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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 【中华斗蟀一号养师的晚年风波】文;袁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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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6-21 19:0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保华在线 于 2016-6-21 19:10 编辑

【中华斗蟀一号养师的晚年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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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立

    大家知道当年上海滩虫界第一号大领班——大名鼎鼎谭敬谭老板,他手下有三大养师,其中第一号养师叫张聋彭,他与旧上海虫界另一号大名鼎鼎的人物郭小毛是同门师兄,郭小毛是青帮中层干部,拜杜月笙先生为师,是上海滩头号虫贩子兼一号监板,解放前夕时全家随杜先生迁居香港。

    谭敬则出去港澳兜了一圈,交了几位重要朋友,又回到了上海,由张聋彭,火光汉等几位老朋友继续帮他养虫,收虫。直到1958年在谭府斗虫,被旧上海号称赌神的秋宝放倒钩,一房间人统统被捕,押送安徽劳动教养,老张与谭敬同关在白茅岭农场,但不在一个中队。

    直到80年代改革开放,这批老友陆续返沪,因为斗虫谭敬多次遭遇牢獄之灾,此时已经金盆洗手,不再玩虫。老张平生最拿得出手的还是蟋蟀,人眼睛一睁开就要讨生活,何况张聋彭家底平平,只得继续帮别人做蟋蟀养师,结果交友不慎,遇到拆白党恶棍,弄出一场天大的风波,引发了史无前例的虫王争霸赛,其故事取材是真人真事,乃是笔者亲身经历,今天经过艺术加工提炼,编成这段故事。

                                                ——袁立



  

     我从小在虹口长大,虹口是上海石库门文化的发源地之一,石库门文化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一个分支,好比北京的四合院文化,苏州的园林文化,但是玩蟋蟀则是这南北各种建筑风格、不同文化的共同点,我们叫作虫文化。

    相比之下,虫文化是中华文明文化的宝贵遗产,是一种大文化,比起四合院文化,石库门文化,虫文化更广泛,更悠久,更古老,更民族,更文化!

    我们50年代的男孩大多从小玩虫,几乎所有的男孩子都玩,偶有不玩的多半是有点女孩子气质或者家教极其严格的大户人家,如西区法式洋房和徐家汇“上只角”一带出来的孩子,则相对斗虫的人要少。相反,越是穷街,越顽劣的男孩越玩得起劲。

    八十年代初,我家附近搬来一户人家,该男孩也是50后,与我差不多年龄,有一年老赌兄弟告诉我,这个人叫林林,今年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一批好虫,斗疯了。当年老赌俩兄弟,在我们通州路上斗虫很有名气的,已经是街道级别模子,是我从小到大的虫友。

    当年老赌有条白牙青,狠天狠地,被虹口斗模薛明(黑狼)看中,天天约老赌一起去南市沙长街斗虫,薛明后来已经达到市级水平,可惜英年早逝,如果活到今天与吴定才、潘志琏等是差不多的年纪。九十年代后期,虹口是老王(鹰巴)当领班,小刚,板刷,晓弟等一批新人涌现出来。大柏树开始斗虫时黑狼还经常来,后来晓弟不知道为什么,不许他来了。

    听老赌这么一讲,我知道晓弟今年多半已经吃了下峰,是林林的手下败将了,于是就去林林家看看虫,正巧他家里坐满了人,我的几个虫友都在,祥祥和我较熟,叫我坐一会儿,马上有精彩的斗虫好戏看。一会儿虹镇老街来了十几个人捧出一条虫,双方开始比大小,最后双方同意斗,但是林林坚持斗草盆,对方也同意了,于是在弄堂里就地拿只铝饭盒开始斗虫,人是里三层外三层挤得水泄不通,只听里面的人大叫一声:开天窗!

   原来围观的人太多,把光线挡住了,叫外面的人开开天𥦬,就是让光线进来点,否则“嚒嚒黑”看不清斗虫了。等到大供养开始之后,开天窗变成上不封顶的意思了,中国人的语言之丰富,由于可见一般。那天我挤在中间靠里面一层,看得很清楚,虹镇老杨一只是正宗的黄头白青,配一付大红钳,一流的好虫,听边上人说已经三上风,皆触牙即胜。

    虫主老杨是虹镇地区有点名气的养虫大户,年年出好虫的。林林一只是正青白牙,正皮一色,皮色泛深常青色,大四平相,长得极其漂亮,不过龙形还是对方略大,如果上称可能黄头白青要大几点。

    时间是国庆期间,我问了一声,这个是哪路虫?反正已经叠好了,尚未请花,林林告诉我是杭虫,我点头认可,我们哪个时代,总是印象中杭虫比土虫出斗要早,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依据!虫入闸在过笼里,双方四目相交,拼内功都不响,气氛凝重看来都有意搞大。结果是林林先开100,对方要求宽,200,再宽,400,当年跷屁股斗虫属于高花。只见林林给他旁边的小朋友每个人派20元,我也纳闷怎么好象股份制一样?后来才知道真的是集资的模式。

    一边的祥祥要求帮花,也是看面子派了20元一分没加,我一看花米分不过来就没吭声。后来外面有人外帮花,林林居然全部请入栅内,我知道这个白牙青不得了,肯定是大凶头,老杨这个群体绝对是既有财力又有实力的团队,有腔调但不张扬,出去斗虫一向清清白白,但是如果对方弄虚作假肯定要“吃生活”的,这个林林心里有数的。

    再说这几年林林斗虫,也没有听说过什么污点,斗虫圈子说大几百万人,说小很小,你做点坏事,马上比互联网传得还快,从此你就没得玩了,人家看到你都躲着走,开俱乐部的老板肯定不让你进去,象躱瘟神一样的。能够十几年始终在各个倶乐部参赛的虫友,必然是好人,这个领域里好人坏人实在是一目了然,黑白分明,虫界里真的是苍天有眼,人言可畏啊!干点坏事肯定会受到报应的。 要问这个和第一虫师张聋彭有何关系?自然深有渊源,如没有高人在背后搜罗将才、排兵布阵,一个以往战绩平平、名不见经传的虫友如何能异军突起!

    继续讲那天斗虫,起闸后两虫八角领出,正门碰头相遇,奇怪的现象出现了,先是双叫,不斗,叫了半天,白牙青向前进,黄头白青往后退,一个且叫且进,一个且鸣且退,就是不入口,双方慢慢的绕着饭盒半圈,最后白牙青朝前一冲,双方牙尖搭上,两虫如过电般抖了一抖,我离得近不知错觉还是什么,那一刹那饭盒震动了下,如果饭盒对小小的蟋蟀来说便是天地,那一刻如同天地失色,电光火石间黄头白青拔出牙没半点犹豫败退而逃。

    第二局又是如此,一个进一个退,双叫,就是不敢入口,这个局面是一种级别相差很大的斗口,这个正青白牙至少是大元帅级别,目测有四斟的龙形,对方黄头白青有四斟半龙型,也是一只有灵性的好虫,碰头后仅凭双须试探便不敢攻击,退无可退时被正青白牙的牙尖一触即溃,干脆认输,识时务也!

