐参加了对外战争,不断的和我家周边的一些宿舍区的孩子们比斗。连续的胜利很快让它的名声传了出去,前来邀斗的半大孩子越来越多,当然淡青独腿并不是每次都会出场,但总是在最关键的比赛中隆重登场,赢得最后的胜利。宝四是院子里的一个混混儿,比我大好几岁。平时别人都不爱和他一起玩,原因是他老是带着一帮不三不四的家伙欺负人;再就是他二哥那时侯在外面斗虫赌钱,他经常跟着二哥在斗局上转悠,对我们这些街头派根本不放在眼里。但今年院子里斗虫斗的特别热闹,他也忍不住来凑着看看。

      一天,轴承厂宿舍楼一个叫长青的伙计来我们宿舍区咬虫,由于长青算是他们宿舍的老大(半大孩子中玩虫的老大),因此我们这边作了认真的准备。他一共拿来三条虫,一通下来打掉我们5、6条,而他们损失了2条,剩下的一条(大王)两战两胜,下口轻松利落。这时所有的眼睛都盯在我身上,我有些得意,慢慢的打开了罐子,长青见到淡青独腿时“哎吆”一声尖叫。淡青独腿身形全罩对手(其实对手也是很大的蛐蛐),下了斗盆之后一走动,对方蟋蟀基本上找不到了,两虫碰头还是那么轻松一口,对手已经挂在斗盆边上了,复盆后一插,对手掉头跑掉,又是一场轻而易举的胜利,没有精彩的的拼杀大家都感到有些扫兴,我和小宾却沾沾自喜,毕竟胜利才是最重要的,更何况淡青独腿的打斗场面我们早已习以为常,知道不会出现什么精彩的场面。于是跟往常一样,我一只手轻轻的将独腿提起,然后轻轻地装进缸子(我那时连罩子都没有),然后起身回走。“等等!”一个声音叫住了我,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宝四。

      “我看看你这个蛐蛐。”说罢,宝四不客气的从我手中把缸子夺了过去仔细的瞧了起来。“弟弟,你这个虫给我吧,在你手里瞎了。”宝四说道。“凭什么给你啊,俺给你俺玩什么?”我回答道。“操!不就一个破烂单蹦么,有什么稀罕的,你养着没用,给我算了!”“没用你还要他干么?不给!”我一边说着话一边把缸子夺了回来。“嘿!真有一套,一个烂比单蹦拿着当宝贝了,丢不丢人啊?”宝四轻蔑的说道。“俺就拿着当宝贝,你管不着!”我不甘示弱。“弟弟我给你说,就你着破烂单蹦在我家也就是个摔死的货。”“摔死的货你怎么还想要啊?”“嘿!兄弟,不服气我拿个蛐蛐和你咬咬行不?绝对一口把你这个虫子捏死,信不信?”“不信,有本事你拿去,我在这里等着你!”我也上犟了。

      “好小子,你等着!”说罢,宝四一溜烟跑了。不一会工夫,他端着两只罐子回来了,他把罐子摆在我面前说道:“弟弟,随便挑,放进一个去就办死你,嘿嘿!”我顺手指了一只罐子,他轻轻的打开后我凑了上去观看。好家伙,一条四四方方的黄麻头,脑瓜子上爬满了金黄色的麻路,脑袋也是四四方方的,显得出奇的巨大,下草一副黑斑红钳,在阳光的照射下锃明瓦亮,提草鸣叫“霍霍”作响,看来来者不善啊!两虫对头,还是淡青独腿体形庞大,四牙相对,我看到仍旧是淡青独腿占据绝对上风,相比较之下,对手的大牙小了许多。宝四不再说狂话,表情显得紧张,或许他在之前没有觉察到淡青独腿这么雄伟。

      黄麻头猛然冲上“铮铮”两声,淡青独腿在对手的狂攻下六足居然纹丝不动,对方起叫,淡青独腿傻呼呼的一起跟着叫,可它的声音实在太小,完全淹没在黄麻头浑厚、沙哑的怒吼里,接下来两虫相互咬住,淡青独腿奋力一推一拉,黄麻头全身打颤,死命拔出红钳,狼狈逃窜。“好!厉害!”周围响起了喝彩声。可怜淡青独腿刚刚想起叫庆贺,就被大家炸雷般的喝彩声给吓了回去,呆呼呼的站在原地,显得有些委屈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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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29 08:0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保华在线 于 2015-1-27 13:00 编辑



