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 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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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北京的大城，威武庄严。
九个城门，宛如八臂哪吒的肢体，对称排列。
正南面的大前门，好似哪吒的头；
东西两侧的崇文门、宣武门、朝阳门、阜城门、东直门、西直门，
犹如哪吒的六只坚实的臂膀；
安定门、德胜门，则如同哪吒的两条腿，稳稳地屹立在北方。
北京虫界赫赫有名的疤五爷，
就住在哪吒三太子的脑袋——
前门楼子旁边。
疤五爷一年只养一只虫，
但这虫一准是他从千军万马中挑选出来的珍品。
疤五爷一年只下一次场子，
但这一赌一准轰动半拉北京城。
人家疤五爷说得好：
要么就不赌，要赌就赌它个惊天动地！
在人们的记忆里，疤五爷从来就没输过。
有人说，这是因为疤五爷的眼力架好，慧眼识虫；
也有人说，这是因为疤五爷的养功好，能调会理；
还有人说，这是因为疤五爷的手里，有一件祖传的宝贝
——红芡草！
疤五爷个子不高，六十来岁的光景；
一头稀疏的花白头发，根根见肉。
平日里，喜欢穿着一件皂青色的长袍，
怀里揣着他那宝贝虫王，
慢条斯理地到处溜达。
见过疤五爷的人都知道，
他的左臂上有一条8、9寸长的刀疤，
没人知道、也没人关心这刀疤的来历；
等“疤五”的绰号叫得久了，
人们就更觉得五爷有疤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了。
这年的秋天，五爷手里出了一条铁砂红。
这条虫一张红皮，洒满铁砂，
一对老红牙，洒黑斑、挂黑线，
在场子里一口气挑了六员大将，威震北京城！
跟往常一样，疤五爷回到家后就休兵封盆，
准备让他的宝贝虫王安度余秋。
可就在这时，老鬼来了。
“五爷”，老鬼气喘吁吁地一抱拳，
“嘿，稀客啊！您不是见天儿的跟着洋人跑买卖吗？怎么今儿个有空跑我这儿瞎耽误功夫了？”
“瞧您说的”，老鬼一边擦着脑门子上的汗一边说：
“有日子没见到您，我这心里没着没落的；这不，今儿个是特意过来给您老请安的！您老近来……”
“得！”五爷一摆手，
“你小子甭跟我这儿扯这个哩哏楞儿！说吧，到底什么事？”
老鬼嘿嘿地笑了两声，
“得！什么也瞒不过您老的眼睛！那我就直说了吧！”
他顿了一下，“我这次来，是想请您老帮忙……”
“帮什么忙？”
“我们是想再劳驾一次您的铁砂红……”
疤五爷一摇头“不成！你也知道我的脾气，我一年只下一回场子！”
“这回可不一样啊！对方赌的大！”
“大？大是多少钱？您说给我听听，留神别吓着我！”五爷一脸的不屑；
“人家不赌钱！”
“不赌钱？难道要赌咱北京的前门楼子？”
“您还别不服气，这回啊还真让您给说着了！”
“怎么茬儿？”五爷有些吃惊地看着老鬼；
“爷，您听我慢慢说。是这么回事：有俩日本人，叫什么龟田三郎、龟头四郎，带着一只叫东洋黑麻头的日本蛐蛐，要扫平咱们中国；由此证明中华斗蟋的起源是日本，真正的虫王也在日本。这两孙子说了：要是今年秋天无人能赢得了黑麻头，以后中华斗蟋就要改称日本斗蟋；您说，这跟扒了咱们北京的前门楼子有什么两样？！”
“休想！”五爷一拳击在茶几上，满脸的怒气。
“这么说，这事儿五爷您应了？”
“应是应了，可有一样；我的铁砂红前儿个在场子里伤了元气，恐怕一时半会儿地缓不过来，你们手里还有没有像样的坯子？”
“您这话说的！您手里的虫不灵谁的虫灵？！兹是您五爷手里的虫，绝错不了！再说了，您手里不是还有根什么宝贝红草吗？只要您老肯出马，准让丫小日本嗝屁着凉带冒烟的！”
“这俩日本鬼子什么时候到北京？”
“上海那边带话来，说这俩孙子连赢了弯尾和初学，打算下一站就直奔北京！”
“怎么？连弯尾和初学两位老先生也栽在他们手里？”疤五爷念叨着，隐隐地感到了一丝不祥。