    当年斗地摊叫作“跷屁股”,并无监板一说,全凭双方自己意思定胜负,这时对方有人说这种局面不算斗,应该是和局。老杨久经沙场且为人正派,此局已看得明白,表示黄头白青是输在级别上,劝身后人不要争吵,认输结账。

    从此之后,林林这批人天天捧住这个白牙青在外面转,我们圈子行话叫“搓模子”。意思就是找对手斗虫,少则一天一场,多时一天数场。后来为了分赃比例,这批人闹翻内讧打架了,最后由祥祥去调解。事后还是祥祥告诉我的內幕,他先问我,经常在林林家里见到的那个戴眼镜的白发老人知道是谁吗?我说不知道呀。他又说:啊呀,我也刚刚知道,他们都保密呀,我说哪方神圣如此伟大的,斗斗虫还要保密?于是祥祥如此这般把内幕一一告诉我:原来这个老人就是上海滩斗蟀传奇人物谭敬先生的养师——大名鼎鼎的张聋彭,因为落实政策,刚刚从安徽回来。我一听大吃一惊,因为我小组里有个老法师,从小跟着他爸和谭敬一道斗虫的,有关谭敬的传奇故事,就是这个老法师告诉我的。

    话说林林搬到通州路之前,与张聋彭的儿子是同学,关系一直很好的,也知道张聋彭的赫赫大名,他自己又是个虫迷,等到张聋彭一回到上海,马上去带着重礼去拜师学艺,张聋彭为了斗虫吃足苦头,绝对不许自己儿子再碰,但是看在儿子同学的情面,加上自己一身本事就此失传确实心有不甘,刚刚回来,年龄已高,自己身无分文,又无工作,于是决定收林林为徒弟。

    张聋彭毕竟是虫界老前辈,做人正派,老派保守,言出必行,这年收了徒,就决定帮林林去收虫,不像现在一个人可以收十几个徒弟,天天蹭徒弟饭吃,老派人眼中不管是师傅还是徒弟都不是白叫的。张聋彭心想,也正好去杭州看看许多老朋友,一别已经20多年了。因为林林要上班,于是就自己一个人去,临行时林林给了他400元,这在当年是一个人一年的工资,是一笔巨款。

    林是个极其聪明的人,选虫,识虫,养虫,芡草,都达到一流水平,可惜心术不正,贪得无厌,弄出一场骗局,这么好的师傅给他遇到,又是诚心诚意的帮他教他传授一身的本事,这是老天爷给他的一次机遇,当年斗虫赢的钱,房子都可以买了。结果自己贪婪,欺骗这批出钱合伙的虫友,闹出内讧火拼差点出人命,打架打到张聋彭家里,把老头子给气出一场大病,差点一命呜呼!

    为了此事林林坏掉名声,从此与多人结下梁子,第二年被赶出虫界,从此消失的无踪无影。据祥祥介绍,原来林把周围的一批虫友联后起来,让大家集资入股,听到是请到张聋彭帮忙当领班,而且又成为了张聋彭徒弟,大家极其踊跃参与,都知这是虫界的大佬,一等一的高人,跟着张聋彭等于买到原始股,把财神菩萨请到家。

    于是很快集到400元,林捧着钱到张聋彭家里,声情并茂说成屎自己一生的积蓄,今天统统交给师傅了,等于是身价性命全部交给你了,万望师傅用心。老头子在安徽20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大笔钱,一时感动的眼泪鼻涕出来,决心拼了一条老命也要对得起这个关门弟子。这一年老张8月初即赶到杭州七堡镇,住进纪宏宝家里,老友相见两眼泪汪汪,握手相拥耳边响起驼铃声。

    听了老张一番介绍,老纪和儿子小纪决心要帮老友一把,当时谭敬也回到上海,但是已经发誓退出虫界,秋宝放倒钩已经臭名远扬,也早已洗手不玩,上海滩虫界一时间如军阀混战,没有市级模子大领班了,全是各个区各个街道,各自为战,乱哄哄的斗地滩,直到90年代才出现一批市级模子,其中最著名的是潘志琏大师其父子三人,有年对抗北京队,天津队,再打回上海滩,几乎扫平天下无对手。

    杭虫在80年代还是上海的主力军,山东虫还没开发出来,土虫总体上实力不敌杭虫。话说回这一年,老纪卖出老脸,发动枸结弄所有撬子手一起来帮忙撑一下张聋彭的场面,几乎将所有杭州地区的撬子手包下先给张聋彭看,果然收到一大批好虫,其中棚顶就是这条正青白牙,至少是大元帅级别,还有一条是紫壳白牙,也是大元帅,后来打架就是为这条虫。

    再说张聋彭那年回杭州收虫,此一别已有二十年,遥想当年正值壮年意气风发,年年去杭州打遍天下无敌手,赫赫有名上海滩上一号领班谭老板的头号虫师,这次重返构桔弄,实乃老夫聊发少年狂,一片童心游故地。

    当年的虫友走的走,散的散,雨打飘零所剩无几,但是这种融化在血液中的爱好,刻骨铭心的文化,是永远不可能磨灭的。张聋彭这年去杭州收虫,是他一生中最开心的一次,时隔二十年重返故地。先是和老纪老友重逢,又有满地的蟋蟀供他挑选,蟋蟀已是他的老情人,终生的最爱,这一切如何不让张聋彭心花怒放。

    他和老纪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两人因一条出土于杭州北高峰山脚下的异色虫王紫黄开始结下一场奇缘,因张聋彭一生只信奉正路大将,两人从一开始对一条异色虫的学术之争到最后以谭敬带领张聋彭、郭小毛一同罚酒认错一笑泯恩仇,几个人都绝对称得上是情性中人,早已互相钦佩,惺惺相惜。尽管这年桂花母子刚去了香港投奔舅舅郭小毛了,纪德发也即将过去完成迁徙移居,但是对老张绝对是当成自家人看待,吃住全包,一分钱不收,还送他几条好虫,这也是把对谭敬的一番感恩转化到老张身上回报了,因为谭敬出来后不玩虫了,堂堂大老板如果不是喜欢虫,他这个撬子手想报答也拿不出东西报答。

    这一年通过老纪前后奔波张罗,一方面张聋彭也舍得使钱,加上又有眼光,从一个撬子手上花100元收下正青白牙,这个在当年当地已经是天价了。当时工资才三十多元呀。这个正青白牙实际上成为当年上海滩上的虫王,一直斗了,身经百战,立盆底!又花50元收到一条紫壳白牙,3斟半大小,也是一条大元帅。

    当年老张一共带回上海70条虫,精心养到九月中旬,选出十条最好的精品交给林林,告诉他无须开毛囗,出门尽管斗,钦定一只白牙青是棚顶,紫壳白牙其次,其他团长,营长斗斗小花也是绰绰有余。林林何时见过如此精品,好比刘姥姥进大观园,眼花缭乱,心醉神迷了。林是虫痴我前面已经讲过,对虫也是粗通一二的,至少是街道级别。虫的皮色,龙形,牌架,大致上也看的明白,这批虫一看便知是“大开门”的明货,立刻意识到可以让他发财了,但他忘记了并非是让他一人发财,首先要感恩张聋彭,这棚虫是用老头子一生的人脉和一生磨练出来的相虫眼光换来的,不是花钱便可以买来的,二是这批虫还是虫友们集资的虫本,他是空麻袋背米的,严格来说这批虫不是他的个人财产。

    再说林见到这棚虫兴奋无比,当即把这十条虫的情况与几个股东一起讲了,但是以静养为借口不让他们看,这个大家也理解,听到好消息好比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于是分头外面借钱,准备要斗大花了。上来开毛口,林在识虫斗虫方面是真心真意的相信老张,因为老张已经吃过官司不敢再出面斗虫,所以全部把经验传授给林,这天对方逼花,他就全接,正青白牙轻松击败了黄头白青,斗的花是当年高花,一般斗地摊就是20元~50元,这第一场旗开得胜,等于一下子把虫本斗回来还有盈利,这下大家开心的不亦乐乎,回到家里开始分赃,照理每人斗20元,该足额分配不可缺斤少两,林林只给10元,说一半要孝敬给师傅,大家一听也没话讲,毕竟斗季才刚刚开始,赢大钱的还在后面呢!