(八)

    宝四的脸有些发红了,“咋呼么咋呼?都别咋呼了!”周围的声音立刻小了,宝四打开另一只罐子,将蛐蛐倒进斗盆。只见这条蟋蟀一身皂青色乌黑发亮,六条腿洁白如玉,头脖硕大,体型宽厚,见光原地打转一圈后身型扑开,双须急速的在地上扫动,而后龙行虎步,威风凛凛。两虫碰面,对方青虫亮出一副巨大的白钳,与淡青独腿的大钳交相辉映,刹是好看!我依稀记得当时的情况,淡青独腿率先起叫,白牙青以一种快的令人胆寒的速度冲上去,紧接着盆中两道白练闪耀,一纵即逝……淡青独腿用它那断断续续的叫声告诉我它安然无恙,在它另一边,白牙青饭须翘起,一根长须耷拉在地上,浑身象散了架一样,歪七扭八的爬着。

    “厉害,这个单蹦太厉害了!又赢了,太力巴了吧?好家伙,这么厉害的单蹦还真没见过!哈哈哈!”周围的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宝四的脸色变了三变,最后说道:“你们等着点,我再回家拿去!”“不咬了,今天不能咬了!”我说道,“再咬单蹦就累了。”“弟弟你这就不懂了,蛐蛐越咬越厉害,一气咬上十场八场的才厉害呢。”宝四一本正经的说道。“算了去吧,这怎么可能?”我回答道。“不信你问问他们,我点化你干么?真是的!” 宝四“认真”的说道。“对对,没错没错!越咬越厉害,越厉害的蛐蛐越要咬,没错!”旁边几个大孩子赶忙附和着说。其实他们只想看热闹,哪里管蟋蟀的死活,场上的情况很明显,他们一起拿我点化着玩,目的只是要在继续看到蟋蟀的咬斗。我相信了他们的话,宝四又去拿虫去了,这次他招呼了个帮手,搬来了5只罐子。接下来独腿再次上场,接连砍翻了4条悍将,不同的是后两场它的胜利已经不象开始那样轻松。

    宝四的手中第五只罐子打开了,从表情上看他已经愤怒到极点,独腿在斗盆里疲惫的喘着大肚,最后一个对手轻轻落入斗盆,入盆的一刹那,我大吃一惊,它的体态极其雄伟,头如蜻蜓,项如皮鼓,立身高厚,一张黑皮幽幽透着精光,下草一副巨齿白牙,好一只白牙黑将军。周围的人禁不住发出一阵低呼。再看淡青白牙,从体形上看仍旧比对手大,可接连的打斗让它显得有些疲惫,哪象黑将军那样精神饱满。两虫见面就打,黑将军先发一口把淡青独腿打了个趔趄,再碰头仍然是黑将军先合口,而后一记漂亮的杀猪,淡青独腿第一次被对手掀翻。“好!大白肚!哈哈!”有人叫嚷起来。

    两虫分开后黑将军傲然起叫,宝四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怎么样?这才叫蛐蛐呢,你那是个什么呀?哈哈哈!”“淡青独腿真的败了么?”我下意识的用芡草点了点它的面门,不想它立即张开那副门扇般的大牙,再次怪异的起叫了。“好!大单蹦还没败,奥!奥!奥!”小宾兴奋的差点跳起来。重新起叫的淡青独腿一改往日的风度,有些恼火起来,居然主动找了上去,两虫再碰头,独腿一口叼住黑将军的大牙,死命的向前顶去,身强力壮的黑将军硬着对顶,可淡青的那条独腿不知道从那里来得力量,顶的黑将军根本就抗不住,最后被逼到盆边上,淡青独腿猛然发威,奋力抬起头左右晃了两晃,黑将军被晃的六抓离地,赶忙用大腿反蹬独腿的头部,身体缩的象虾米一样龌龊非常,一下、两下、三下,终于摆脱了淡青独腿的铁钳,狠狠的摔在盆壁上,“啪!!!!”黑将军的一根饭须粘在淡青独腿的牙侧,淡青独腿顾不上休息,用前抱爪一刷一刷的企图把那根饭须刷下来,刷了几下终于将那根饭须拨弄下来。