二、

几天后，疤五爷在场子里看到了两个日本人。
这两个人好像是从同一个窝里孵出来的野鸭子，
长得歪歪扭扭，却又腆胸瘪肚、不可一世。
斗栅里，一只硕大的黑虫六足高撑、鼓翅高鸣；
这只虫生的麻头宽项、凶恶无比！
两条大腿又长又粗，
一对乌钢牙幽幽地闪着死亡的光，
就连两条饭须都有普通蟋蟀的抱爪那么粗。
疤五爷看了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难怪上海的弯尾和初学会败在他们的手下，”
五爷暗暗地想到，“看来今天凶多吉少！”
“开闸！”
铁砂红似乎感到了对手的强大，不敢贸然挺进。
黑麻头长鸣不止，张牙舞爪扑了上来；
“咯嘣”一声，钢牙相碰，
铁砂红被震退了几步。
碰头再战，铁砂红不敢硬拼，
蛇形龙步，斜身欺上，一口咬中了黑麻头的中抱爪。
黑麻头被激怒了，
扭头侧甩，单牙外侧砸在铁砂红的头上，
铁砂红被打得险些翻了个跟头；
黑麻头得势不饶人，一个进步崩夹，
铁砂红被喷到斗栅边，浑身痉挛，
两个前抱爪连根震断！
“下闸一分钟！第一回合黑方赢！”
场子里鸦雀无声，
所有的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五爷。
“拿刀子来！”五爷喊了一声，
“老爷子，您要刀干吗？您千万可别想不开啊！”老鬼在一旁劝道；
“别废话，快拿刀来！”五爷的声音斩钉截铁。
老鬼颤颤巍巍地递上了一把水果刀，
五爷接刀在手，一把将左臂的袖子撸上去，
一条8、9寸长的刀疤登时展现在人们眼前。
他右手持刀，对准那条刀疤猛地割了下去！
“噗”地一声，皮开肉绽，一股殷红的血喷了出来！
五爷把刀一扔，
伸手从绽开的血肉中抽出了一根鲜红的芡草！
这就是疤五爷祖传的绝活！
他用自己的血脉，滋养着一根百年的老草！
疤五爷用袖子裹住了流血不止的左臂，
轻轻擦了一下芡草上的血，
随后右手飘摆，柔若无骨，
化出了一团红云！
那芡草就犹如五爷手上长出的一根毛发，
人草合一、霞光万道，
顿时罩住了铁砂红的身躯！
十几秒钟过去了，
铁砂红的头，泛起了耀眼的金光！
它弹腿有声，振翅高歌，
那声音，就如战场上撞击的刀剑，
撕裂了朗朗的空！
“开闸！”
铁砂红拧身纵步，冲到黑麻头面前；
张开红牙，用尽全身的气力，下了绝命口！
两只将军开始在斗栅里翻腾，
四只钢牙“咯咯”作响，
琼浆四溅、血肉横飞！
一分钟、两分钟……
不知道过了多久，
斗栅里恢复了平静。
两只缠绕在一起的虫，浑身痉挛地抽动了一会儿，
就一动不动了。
就在这时，铁砂红忽然低低地翘起了软弱无力的翅膀，
艰难地摩擦出了最后一声绝唱！
两个日本人就像两个泄了气的皮球，
灰溜溜地走出了房门。
人们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呼喊着追了出去：
“赢了，我们赢了！”
“小日本，滚回去吧！”
“滚回去！”
当欢呼的人们再次回到房间的时候，
才发现失血过多的疤五爷，
脸色苍白地倒在了地上；
他的那一刀割得太急、太深，
割到了自己的静脉！
就在那天夜里，
疤五爷跟着他的铁砂红一起去了。
几天后，老鬼将疤五爷，
连同那只致死都鼓着翅膀的铁砂红一道，
葬在了北京西郊的玉泉山上。
老鬼说，疤五爷生前就喜欢红色，
在那里，他可以见天儿地看到燕京八景之一的玉泉垂红。
出殡那天，车队没走西边的阜成门，
而是走了东边的朝阳门。
大家伙说，想让疤五爷再看一圈他曾经威震过的半拉北京城！
北京的大城，威武庄严。
九个城门，宛如八臂哪吒的肢体，对称排列。
五爷的坟，在红霞的辉映中，
静静地与大城西侧的城门遥遥相望。
第二年的秋天，人们都说，
在北京西郊的玉泉山上，
长出了一片红红的草……

千江月

月朗星稀

习虫者

华虫抗日虫神剧，
作者好思路，好剧本！

老将军

书红在线

拍成电视剧肯定受欢迎。

以虫会友

抗日战争胜利也有疤五爷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