    再说徒弟孝敬师傅,也是一片孝心,应该鼓励的。当天晚上,林在一个小饭店请了一桌,花了十几元,已经是很铺张了,当年炒个大荤是几毛钱一盆,素的才几分钱。他们请老张坐主桌,买了2瓶七宝大曲,2条大前门烟,七,八个股东轮流敬酒,把老张捧到天上,口口声声张老师,称之为虫界第一大师,老张是性情中人,最早跟着顾竹萱大享,后来又跟过杜月笙,最后是谭敬,也是见过大巿面的一个人物,加上识虫养虫确实水平一流的,亲眼见到过铁砂红牙青大战玻璃金背的两只虫王世纪大决斗,也亲眼目睹老纪抓来百年一遇的紫黄两口击败重青一线此等千载难逢虫王斗大元帅的场面!

    只可惜是在安徽20年浪费了生命中最好的时光,出来已经与时代脱节,人也穷困潦倒,落魄到一塌糊涂的地步,穿一身洗得发白的旧中山装,一双布鞋,布袜,一头白发全白,皮肤漆黑,戴一付老式的圆型眼镜,活脱脱一个乡村退休教师,完全看不出当年的大家风范了。因为早秋老张不放心,经常到林家来观察虫况,我见过两次面,林林从来不给介绍,后来还是祥祥告诉我,这个就是大名鼎鼎的张聋彭,谭敬先生手下第一号养师,解放前谭敬给张聋彭的月薪是一千大洋。相当于大学教授的二倍工资,如今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真的感叹万千。

    话说为何讲张聋彭晚年遇人不淑,林林又究竟做了什么忘恩负义的事。再说林林捧着个白牙青天天当“摇钱树”,每次斗虫都气势汹汹,蟋蟀的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就如此,几天下来便已臭圈。不过好在,每个人的虫本已经回来,林林自己更是赚翻。

    有天夜里,有个绰号“老三”的人悄悄约他,说有人晚上去他家会虫,300元台底,希望林林只是一个人赴约,因为——他想帮花三成,这个也有点道理,他既是中介又要提供场所承担风险,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再说“老三”也并不知白牙青的来龙去脉与复杂的股权关系。其实林林回来把情况与大家讲明了即可,如果”老三“拿三成,斗300,剩下200大家股东分便是,这本是一桩小事儿,偏偏他动了贪念,心想:反正这批股东投资的本金已经收回,张聋彭是他千方百计结交上的,虫是他一个人养的,从头到尾这批股东除了出一点虫本没出过一分力,为何让他们赚钱呢?只是万万没想过,男儿一诺千金,答应的事情刀山火海也要履行,用斗虫的话说——做人要吃得起痛!用现代文明的话说,叫契约精神!

    于是他打定好主意,要独吞胜利成果。当天晩上林谎称老张让他去看一批虫,于是大家早早散了,他一个人将正青白牙、紫壳白牙两只棚顶装好,信心满满朝“老三”家出发,准备割草吃豆腐去了。

    当年临斗出门虫先要贴蛉过蛋,然后放进小罐里面,这类小罐子又叫斗罐,小罐外面用手帕一扎,扎紧了。另外带着大盖母三尾,水孟,小水瓶,加上网䈇,绒球,过笼,草筒等工具,一个黑色人造革的小包一拎,会虫斗虫去了,到了地方先看虫,对上后则双方落雌,加水,等蛋过好开船,这是比较正规到家里斗虫,相比斗地摊翘屁股高级。这年药水虫还尚未发明,我是年年斗虫的,年年都有记录的,所以讲的故事都是真人真事,不是胡编乱造的,都有据可查的。

    药水直到那年后面第三年方才出现,最早是用万精油,风油精之类,不到两年就被拆穿,于是规定不落口即别头不算,关24小时,再萝卜水洗澡,加倍复斗。再往后或许是大家也没耐心了,规则更干脆,谁别头谁算上峰,这样才出现了不会别头的气味剂,再后来五天供养之后,兴奋剂失效了,再发明了钩子。这是一段极其混乱的虫界现代史,我是亲身经历的人,也是深受其害的人。这是对中华虫文化的最大的杀伤力,某种程度上是毁灭性打击,如果抓不出坏人,虫界早就崩溃了。

    如今虫界已经玉宇澄清万里埃,至少世界杯,南北对抗赛,上海市级倶乐部肯定是清清白白的正规竞赛。类似林林之类的恶棍人渣早已经被历史淘汰,我一直知道,在虫界里混,做过坏事肯定会被发觉的,虫友的眼睛是雪亮的,一旦你被戴上坏份子帽子,恐怕就是终生判无期徒刑了,连俱乐部都进不去了。

    回来再说林的故事,林当天晩上一个人带了两只大凶头,悄悄地到了老三家里,对方人马已经到了正在等待,房间很小,一个后客堂,床已经掀起,中间放一张方桌,周围全部是人,大约有15~16个人,据介绍皆是同一个单位过来的同事,看样子很朴实的,没有什么腔调十足的样子。林林是人精,聪明极顶,只可惜聪明不用正道,一看这批老工人马上先放松了警觉,心里也知道“花头”不浓了,就当割草摇米了,心下先看低了对方三分。他提出要求先看对方的虫。对方很爽快,马上让他看。

    原来这是一个工人做夜班,在厂区里捉到一只土虫,在车间里斗着玩,结果一口气连斗十几只,抬头即胜,实际上是只异虫,异在何处?是个雌雄虫,会叫会开牙会斗,牙齿是三尾的小三角牙,一付小三角白牙,牙尖又尖又壮,象两根半截钉子,实际上是标准的竹钉钳,钳形中的极品,仅次于乌钢牙。

    这是个淡色烙的紫虫,扁白斗丝粗浮,断耳环,一身白呼呼干枯色,项皮浅黄色有两只胡蜂斑,讲得谦虚点叫淡紫,不客气点称白紫,小头大腰包,屁股大象老虎三尾,二根尾峰中间还有一根短尾峰,但是软的,不象三尾中间一根是硬的产卵管。这批工人阶级中有个老法师,比“老三”要大一代,解放前也是区级虫痴,也是因祸得福,因是穷人挤不进谭敬的老板圈子,否则58年早就一起去了白茅岭劳教了。

    这个老法师认得张聋彭,而且打过交道,斗过虫,有过些许交往,他做梦也没想到20多年后,居然用同事捉到厂区的一只异虫,和当年自己佩服的高手张聋彭较量了一次,更加没有想到的是,为了这场斗虫,居然还会再次见到老张。这个老法师姓李,与“老三”的丈母娘是隔壁邻居,老李的厂在上海市郊龙吴路植物园边上,当年是每年夏末秋初便蟋蟀泛滥,每到八月份,厂里工人全部抓虫赏斗,老李的儿子小李子从小跟着老爸玩虫,故老李每周回来都带几个好虫给儿子玩,都是车间里斗出来的凶头“土格里”,他从来没想过土虫里也有虫王。老李的儿子小李子倒是与“老三”同辈的好虫友,经常一起斗虫的,今年听到“老三”讲起虹口区林林一只正青白牙与黄头白青的斗虫精彩内容,小李子回去一五一十讲给老头子听,老李是懂虫的老法师,当即告诉儿子这种是正路大将,至少是大元帅级别,黄头白青配上老红牙,已经生足,但是生足也只是个将军,就像现在的宝马奥迪,就算你顶配在直道和起步上也比不过法拉利,达不到大元帅级别就是级别差距,大部分黄头白青仅仅只是副将级,我们过去叫将军为师长,副将则是副师级,元帅是军长,大元帅为司令,虫王则是三军总司令,七星级也!这个级别是有依据的,因为二战之后,美国只有五星级上将艾森豪维尔,已经是盟军最高统帅了。苏联人搞出个六星级,把斯大林封为大元帅,乃是人类至今唯一的大元帅也。所以我把虫王定为七星级,因为它比大元帅更高一级,等于成吉斯汗,打遍天下无敌手。