    这时它才感觉到身体的疲惫,静静的趴在那里呼哧呼哧的喘息,翅膀抬了两抬,最终还是没有起叫。再看黑将军,两颗洁白的大牙再也无法闭合,身体高高的支撑起,颤抖了许久……许久……“等着!我再拿去!”气急败坏的宝四没好拉气的拎出黑将军扔进自己的罐子里,扭头就走,“咚”一声撞在一个人身上,“哈哈哈哈!”旁边人都笑了。“妈了个比的!谁啊!” 宝四抬头就骂,然而他看到那人的脸后立刻变的呆若木鸡,继而结结巴巴的说道:“二哥,你……你怎么来……来了?”宝二夺过宝四手中的罐子打开看了看说道:“谁让你把它拿出来斗的?”“我……我……我……”“啪!!!!!!”一记清脆的耳光响起。

    “哎吆!妈呀!”宝四捂住脸撒腿就跑。边跑边哭着喊道:“老二你他妈走着瞧,我告诉咱妈,让咱妈揍死你!!!”“我先办死你这个小逼色孩子!站住,妈了个逼的给我站住!”宝二边喊着边从后面追赶而去。

(九)

  今天的打斗真是大快人心,看到周围投来羡慕的目光,我心里那感觉叫个“舒……服!”淡青独腿出色的表现帮我赢得了人们的尊重,看着它憨态可鞠的样子,我心里得意的早就飘飘然如醉如仙了~~~~之后的日子里,淡青独腿象台机器一样在沙场上埋头工作着,用血肉之躯捍卫着我的尊严,给我带来一次次的荣耀,在它统治的那个时期,几乎所有的光芒都落在我的头上,同时所有的对手都在它合钳的一刹那黯然神伤。

    由于受到大孩子们的影响,我一直没有珍惜它的身体,它象一头老驴一样辛勤的工作,同时把收获全部无私的奉献给了我。而随着时间的延伸,它却在一点一点的衰退,可恶的是我丝毫没有发现它的疲惫,仍旧一如既往的将它一次次推向杀机四伏的战场,来换取胜利带给我的掌声与光环。“开门,程XX快开门,是我。”一通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睡梦中的我,我打开门,老波子急匆匆的闯进来,气喘吁吁的说: “你那大单蹦呢?”“干什么?”我反问.“是这么回事,李强说家有条八厘米的,我看见了,太大了!我给他说你这里有个大单蹦比他那条还大,他不信,这不让我拿过去和他那蛐蛐比比。”“八厘米?”我一边用手比画着一边琢磨。“这不是放屁么?哪有这么大的蛐蛐,强哥说的是不是蝈蝈啊?哈哈!”我笑了起来。

    “到是没这么大,算了算了,我也说不清楚,你去看了就知道了,走走……”我俩来到李强家门口,老波子把李强叫了出来,强哥大我八岁,那时侯已经是大小伙子了,一米八多的身高,一身腱子肉。他平时经常带着我出去玩,教我搓拳击,还帮我捶底,他从工厂里面带回来的小气门又光滑又平整,捶出来的底又平又亮,很是好看。我一直都知道他玩蛐蛐,可从来没有和他交过手,因为人家一起玩的都是些二三十岁的大人,咱根本插不进去。“强哥,听说你弄了条8厘米的蛐蛐,拿出来看看行不?”我说道。“哈哈哈哈哈!谁给你说的,八厘米?胡闹了,那叫八厘。”强哥笑着回答道。“八厘是什么意思?”我不解的问道。

    “进来弟弟,到屋里来我告诉你。”说着话,他把我俩带到屋里,来到窗头前的一张小桌子跟前说道:“你俩看看这是什么?”桌子上摆着一张很精巧的小秤,秤身上全是针尖粗细的刻度,显得很精致。“强哥你这个秤是称啥玩意的,我怎么没见过啊?”我顺嘴问了一句。“这就是称蛐蛐的家伙,看见了么,这个地方是1厘,这个地方是5厘,呶呶,8厘在这个地方……”“哦!”我终于明白了,原来“厘”是一个重量单位,而不是长度单位。“强哥,快把你那8厘的蛐蛐拿出来和他的单蹦比比谁的大!”老波子有些不耐烦了。“着什么急啊,屋里地方小,咱们出去看。”

    强哥顺手从一大堆罐子里拿了一只,带领我们出门了。阳光下8厘的蛐蛐和我的独腿放在了一起,强哥嘴张的大大的,似乎不相信眼前的事实,淡青独腿足足宽出对方一草,并且高出一大截。“我给你称称。”强哥说着话进了屋,随后小心翼翼的把小称端出来,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将独腿装进称头下方的小塑料瓶中,我和老波子一声不吭的看着,强哥用冰糕棍轻轻拨弄着秤砣的位置,最后说了句我一生都忘不了的话,“八厘八。”八厘八的独腿!!!这是什么概念?如果加上那条腿的话它的体重应该大到何等骇人的地步。虽然当时我对蟋蟀重量的概念一窍不通,但是从强哥惊鄂的表情中可以看到,它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数字。“你这条虫从哪里逮的?”强哥一脸狐疑的问道。“呶,就是那里!”我用手一指旁边的木栅栏,“别提了,抓它的时候掰下一条大腿,气死我了!”说着话我的火又要往上冲。“这就是了,应该是它。”

    强哥无奈的摇了摇头,一脸的惨然。我有些纳闷,“什么是它不是它的?它是谁?什么乱七八糟的?”一连几个问题从我脑子里转来转去。“强哥,让这俩蛐蛐咬咬行不?”老波子早已按耐不住心头的瘙痒。“我这条蛐蛐不是它的对手,等着,我换一条和它咬。”说着话,强哥再次回到屋里。等他出来的时候,手里换了一只精致的花瓷罐,打开后一看,“靠!这么老大,居然和独腿不相上下的样子,而且漆黑漆黑的,显得异常精神,脑搭亮的象玻璃球,怎么看怎么顺眼!”两条虫落进一只罐子里,四须相碰后居然张开两副同样颜色的牙齿,不同的是,淡青独腿的牙齿仍然大过对手,自从淡青独腿出世以来,我还没见过牙齿比它大的对手。

    这场打斗与以前所有的战斗不同,淡青独腿不再象以前那样轻松退敌,两条虫死死咬住后满盆翻滚,分开后再咬住再翻滚,三次下来,对方终于别头,淡青独腿艰难的赢得了胜利,但是也被折腾的疲惫不堪,疯狂的喘息着……

(十)

“哈哈!赢了!”我高兴的跳了起来。强哥摇摇头:“这个家伙居然这么厉害,唉~~~~”“强哥,还有么?再拿出一条来咬咬行不?”老波子显然还没有过足瘾。“有到是有啊,就怕这单蹦撑不住,你看看,都喘成这样了……”“没事没事,它越咬越厉害,真事。”我打断强哥的话,一本正经的说道。“谁给你说的,这不是胡说么,哪有这么个咬法的,还不得把它葬挺了么?”强哥不屑的回答。“宝四说的,你还别说强哥,还真这么个事呢,那天我把宝四他二哥的蛐蛐一派子办挺了5、6条。”

    说着话,一副得意的笑容挂在了我的脸上。“操!弟弟啊,他们糊弄你!”强哥说道。“可是大单蹦还是赢了!”我反击道。“弟弟我给你说,他们欺负你小,点化着你咬,他们好看热闹!”“别管热闹不热闹,大单蹦就是赢了!”我也上犟了。“行了,都别说了,抓紧时间咬啊,都等了老半天了!”老波子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从一旁咋呼起来。强哥没搭理他,接着问我:“弟弟,你这个蛐蛐逮了多长时间了?”“大概……有20多天了吧!”我边算着边回答道。“天天都咬么?”“恩,差不多天天都咬。”“一天咬几场啊?”“没准,有时候咬一两场,有时候咬四五场,最多的一次咬了十来场!”“啊!!!!!!!!!!!!!!!”强哥大惊,“有……有你这么个咬法的么?你这不是糟蹋虫子么!!!”我看到强哥的鼻子都快要气歪了。这时候淡青独腿已经不再剧烈地喘息,恢复了以往的状态,气定神闲的站在罐子中央。

    “还咬么强哥?”我问道。强哥摇了摇头,无可奈何的说道:“既然它都糟蹋成这样了,留着也没啥用处了,咬吧。”“强哥,拿个厉害的来!”老波子不忘叮嘱一句。强哥不一会儿从屋里出来,手中端了一只很大,很扁的瓦盆,上面雕满了精致的花纹,打开后,里面还有一只瓦罐,他把小瓦罐轻轻打开后将虫小心翼翼的倒进大瓦盆里,我连忙凑上去看虫,“嗬!牛比啊!简直太牛比了!”“只见这条虫一身黑碳色,身体厚实的犹如半截粉笔头,血红脑线隐沉过顶(凭记忆),头三面出角,额头前冲出角,项皮宽阔深长,上面疙瘩溜丘,并密布着蓝黑色的毛丁,弓背高高隆起,翅洒鳞光点点亮,铁腿高耸圆粗长,整个一虫中猛张飞是也!