    老李突然想起他车间里的那个三尾异虫,因为见到此虫斗过,觉得奇怪,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异虫,加上自己又是虫痴,于是找到这个虫主,大家原来都是好同事,被他用一条好香烟换来带回家了,只是尚未来的及讲给儿子听,马上告诉儿子有条异虫,赶紧拿出来给儿子看,小李子一看不相信,这个怪虫会这么凶?当时拿出一个家里的棚顶,一条四斟多的红牙青当场试口,大一圈的虫,而且是凶头,斗过上风的,下去又是被它抬头就没了。这下父子俩意识到今年拿到一个异虫王了,于是决定让“老三”约林林出来斗斗虫。

    老三得知后欣喜若狂,心里的小九九叮当响,林林的正青白牙他是看到斗的,知道厉害,想赚老李父子的便宜,帮花总是帮凶。他得知消息后立刻有意激老李,人家林林斗大花的,你们不要瞎搞,你们想多少起板?300元起板!老李听完气啊,因为是穷工人,确实拿不出什么钱斗大花,于是通知厂里十几个同事来帮花,一方面也是有福同享的意思。总共十几个人凑齐300元。再说老李捧出异虫,林林大概一瞄,知道是只三斟边线的虫,小头大屁股,此刻他正气焰嚣张,巴不得眼睛朝房顶看,怎会低头仔细看清对手,正常时也没人会想到这种怪事,觉得一只淡色烙的虫,紫不紫黄不黄的间色虫,牌架又没有什么好。

    林林这时的聪明绝顶又发挥了,看到对面的虫没一个出挑的地方,先别拿白牙青出来吧,又比对方大一斟,又是大明星,别把这帮老工人给吓走,斗不到花了,蚊子腿也是肉,一样来了都要拿下。林林已从心底里看不起这帮老工人,他自认凭这棚虫他今年就是上海一号,因为张聋彭是他养师呀,好比当年的谭敬呀,他今天到这里来斗虫,就是给足天大的面子了。想到此,林林把捏在手里的正青白牙放下了,换了个紫壳白牙出来,这两个虫子应该是正码,大小差不多。

    紫壳白牙是比白牙青小,尽管是毛口,但是绝对仅次于正青白牙的级别,张聋彭将其钦定为二号种子选手绝对是有道理的,这是一条茄皮紫,深紫色一张皮,粉底皂靴,黑背白肚,配上一付大白牙,象两根象牙,又粗又长,牙尖带钩,齿峰尖利,大头大项,五面出角,虫底干老,恶叫声!绝对是好虫,此虫柜台型三层楼,看看三斟龙形,份量有三斟半,是天生的比斗胚子。对方老李是主斗加芡草,粗略一看紫壳白牙,感觉差不多,他是老法师,心里有数,这个也是极品,否则林林不会不让白牙青上场,老李知道异虫三尾头项虽小,但是屁股一团肉,份量至少三斟半,也是比斗的胚子,于是就让林林决定,等于是默认同意斗了。

    林林根本不把这个小头淡紫放在眼里,心里想这种卵泡也来斗高花,绝对是巴子,就是外行,洋盘的意思,他已经自认为等于赢定了,就等结帐捞米,于是说300起板早己定了,先入栅吧。双方入了饭盒里,闸门闸好,上面用一张草纸盖上,双方请老三当监板,老三不肯当,因为心里要帮花,当槛板是不许帮花的。于是讲好夹死为止,别头就落闸,休息期间一分钟补不出牙算输,有牙再斗下去,直到无牙为止,单叫不算局。讲完规则,林提出再宽点,至少加100元,这个是给老三帮花的,于是老李再派一遍花,每个人都是30元,没问题,接了。

    林又提出再宽点,再加100,老李他们没有了。林这时讲了一句:我一个人斗你们十几个人,还是叫没花?300台花,500入栅,你们算出来混过吗?这个规矩不懂,你们这种人还学别人斗什么大花?林是激将法,知道对方都是不会动手打架的老实工人,于是就抛浪头了,冷嘲热讽,极尽刻薄。象林林这种人,我真的很少见到,确实也是个异虫,这类人上海人叫做死老卵,越是老卵的人,越是死得快,而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宁可出卖自己的人格,轻贱自己的素质,也要使劲羞辱对方保证完成任务。不要忘了兔子急了也咬人,老工人不发威则已,发起火来消防车来了也没用。也不知道林林嬉笑怒骂,指桑骂槐了多久,老工人堆里突然有个声音传来:小阿弟说话嘴巴干净点,这里很多人年龄都可以做你爸了,你说你到底想斗多少?却不知道是谁路见不平挺身而出?

    话说当日路见不平的一位老工人,其祖上是小富人家,从小受过良好家教,俗话说余荫终有尽时,家道有兴败,解放后轮到他这正好败落,无奈之下去工厂打工,因脑子好,技术好,工龄长,做人也本分有礼,工资涨到100多元,老婆也是同厂工人,因无生育能力,两个人没有后顾之忧便成为有点钱的工人。 文革中这个老工人成为逍遥派,工厂停工他就陪着老婆逛街,这天走进淮国旧(淮海路国营旧货商店),两人一眼看中柜台里一只劳力士金表,不知道是从哪个大老板家里抄来的放在这里出售。当年这类抄家物资便宜到无法想象的程度,原因一是处处打砸抢抄家根本没人敢要,原因二是当时工资也低,上有老下有小的生活负担重,想买点高档货也是有心无力。但是老工人不怕,他成份好,又有点闲钱,两个原因不受制。当场叫营业员拿出来看,一只柚木表盒外,包着小牛皮,做工精致,成色崭新,是劳力士全金全自动日历表,是五十年代从国外带进来的,九成新几乎全新,说明原主人极其爱惜此表,不舍多佩戴。

    当年一只普通全钢劳力士也要一千多元,今天一只全金劳力士标价两百
元,光是称重量黄金也不止这个价,何必是世界名表?这个是时代特色,今天已绝无这种便宜货可捡。

    当天老工人就把手表买回家了。但一直深藏着不敢露富,一直到改革开放之后中国出现万元户了,这才偶尔戴出来得瑟得瑟。这个老工人和当天来的老李是朋友,两人都是虫迷,年年一起玩虫,仅限于斗斗月饼、香烟的。这次是好奇心作祟跟着来看看这个异虫三尾斗大花是什么样子的,说实话,九成虫迷可能一生都没见过真正的虫王争霸赛,要两个将军见面相斗也很难一见的。大多数都是团长级以下的虫斗来斗去。谭敬终其一生也是仅见过几次王帅大战。所以这种好虫对决赛对虫迷来讲绝对是上瘾的。要比足球世界杯决赛更有魅力!

    这个老工人平时内向敦厚,骨子里却是有耿劲,轻易不发火,发火就是火山喷发。起先已对对林林傲慢的样子颇为反感,再看他手上大金戒子,脖子上粗金琏子,嘴上八字小胡子,心里厌恶又深三分。其实也是有点冤枉林林了,这些金器全部是前脚刚买来的,幕后英雄不用说,自是张聋彭收来的白牙青,加上私吞团伙的份子钱买的,原来他斗虫赢钱当初说好的留一份给老张,结果一分钱也沒有分给老张,完全是骗那些合伙人的。

    小八字胡子也是刚刚留起来的,因为有点钱了要讲究腔调。老工人本来就看不惯林的样子,这下被他一番话激怒了。他摘下金表放在林面前,说了一番话:这个表刚刚去淮国旧估价,二千元,今天押在此,就当抵一千元,我和你对帮一千,输了明天拿钱给你赎表。林林是聪明人,还有点小见识,他拿起金表一掂,知道是真家伙,因为黄金重啊,这个金表连表带一起重300多克,要十条小黄魚的黄金制造出来的,肯定值钱。

    想到此处,林林贪念又起,于是咄咄逼人表示,不如干脆赌一块表,我这根项链加这只金戒子,再加一千元现金,赌你这只劳力士,要赌就要钱货两清,事后给钱太扫兴。

    如此算来老工人确实吃点亏的,但差距并不大,主要出入是赌注搞大了,林林总共一家一当全部在此了,赌老工人一只劳力士金表。他以为赢定了,于是把栅花一并让予老三,老三一看林林魄力这么大,肯定有把握,他不知道这个异虫的厉害,倒是相信林林,也是怂人仗群胆,越是自己人多越来劲,英雄凭孤胆,越是单枪匹马越是豪气干云。老三赶紧跑到隔壁丈母娘那里借钱,回来400台花统统接下。

    老工人本来从不赌钱的,今天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牛脾气上来天不怕地不怕。当场拍板表示就这么定了,所有东西放桌上,于是林从包里取出一千现金,金项链金戒子取下与金表一起放上,斗完谁赢,这个桌上的东西就归谁。这是发生在八十年代初的一场豪赌,后来引发出一场巨大风波,说起来都是金钱害人。

    双方谈妥后开闸斗虫,林林草功一流,将紫壳白牙芡得八面威风,发出一阵阵斯斯的恶叫声,两把骷髅白的战斧甩开,简直可以把小头紫三尾的脑袋一口咬下。对方十几名老工人即便明知三尾是凶头,看到紫壳白牙的这一对超级大牙也不禁心里发怵,唯有老李胸有成竹,因为三尾在厂里斗得不过都是连排长,但是在家里斗掉的那条大红牙青,至少是旅长级别,龙形又大出一斟多,也是被一抬头即退,所以肯定其是异型虫王,基本上可以横扫天下无敌。

    故沉着冷静芡草,三尾张开牙不叫,林林一看两根细细的竹签牙,心里笑坏了,这种牙齿一咬就断了,这批老工人真是找上门的善财童子,心里同时又在嘀咕,简直真的全部发疯了?尤其是斗手表的这位老兄,脑袋被驴踢过了?还要斗大花?什么情况啊?林林好象今天突然见到财神爷爷了,天上掉下一个金元宝,把他有点砸晕了,面对飞来横财又有点疑神疑鬼。一只手芡草直发抖,一房间的人都在心里佩服他,好草功啊,快赶上江南第一草了。

    且说起闸开斗,紫壳白牙毛口有傻愣头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劲,只见三尾王闪电般的一抬头,牙尖朝对方一挑,紫壳白牙一个啰嗦,浑身触电状但没有立刻别头,毕竟是张聋彭钦定的二号大王,抗击打程度一流的,等巨痛过后,马上又冲上去。第二下三尾王又是抬头一挑,这下子受到重创知道难敌对手,脾气顿消,当即别头,三尾异虫不叫,呆头呆脑不动,芡草张牙,当即落闸。林林已经黄豆大汗珠从额头上冒出,头发已亮晶晶,整个头皮好像冒出无数粒小珍珠,阳光下看闪闪发亮,身上一件衬衫全部湿透。但是林毕竟是绝顶聪明之高手,又是从小斗虫,久经沙场的人,刹那间强制自己镇定下来,继续打草。

    因为一只劳力士有秒针的,放在桌子上众目睽睽之下,老李是老法师,斗场资格老道,绝对不会让他占时间便宜,马上开始计时读秒。

    毕竟紫壳白牙真正是一流的好虫,被三尾异虫连续挑了二口,痛是痛极了,但是还有牙,这是级别上最多差半级左右,只要不是满口双劲夾,将其牙齿咬拆掉,仅凭牙尖挑挑,如果别人肯定早就逃跑了,紫壳白牙不服输,好比泰森打不过霍利菲尔德,心里又不服气,于是咬掉霍一只耳朵一样的。一分钟紫壳白牙又是虫性八角,其实也是不幸之中大幸,它碰到的对手三尾异虫,天生一对小竹钉钳,不会落夹只会挑,因为牙齿实在太小,好比东方不败自宫之后,变成半男不女,但是就此练就一身神功,叫做绣花神针,轻轻一刺,任何武林高手异人即刻间泄气而瘫痪。所以任何虫王遇到这个三尾异虫都不可能战胜,因为你咬不住啊,它这两根牙签又细又尖,赛过东方不败的绣花神针,一挑一刺之间,任何虫都会痛的受不了的。但是有个好处,就是不会致残报废,毕竟不进口发重夹,都不会产生严重后果的,所以紫売白牙输了等于没有输一样。

    第二局紫壳白牙鼓足余勇再次猛扑过去,又被绣花神针抬头挑一下,这次扑猛了扑过头了,被挑在下颚上,这下子吃不消了,等于被点住了人身上的软肋处穴道,顿时呆在原地动弹不得,这次三尾异虫叫出声了,很怪的一种叫法,叫一声,停一拍,再叫,再停,一共叫三声,中间停二拍,很有节奏感的。这次紫壳白牙是被点中穴位后别说开牙,动步也动不了,开斗之前讲好夹败为止,那么异虫王叫出不算局,这个三尾异虫也是个天生不动步的家伙,自从开斗迄今十几条虫,无论什么虫一律抬头即胜,别人逃之夭夭,它老先生永远不紧不慢停在原地像没斗过一般,这类虫古谱上称之为异虫之王,所有的异虫什么八败,螳螂型,前后翠,双线腿,铜门铡,竹节须,皆非虫王,最多大元帅,此乃是异虫中之虫王,与紫黄,天蓝青,白紫,一个级别,其它异虫碰到它统统手下败将,绝对没有三合之交,唯有这个紫壳白牙乃是正路大将之中大元帅级,居然忍痛打了三个回合,让异虫王抬了三次头,也算是当年的天下第二条好汉了。

    这个异虫三尾就是传说中的梅花翅绣花针,就是这种小头大屁股体型,短翅呈现梅花状,白牙似牙签的竹钉钳,也是百年一遇的异虫王,至于长成这样三尾状则更是千载难逢。因为史上曾经有过,现实中实在罕见,后来以厄传厄说成是嘴巴里边藏有根刺,两虫双劲夹时一根刺伸出来刺痛对方嘴门,导致对方败北,这是后人编故事,把蟋蟀讲成蜜蜂了,可蜜蜂是屁股里藏针,伸出来刺人后,它自己也死亡了。所以这个时候大家已经明白,这个异虫三尾乃是古谱中记载的绣花针也,它就是用牙尖挑刺的方式来格斗的,因为屁股大,六爪贴地,你根本推不动它,也咬不住它,等它抬头已经刺中你了,一般的虫触牙即溃。