    凭我当时的印象这是一条深黑色大虫,但是通过后来知识的积累,觉得它应该是一条黑紫虫。淡青独腿进了瓦盆,我连忙和对方的黑紫进行比较,越看越觉得心里害怕,淡青独腿头部稍稍比对方大一点点,但其他方面真的找不到能够超越对手的地方,并且黑紫还要比淡青独腿稍长出一节,从体重上独腿也不会占到任何便宜。两条虫四须相碰,黑紫挺进一头,大钳豁然闪现,我眼皮一麻,“奶奶的这么老大个牙啊!”白钳!又是白钳,和淡青独腿几乎不相上下的一副白钳,所不同的是淡青独腿钳外侧烙灰晕,而它则是一边一条血丝红线!“督督督督!”黑紫起叫,声音震的罐壁翁翁作响,好象是说:“哪来的野小子,敢他妈的挡老子的路,滚,再不滚弄死你!”“皮皮……督….皮……”

    淡青独腿也叫了,仿佛在回应道:“我操他猴子,大早晨的怎么一上来就骂人,刷牙了么?什么东西!”“咔!”两条虫咬在一起双双飞上半空,落地后还是黑紫率先起叫:“督督督!知道厉害了吧?敢给我耍半调,找着挨揍不是?没数了。”独腿听到叫声后一个转身对准对手起叫:“皮皮……督….皮……督,就这两下子吹什么牛比啊,有本事再上来,老子没事,气死你个王八蛋!”我的手已经攥出了汗,盆中两条蛐蛐叫嚣着,终于又走到了一起,这次是淡青独腿发威,它狠很一口咬住黑紫的大牙,朝这两边开始晃动,不料黑紫也猛然合钳,向右后死命掰去,“啪!”淡青独腿被狠狠杀翻在地,同时传来一阵喀吧喀吧的撕咬声,两虫又一个翻滚分开,黑紫傲然起叫:“督督督督!我杀!我杀!我拼命的杀!你死!你死!你乖乖的死!哈哈哈哈……”

    独腿顽强的转过身,勇敢的面向黑紫,双翅再次立起:“皮皮……督….皮……督!小子,你以为这样就完事了?我呸!连门都没有啊,上来,有种的再上来!”“好家伙!厉害啊!”强哥都禁不住为独腿喝了一声彩。黑紫又一次冲过来,独腿转了半圈后一口叼住黑紫的外口,猛一发力,黑紫突然身体颤动起来,头部不停的摇晃,终于摆脱出来,但是一条饭须也被独腿扯断。“督督督督!你个小贼羔子,敢玩偷袭,要不要脸啊?”“皮皮……督….皮……督!你懂什么?这叫以智取胜,亏你长这么大个子,脑子咋这么笨呢?真是个傻茄子!”在场的人都瞪大眼睛,屏住呼吸注视着场上的情况,两条大虫扭打在一起。每一口都“哐哐”作响,要知道这么两头巨蟀的碰撞,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眼福见到的。

    随着几轮重口的较量,淡青独腿的体能明显处于下风了,黑紫的战斗力却愈发旺盛,一通猛冲猛咬打的淡青独腿踉踉跄跄,突然黑紫再次发威,一口将独腿再次杀翻在地,并死死的按住,独腿拼命的挣扎反抗,两虫又翻滚着分开,黑紫的叫声更加的嚣张,淡青独腿一瘸一拐的走向黑紫,两颗骄傲的大钳在黑紫面前再次颤巍巍的张开……看着遍体鳞伤的淡青独腿,突然间一股心痛难耐的感觉猛然袭来,刹那间我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我要结束这场比赛!不能再让它打下去了!”我张嘴刚想喊“停”的时候,场上突发巨变!两条虫牙齿交错在一起“喀嚓……”两条虫分别站在盆内两侧,均一动不动,呆若木鸡的站着,没有一个起翅鸣叫的。