    难怪后来有个高人,据此案例,经过十几年的苦心钻研,发明了人造绣花针异虫王,就是在虫的牙齿背面用万能
粘上一根不绣钢尖针,最终被王军康活捉。

    再回过来讲今天在老三家里出现的这个局面,这又是中华虫文化史上罕见的千古一局,中国现代虫史上有过二次千古奇局,一次是40年代谭敬大老板的铁砂红牙青碰到异虫玻璃金背乌钢牙,两条虫永远有牙但是永远碰不到头,最后算平局。这次是两条虫不脱寸了。一刹那房间里静的没有一点声音,没人讲话,也没人敢表态,一刹那时光仿佛也停止了。

    斗虫时不脱寸不别头就不许动草,用规范的判法叫做:寸里,大家不能动!于是乎就等,等双方动步,脱寸,就是双方离开一寸之后,可以继续了,或者是双落草,或者是落闸,或者是提虫。

    大约三分钟后,紫壳白牙毕竟是大元帅一级的极品好虫,终于将被封住的穴位自己解开,开始可以动步,但是别头认输了。好比当年泰森如果不被红牌罚下,两个人继续打满12回合,还是要低头认怂的,因为他已经被霍拳王K0了,再打再K0,直到裁判叫终止比赛,这是输在级别上的必然,没有任何办法的事情。这次落闸之后,还有一分钟可以芡草,这次林林知道是完了,一只手抖得草也捏不住了,连续掉了几次草,老李读秒结束,征求同意提虫吗?

    老三是闯祸胚,但是不无赖,同意提虫,林林突然提出让他换根草再芡一次,老李大气豪爽的同意,说:再给你一分钟,他心里有数,再有牙也没用,最多再抬一次头,于是林林从红木草筒中抽出一根鼠须草,是用老鼠胡子做的,现在基本上供养场上绝迹了,实际上是顶级的一种草,用尽方法来引逗,紫壳白牙真的吃到重击,无力再战,始终回避爬盆,再也无牙了,一场千古大战至此结束,林林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如木鸡,十分钟之前还气焰嚣张向老工人逼花,现在一下子变成了一头呆鸟。

    说到此处故事不是结束,而是才开始,因为紫壳白牙并未受重伤,日后还来日方长,正路虫王白牙青也尚没出战。

    且说当天斗完虫,老工人非常大方,抽出120元甩给老三算是木浪,澳门叫水钱,上海叫台费,结账后告辞一大帮人兴高彩烈喝夜酒庆祝去了。林林清醒过来后捧着两条虫回家,边走边自言自语:这下子当真破产了,要想想办法补救。万幸正青白牙还在,可是基本上是斗不到花了,当年没有市级赛场,斗虫都是搓模子随机的,对方可以不斗。左思右想,还是没找到特别好的办法,回到家里把虫服侍好睡觉,实际上是在床上抽闷烟动脑子到天亮。

    说巧也是巧,第二天一早,老赌单位里有个虫友姓王,绰号王木売,什么意思?上海人叫赶时尚、爱打扮、讲究腔调和精神生活的人叫老克勒,这是真正有腔调有内涵的人,年龄也偏大,基本上30年代出生见识过旧上海辉煌的人。后来又冒出一批年轻人,也要学老克勒,但时代环境变化了,许多东西只能吃画虎不成反类犬,外表山青水绿,笃悠悠坐在咖啡馆里喝咖啡,剃个大背头,穿件花衬衫,其实呢肚子里没货色,一开口就泄气。于是社会上叫这类人叫:木売子,取其绣花枕头一包草的意思,这个专用名字当年与拉三一样有名,拉三就是今天的小姐。

    话说这个王木壳条件不错,家里是资本家,文革后补还一大笔钱,平日里除了泡泡小姐之外,还特别喜欢蟋蟀,年年斗虫斗得昏天黑地,属于街道级别的虫痴。一到虫季放下所有工作,用鸡蛋清滴一滴在验小便的瓶子里,摇一下,验出来蛋白质4个加,急性肾炎,病假骗到手往上一递后就到杭州七堡收虫。没想到这一年他的虫运极差,收到一棚虫没一只将军,只有到处找朋友棚里拨好虫,这个人实在是欢喜斗虫,于是老赌介绍他到林林家里看虫,林林一看机会送上门来了,把败将紫壳白牙捧出来,他吃准了此虫人见人爱,看到就不会放手。

    王木壳看到这只紫壳白牙,果然眼睛一亮,得到同意后芡了一草,合上盖强装镇静问斗过吗?林林两眼一闭回道:毛口。于是王木壳拉老赌旁边悄悄商量,老赌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条虫,确实是好,意思200元至少要的,谁能知晓是条二爷。

    王木壳实在是喜欢,加上有钱,咬咬牙问200元如何?林林眼珠子一转,回答:200你有卖给我。等于一口回绝,于是老赌出来圆场,林林叫老赌回去拿虫来斗,现斗500元,放对扣,赢了他只要250元。此言一出,顿时吓住了老赌和王木壳。老赌前几天亲眼看到林林一只正青白牙斗黄头白青的斗局,加上他今年也输给林几次,各种风声传到耳里,知道是大名鼎鼎张聋彭替林收的虫,肯定是一棚好虫。人有时候会发昏,看到极美的美女,看到大把的钱,还有就是虫迷看到好虫,头会发昏智商会降低,当时只要稍微想想,这么好的虫,林是斗户并非虫贩,他如此有把握为何不自己斗而要卖掉呢?王木壳最后没有办法,林是咬定五百元,少一分不行,当场成交,这在当年是天价了。

    虫捧回来,老赌马上叫我去看,我们是邻居,我一看不得了,这么高级的好虫,于是与王木売商量,是否可以入点股,这个实在是潜力股,王也是我们年年一起斗虫的虫友,于是讲好,他一半,还有一半让给我们,于是我出100元占2成股,老赌兄弟出150元占3成股。

    大家合伙共有,一起斗此虫。当天晚上正巧有人约老赌斗虫,那个年代每年斗虫的那段时间,天天有人捧着盆到处搓模子。对手是一只三斟半的黄督,长的漂亮,对方是斗凶的,一帮人加起来要斗100元,王木売讲破破口如何?我们也同意,于是就当场斗。紫壳白牙比较起来龙形上吃亏,至少小半斟,过去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开毛口一定要与大点的虫斗,以示考验一下。这个紫壳白牙毕竟是元帅级别,没有受到重大创伤,仅仅被梅花针刺了三下,浑身零部件还是完好无损。于是就现斗,对方一看占优也同意了,入栅双方拎正,突然只见黄督被一下子弹出饭盒,就象被泰森重拳击中一样,黄督抓进来绝芡无牙了,对方都是熟人,当场认输后告诉老赌这个紫壳白牙凶天凶地,不得了,今年没有阿哥了!

    写到此处作者也不免莞尔,这就是蟋蟀的神奇之处,昨天被人擦一下败下阵来,今天莫名其妙又擦人家一下拿下胜利。于是我们几个人就好比傻人有傻福,第一场战斗算旗开得胜。

    再介绍下那一年的情景,当时虹口虹镇街道出来两大凶头,口口相传,很快就在虫界中传开。现在已有三只大明星出场了,两只是老张收到的正青白牙和紫白克牙,一只是老李手上的土虫三尾虫王,但是老李的圈子在宝山区,基本上是与虹口的来往相对封闭。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只紫壳白牙卖给我们之后,信息马上传到林的合伙人中间,一下子就吵起来了,当年的人不懂什么公司法,只是觉得这种做法太不仗义,大伙被损害了利益。用今天的论点来讲,这个虫是股份制集资购买的,所有权属于所有股东,一个CEO怎么可以出卖股东的资产呢?于是吵得一塌糊涂,几乎打起来。于是林林请求祥祥作为第三方,现在叫调解委员会介入进行协调。

    但是这里面的来龙去脉是见不得光的,只能编一个故事,说是昨晚家中被盗,一条裤子被小偷用竹竿钓魚钓走了,口袋里现金一千多元全部被窃,无奈之下只好出售紫壳白牙,换来赌本以求一博。这样讲也讲不通,你遭偷的事大家可以同情,甚至可以暂时借钱帮你渡过难关。现在林林这样做分明已是损害了大家的利益。

    终于祥祥想了个主意,把一只白牙青,也就是一号种子选手的所有权划给股东,虫马上交出来,林表面同意,但是要求赢了分一半给老张,说是有约在先的,这个大家也没意见,因为希望能够有个长期的合作关系,毕竟类似张聋彭这种高级养师,已经比中科院院士还稀少了,是中国虫界之宝,当之无愧的第一虫师。当年同级的几位顶级高手,谭敬金盆洗手不玩了,郭小毛去了香港,上海虫界三大亨只剩老张了,秋宝辈份低一档,基本上也洗手了,偶尔养养玩儿,斗虫是不敢斗了。

    老纪也是一流的高手,但是属于杭州的老法师。所以谁傍上老张这个大佬,绝对可以称霸上海滩虫坛。

    祥祥做通双方的工作,一只白牙青交出来,由祥祥指定股东中有个专人负责照料,主持,派花,赢了上交一半。先讲一只白牙青的遭遇,人怕出名猪怕壮,中国老古话讲的是真道理,此虫自从轻松击败黄头白青之后,已经名动江湖。

    有天来了几个人捧2条虫寻到林家,林看生意送上门来,马上通知股东来会虫,那天我在场亲眼目睹此事。对方带来一大一小2条虫,大的太大,小的太小,与白牙青都配不上,于是提出希望看看正青白牙开开眼界。看看虫倒也无所谓,对方大老远过来斗虫,虫斗不到再不让对方看一眼传说中的虫王也太不上道了点,于是捧出请对方随意看,对方揭起盆盖一看,问道就是打败老杨那条黄头白青的?其实这些人里面有个人认识这条白牙靑的,于是做了个手势,这个看虫的人身高1米8以上,大个子黑皮,看上去会功夫的那种人,把盖子一盖,交给边上一个小个子,叫他拿好了先走,回头拨出一把三角刮刀,同时几个人全部拨刀对着林和这批股东宣布这个虫他们要了,谁有意见现在可以提,顿时没有一个人敢发声,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从小胡同里一拐不见了,当时大家都惊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只见林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没人想到此事的水竟如此之深,绝非简单的打劫而已。

    白牙青被抢暂且不表,我们先讲那只紫壳白牙,王木壳和老赌是一个单位的同事又是虫友,因为王木壳本身是个半吊子,养虫功底逊色于老赌,再说既然已是股份制了,就将此虫交给老赌来侍养,自己每天准点到老赌家看虫,刮风下雨绝无中断。当年王木壳有辆三飞莱岭进口自行车,是淮国旧花200多元买来的二手车,踏起来“察察察”声音悦耳,我有时也借来兜风,非常神气,上海话叫“台型”扎足,意思就是风头出尽。

    其实这个王木壳人是好人,只是有点纨绔子弟的脾性,现在又叫富二代。话说这个紫壳白牙破毛之后发现是大凶头,再加上股东一多,就造成了问题——小花不愿斗,大花没人斗! 斗小花,派花没法派,人性都是贪婪的,贪,嗔,痴,这是人生三大苦,尤其是斗虫的朋友最可以理解,看到好虫以为包赢就要恶狠狠赌,这是贪;输了就怪对方有问题,或者被人冤枉有问题就动气恼怒或郁郁寡欢,这是嗔;玩虫丧志,荒废事业,这又是痴;希望大家娱乐是娱乐,这三大苦可以早日放下戒掉。这个斗虫不是打扑克,上一副好牌便可统统推上,斗虫更多情况下是碰缘份,一要正码里要踩得上,这个在比斗年代最难了,现在是吊重量要容易得多,但依然少不了翻牌的步骤,翻不到也是枉然,运气不好起来出场十个,五轮空六轮空也是让虫主哭笑不得。二要双方有意思想斗多少?自己这个是虫王,对方那个只是排头兵,双方心里的条件悬殊谈不成也是白搭。三要看粉丝队阵容,经济实力如何?就算全是虫王,老板与老板斗,老板与工人斗,工人与工人斗,条件都会有出入。

    就说老李的一只三尾虫王,自己只斗50元,但粉丝队声势浩大,再遇上林林狂妄自大逼花,结果斗到2000多元,这是老工人运气,吃到肉头了,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林当时钞票输光了,用败将诈骗到五百元,指望白牙青摇点米进来,又被黑皮抢掉了,这个悬案始终没破,但有人看到这只白牙青在南市沙长街斗过一次大花,对方也是一只元帅级别的好虫,白牙青夹三局胜出,芡草的人居然是林林,这个信息传到虹口之后,引起股东们种种猜测,但是林死不认账,股东们也苦于只是听说不像今天科技那么发达可以手机现场视频拍下。林千算万算,遗算了败将紫壳白牙竟然如此凶猛,成为二爷后只一喷夹将对方甩出盆外绝芡,于是一个算计我们的坏脑筋马上形成,当天他买了好烟好酒到老三家作客,两人悄悄地商量阴谋,让老三把礼物转赠给小李子,向他借用三尾虫王斗一场,不论输赢劳务费200元,另外帮花随意,让他先帮。这个在当年绝对是一笔丰厚的报酬,老李上班远,住在厂里,没空回家照看三尾王,嘱咐小李养好,不经准许不得私斗,结果老三利诱吹嘘哄骗打动小李,两人带着三尾虫王与老三赶到林林家里。

    因事先三人已经密谋策划好,林是扮演托儿的角色,兼总策划加导演。小李子于我们是陌生人,而且他是虫主,让他主斗叫花合情合理,实际上是傀儡,老三是粉丝队队长,他跟着小李子来,帮花也没错。老赌、王木壳是我方主斗,我方这边尚未开斗便已犯了经验主义错误,看上去三尾王还不及前天开毛口的黄督,后者一个喷夹飞出盆外便没,看这小怪虫其貌不扬的今天还不得一口当场毙命,内心都一起哈哈大笑同意斗。老三斗场经验丰富,这时发话,三尾异虫龙形输太多,尤其是前局,没法比了,屁股倒是大一点,可是斗虫勿是斗屁股呀,扫兴的话讲了一大堆,装出要撒退的样子,这边老赌也是觉得占先了,从头到尾,从皮色到品级样样占先,老赌在虫界有个外号,叫老制,就是比龙形一定要占先的,否则不斗,这类人上海滩虫界里叫老制,“制”者——牵制也!就好比打上海麻将坐你上家,永远和你做一样的牌,这也叫“制”。

    这天虫界著名的老支也不发声音了,说明表面看确实是占先了,大家也有点放松警惕了,斗场上翻船司空见惯,改编今天的时髦话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斗场上凶头的大船也是说翻就翻。这对虫斗了二次,二次都是认定必胜的一方翻船,都是看走眼了。这个一对虫第一场也是人算不如天算,如此完美的紫壳白牙,被一只小头大屁股淡紫刺了几下,轻松败下阵来了。第二场是人算计人,叫仙人跳,先挖个坑,上铺掩物和饵料,旁人看不出是陷阱,等你明白不对了也已入坑了。为什么叫仙人跳呢?这个意思是也只有神仙能掐会算,看到了就跳过去,但凡是人,十有八九要入套,暗喻其为极有诱惑的陷阱。王木壳、老赌这一方面已经是满心欢喜的同意配斗,而且希望斗得越大越好,好像是稳操胜券了。