    我想芡虫被强哥阻止住了。等了一会儿,强哥皱着眉头说话了,平客了(双木)!又过了许久,黑紫的双须开始活动起来,它慢慢的来到独腿跟前,四须交汇后,轻轻的起叫了“督…督…督…”声音好象在说:“兄弟,怎么样啊,不行了吧,早知道这样还硬撑什么?”独腿翅膀努力的股起,居然也叫了起来:“皮….皮…督…皮!好了,你也别演叨了,都这样了还不回去歇着,充什么油子啊?”“督…督…督~~还真让你看出来了,可兄弟总的给我个面子吧,咱俩一起别头吧好么?”“皮….皮…督…皮!好好,那咱就都别头吧,都是实在虫,别耍花,谁耍花谁是个王八?”它们俩对叫了半天后,同时别头而去,不同的是,黑紫两下子就走出老远,而淡青独腿还没有完全转过身来就已经瘫趴在地上不动了……

(十一)

我茫然若失的捧着罐子往家走,脑子里回荡着强哥的话:“弟弟,咱院子里根本没有这么大的虫,这条虫和我这两条虫一样,都是我在长清抓到的,它跑了以后没想到让你给抓去了,你小子挺有福。可是你把它给糟蹋了,要是在我手里的话,这条虫绝对无敌了……”我看着奄奄一息的独腿,心里面隐隐感到刺痛,在我的欲望与虚荣心的驱使下,它饱经风霜血雨的鞭挞与折磨,现在已经变的极度衰弱,生命危在旦夕。我越想越难过,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后悔,终于忍不住抄起巴掌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火辣辣的疼痛中,我的心稍稍有了些安慰。夜晚,在台灯轻柔的光线下,我深情的看着淡青独腿,它已经能够进食了,三四粒黄米饭下肚,精神好了许多(虽说在平时连它一半饭量都不够),它抬起头默默注视着我,感觉是那样温柔、信赖、亲近,我忍不住把手伸进缸子里,它果然慢慢的爬上我得手,我托着它,象第一次捉到它时一样,它仍然是那样东瞧瞧,西望望,而后大头一埋,背部一弓,“皮……皮……皮……”叫了起来,之前我一直嫌弃它的声音难听,可是这次我居然感到它的声音如此美妙,如此悦耳……第二天,小宾来看望它,老波子也来看望它,它似乎感到很兴奋,精神状态更是恢复了不少。第三天一大早,一直挂念着它的小宾又来了,我把它的缸子端出来,打开盖子后看到它还是那么神采奕奕的站在罐子的中间,两条铁须在清风的吹拂下飒飒飘扬。

    “呓?怪了,大单蹦怎么这么长时间不动弹?”小宾好奇的问道。我也纳闷,于是用草一拨,淡青独腿跟着草的轨迹身体转了一个角度后,身体向无腿的一方慢慢的倒了下去……一股酸涩的感觉一下子冲进了我的眼眶和鼻子,我看到我的眼泪砸在盆底后“啪啪”摔的粉碎,须臾,身边传来了小宾抽噎的声音。老波子住的宿舍楼后面是一个三面封闭的夹道,这里土壤肥沃,野草丛生,小宾挖了一个坑,我把装淡青独腿的火柴盒轻轻放在里面,而后将土掩埋上。
    然后用铁锤将一块木条砸进前面的土中,木条上是父亲用毛笔写的几个字“程XX无敌大王之墓”,(我记得老爸写字的时候一脸的无可奈何)就这样我们辞别了淡青独腿,但是战斗并没有结束,院子的咬斗仍旧火暴。只是淡青独腿死后,我们再也不敢轻易挑战那些大孩子,在医院捉到的那只黄麻翅子由于淡青独腿的出现而获得了宝贵的休息时间,现在,它又回到以前的罐子里,重新披挂出场了。

    它仍然很厉害,同时打斗风格比以前显得沉稳了许多,我们靠着它又赢得了不少街头比赛的胜利,当然我也学会避让凶头,不与院子里的那几条大虫交锋,同时也不会拿着它当驴使,避免淡青独腿的悲剧重新上演。淡青独腿埋葬后,几乎每天我都要到它墓前站一会儿,在它面前我感到很安静,很清醒。或许这也算是一种忏悔吧,让我时刻不要忘记自己犯下的错误,时刻要牢记爱惜自己的将军。但是,就在它下葬后不到几天的时间里,不幸的事情发生了!一天中午,我吃完饭刚想睡午觉,门外传来小宾的尖叫声,”程XX!快出来,大单蹦的坟让人家给扒翻了!!!!!”“什么!!!!!”我冲出房门,一阵风奔向独腿的“墓地”,眼前的一幕让我大吃一惊。那块“墓碑”被折成两段,坟墓被挖开,火柴盒早已无影无踪,看着这满目创痍的现场,我异常愤怒,发疯一样的冲出夹道,冲进院落,站在院子中央破口大骂:“谁把我大单蹦的坟给扒了,哪个傻比啊!出来!给我出来!!!!!!!!!!”

    父亲从屋里赶忙跑出来一把抓住我拖进房间里,照着我屁股上狠狠抽打,边打边说:“叫唤什么?混帐!全家人脸都被你丢尽了!我打死你!”妹妹吓得大哭起来:“爸爸,别揍俺哥哥了,我害怕!呜~~~~~~”我怒目圆睁,满脸通红,毫不示弱的说道:“我就是要骂,要是让我知道他是谁,我宰了他!!!!!!!!!”父亲楞住了,他第一次见到我这么倔强。母亲一把将我搂了过去,忙说道:“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告诉妈好么?”我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愤怒,泪水掘堤一样夺眶而出:“不知道哪个王八蛋把大单蹦的坟给刨了,我要揍死他!啊呀!!!!!!!!!”我哭了,愤怒的哭了,声嘶力竭象一只受伤的狼!母亲连忙劝我说:“好了好了,不哭不哭,让你爸爸再给你去抓去,抓个比它还大还好的。”这种劝说对我来说根本就是没有用处的,我心说:“老妈呀,这样的蛐蛐到哪里去抓啊,能再见着都比登天还难啊!!!”

(十二)

一场秋雨从天而降,将院落冲刷的干干净净,同时也将我心中的阴霾扫去,本来么,一个十岁的孩子心里的痛本就不会埋藏太久,况且我天生就是没脑子的那种,昨天还为了掘坟事件咬牙切齿,今天却仍旧提着黄麻翅子上街咬斗,今天的对手一个个都小了吧唧的,连一两口都受不住,我感到心里面很没劲,于是嚷道:“还有大的么,谁有大个的?”小宾也随着我说:“就是啊,弄个大的来咬咬,光咬小的没意思!”“闪开都闪开!我有大的,我和你咬。”话音未落,一个大个子拨开众人钻了进来。

    我一看这人原来是宝四,于是问道:“你那蛐蛐呢?”“在这里,你看看吧。”说着宝四把虚握着的右手放到离我二尺远的地方,拇指和食指轻轻分开露出一个超级巨大的蟋蟀脑袋,我吓了一跳,刚想定睛细看,他却又用拇指挡住,然后说道:“怎么样?敢咬吧?”自打淡青独腿死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这么大的蛐蛐,强烈的好奇心促使我想要见到这条蛐蛐的全貌,于是回答说:“敢咬!放进来吧!”宝四诡异的一笑,然后把右手放在罐子口上松开,我连忙观看,罐子里除了黄麻翅子之外,只有一只大的出奇的蟋蟀脑袋平铺在地上,旁边的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摇了摇头,无可奈何的说道:“你怎么老点化人啊,快点拿走!”一边说着一边要把蟋蟀脑袋拿出来。“别拿了,这个脑袋送给你了,我不要了!” 宝四笑道。“你不要俺也不要!”我回答道。“你不要?你知道它是谁啊你就不要?”宝四接着说。“我哪知道它是谁啊?”我不屑的说。

    “告诉你吧,它就是你那个大单蹦,哈哈哈哈哈!!!”宝四得意的大笑起来。“什么?你说什么?”一股热血冲上我的头皮,我连忙再次盯住那脑袋,越看越象,越看越是,越看眼睛越红,一股悲愤的心情骤然升起!“你个傻小子,埋蛐蛐也不找个好地方,前面还立个牌子,生怕别人不知道,哈哈哈哈哈!活该,真是活该!!!哈哈哈哈!” 宝四越笑约得意,笑的前仰后合。我站了起来,走到宝四面前,攒足所有的力气,照着宝四的脸上狠狠的一巴掌打去,“啪!!!”“哎吆!”宝四雾着脸蹲了下去,周围的人立即退后围成一个圈子,“打呀!打呀!奥!奥!奥!”我没有解恨,疯狂的扑上去继续动手,不料迎接我的是宝四飞来的一脚,揣在我肚子上,我比他小好几岁,个头矮半头,哪里能够经受的住,一屁股坐在地上。旁边的人又开始叫嚷起来,“奥!奥!奥!宝四赢劳!”宝四拍了拍手,嘴里骂了两句,而后趾高气扬的走了,我努力爬了起来,看到旁边正好有半块砖头,脑子想都没想,抓起来冲向宝四,“啊!!!!!!!!!!”

    旁边一个小姑娘吓的惊叫起来,宝四猛一回头,我已经到了,他情急之下赶忙抱住头身体下蹲,“砰”的一声,砖头结结实实的砸在宝四的后背上。宝四杀猪般的惨叫,随后向一只疯狗一样扑来,冲着我的头上、脸上、身上,一通疯狂的老拳,我一弓身抱住他的腰死死不放,同时觉得后背被打的“咚咚”作响,但我也没闲着,张开大牙逮哪算哪猛咬,宝四疼的吱呀怪叫,把我推翻在地,然后骑在我身上,双手雨点般的砸下!“呀!!!!”一声尖叫,小宾猛扑过来,一头装翻宝四,宝四在地上飞出一脚把小宾踢翻,然后又回身掐住我的脖子。我的喉咙火辣辣的疼痛,呼吸都感到困难,虽然还想反抗但无济于事,13岁打10岁的人跟20岁打15岁的人相比其实差不多,我知道今天肯定要吃大亏了。

    就在这紧急时刻,突然宝四手松开了,他的脖子反被别人抓住,而且那人顺手一带,宝四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我连忙一看,原来是强哥。“李强,关你屁事!” 宝四叫道。“小色孩子再骂一句?”说着话,强哥一只手把宝四抄了起来。“这么小的孩子你都欺负,你什么玩意啊?”“他先揍的我!”“你这户色孩子揍你活该,揍死拉倒!”“李强你妈了个比给我松开,要不然我让俺哥哥揍你!哎吆!!!”宝四又栽倒在地,起身后用手捂着血迹斑斑的嘴大哭起来,“你等着,我找俺哥哥去,等着!呜~~~呜~~~呜~~~”望着抱头鼠窜的宝四,强哥指着骂道:“叫去吧,我把你哥几个一块劈了,叫你爹来也白搭!”宝二在楼上露了露头,最终还是不敢下来,他知道强哥的手段,实在是惹不起。强哥把我送回家并给我父母解释今天发生的事情,父亲没有责怪我,反倒安慰了我几句。我突然想起遗漏在院子里的那只罐子,跑出去发现已经不见了,在刚才和宝四拼命的时候被人偷偷拿走了,从此,淡青独腿生前用过的东西全部带走了,一点点都没有留下……

(十三)

    时光荏苒,一晃33年过去了,以前我住过那个院子还没有拆掉,但早已物是人非了,偶尔经过时我总是放慢脚步轻轻地望上几眼,恍惚中依稀看到我与小伙伴在院子中斗蛐蛐的场景。我在这个院子里住了13年,有着童年诸多的记忆,蟋蟀当然是在这诸多记忆中最美好的事物,随着时间的流逝,玩过大多数蛐蛐已经变的模糊,但还有一些记忆永远无法忘怀。每次想起童年往事,总是能够清晰的浮现出85年白牙紫青(被踩死的)、84年白牙淡紫,当然最让我骄傲的无疑是我的挚爱——淡青独腿,同时它也带给我童年最大的伤痛……

    淡青独腿一生只有20多天,却为我获得了100多场比赛的胜利(虽说都是街头比赛),它温和、羞涩、憨厚、老实,那么忠诚无悔的陪伴着我,而我却不知好歹的一次次将它推向危险与困境,最终在它本应年富力强的时候与世长辞……时钟的指针对准在2015年1月24日晚7点钟,键盘前的我要向它说再见了,为了让它在死去33年后再一次从另外一片天地里复活,我写下了这篇本不忍心写下去的文章,算是33年后对它献上的一份微不足道的缅怀之情。对不起,老伙计。都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曾经有一只楞好楞好的单蹦摆在俺面前,俺他妈脑子进水了,没有拿它当回事。直到他死了以后俺才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俺这一辈子最丧闷的事儿莫过如此,如果老天爷再给俺一次机会的话,我会对那个单蹦说五个字:“俺要爱护你!”如果非要给这个"爱护"加个期限的话,俺希望是你活着的每一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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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29 08:0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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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9 08:4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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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9 10:0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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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9 11:4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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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9 12:2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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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9 13:2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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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9 18:48 | 显示全部楼层
经常回忆童年,说明人已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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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9 19:5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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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9 21:2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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