    小李子,老三,心里在笑,脸上不动声色,只是摇头说没法斗,差太远了。这时候林林出来演戏,端详一番后认真道:这个紫壳白牙前半身确实占了点先,脸要大出一倍了。此话不假,三尾虫王是正宗瓜子脸,尖下巴,斗虫最忌这种面孔,这个和美女恰恰是相反,美女要的是尖下巴,这是美,蛐蛐要求是宽下巴,这是表示牙壮力大,一只紫壳白牙是标准河马脸,脸比三尾王宽出一倍。 林装出一副关切的样子接着说:老赌放点政策你们有意思吗?不放我想放了。于是王木壳和老赌忍不住了,七折!小李子从小玩虫,见识过场面,七折连眼皮都不带抬一下,七折无人应,双方僵持不下,这时候围观的人看王木壳不肯再放低政策开始蠢蠢欲动想放对折,林林的股东们也在观战,听到是被林林私自卖出的大元帅紫壳白牙,马上起哄也要帮花,这时候老三一看火候到了,代表小李子发号施令:政策再低一些,我们可以考虑多接点。

    于是林林又敲边鼓:放足你,大概要多少?老三答:放对折,全接!把话讲到这个份上,王木壳已经没退路了,自己买下的虫不敢斗,被原来的卖主放对折,作为一个死要面子的富二代,这等于是打自己的脸,于是和老赌咬耳朵后开出500元对折,对方接了,林林假惺惺的摸出500元捏在手里,问老三:还要吗?答:要! 林林一看虫主已经加码,此刻斗场气氛活跃,开始叫:放扣的统统下来,交给我保管,斗好统一结帐!一时间,许多人纷纷帮花,包括林的合伙人也帮花,当然我也不例外,当时总共有2000多,全部帮紫壳白牙,当年是属于斗大花了。对方也摸出一千多交给林,就在弄堂里围成一圈,一场大战即将开始,实际上结果早已有了,三尾虫王必胜。

    且说那天斗虫,结局应该是早已料到的,不过在场的人全都被蒙在鼓里,正在做着一口结束战斗的美梦。两虫相交,只见紫壳白牙一惊,马上往后一退,这一反常举动令我们一惊,要知道上一场是相貌比我们更魁梧的黄督未交牙先往后一退,这次怎么遇到一个不如它的却反过来了?这个时候有人看出来对方的虫有三根尾巴,中间一根偏短偏细,于是纷纷议论,这个是异虫呀!但是各位记住,凡是元帅级别的好虫,绝对不会不战而降的,更多的是宁死不屈!紫壳白牙知道曾经交过锋,是对方的手下败将,今天冤家路窄又碰到了,上次是天灾,这次是人祸,这个异虫王一出师就是自己的克星,好比当年谭敬的重青白牙,大元帅顶配,还没出门就碰到异色虫王紫黄,两口被打残从此无法再斗,如果不是碰到虫王,说不定它就是当年虫王。我斗虫半个世纪,见过好虫不计其数,发现真正的虫王很少出世,都是世无虫王时以将帅为王。

    这个紫売白牙的运气真是糟糕透了,毛囗先碰到三尾王,被KO,第二场总算一拳KO黄督,出了口窝囊气,第三场又是三尾王,真正气数也。这边三尾王也好奇,你小子也是条好汉,你我不打不相识,事后我想想你能受我三击也算是惺惺相惜,怎么还不识好歹犯我地盘?于是鼓翅叫三声,也是中间停一拍的怪叫法,告诉对方一下,是我,你不是对手,速速退让。不料三尾王这一叫激起了紫壳白牙的万丈傲气,立即起翅急叫两声同时猛扑过去,它明白自己是以大刀对阵机关枪,但小小的虫就是有这份气概,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是大元帅最后的骨气和风采,否则就是一个将军而已。结果因为这次冲得太猛,嘴门正中被刺,牙筋挑断,饭板落下,再也张不开牙了,只见紫壳痛苦地飞快旋转,嘴门上水淌了一地,三尾虫王乃是呆呆地旁观,似乎心里也有所惋惜——今天把你打残了只怕我以后再难寻对手了!

    这个结局让现场所有的人如蒸桑拿般的大汗淋漓,我观察了几十年,斗大花的人一旦输了,必然头上冒汗,甚至汗湿衣背,其实我本人也是难免的,据我观察只有两人斗虫从来不出汗的,劳陆民和二哥,至于齐兵未有输过大花米,反而吃上峰的多,故看不出来。我可能类似局面见多了,身经百战的老兵,成为老兵油子了,现在基本上也不出汗了,也算心理素质被迫在提高。

    这个时候我突然发现一个反常的现象,林林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一闪而过却正好被我看见,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另外就是林林输了500元却一滴汗不出,脸上罕见的平静,这和我对他的认识是有矛盾的。当时一个疑问随即在心里默默地出现,如此淡定,还在笑,什么情况?有此疑问后引起大家的警觉,于是慢慢的抽丝剥茧,直到弄清事情的真相,好比福尔摩斯破案一样的神奇诡密。俗话说一个人做事神仙难破,二个人做事比较难破,三个人做事不破也破,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再说人做事天在看,人不破天破,这个骗局被捅破,实在也是天意。现在再说斗虫的现场,这次受到重击后,紫壳白牙倒地不起了,拳坛上KO是数到十,虫坛上KO是数到75,原理一样的,看你还有继续比赛的能力吗?没有立刻判输!拳坛可以打足12局,虫坛上打足只有三局,我们叫作“双报局”,毕竟一个是用拳击打,一个是用牙撕咬,蟋蟀格斗的杀伤力之强是人类拳击的好几倍,类似当年斯巴达克斯的角斗士,那是真刀真剑格斗,只能活着走回一个人!

    紫壳白牙一分钟绝芡,林林显得很无奈的样子,问王木壳,是否有异议?没异议提虫!王木壳是作风正派的虫友,当即表示认输。于是林林将手上捏着的两把钱一并交给老三,一场仙人跳演出完美成功。在众说议论纷纷中,老三,小李子,扬长而去,留下无限的问号在大家心里……

    此战我称作紫禁之巅前战,此战是引发了日后虫王大战的导火索!当天晚上散场后林林急忙赶到老三家里分赃,给小李子200元劳务费,自己500放倒钩的钱拿回,这都是事先约定的,肯定大家无疑问。剩下的一千多元,林说与老三一人一半,也是事先密谋讲定的按理说也没错,但问题是小李子不开心了,因事先说好小李可以帮花的,斗虫时一紧张忘说接扣接多少了,于是林认为小李子没有讲等于没有接扣,这也不是没有道理,何况林又是个精于计算只认利益的朋友。但是小李子认为这次斗虫从头至尾就是设局诈骗,和斗虫没一毛钱关系,是包赢不输的仙人跳生意,应该三个人平分,根本不存在接不接扣的说法。于是三个人便争吵起来。

    此时老三选择了替小李子讲话,一来他们是朋友,老三的丈母家与小李子是邻居,林林是通过老三介绍才认识小李子,老三是中间人。二来,老三也是人精,他已经盯上了这只三尾王,这简直是一台印钞机,只要捧到外面找到人斗,就是财神菩萨发金元宝来了!老三是从小玩蛐蛐的虫痴,也是达到街道水平的,他认定三尾异虫这年是绝对天下无敌了,所以不惜一切代价就是要把这个虫王的使用权捏在手中,那么唯有收买笼络小李子,同时把林林排挤出去。今天看到林林如此派花,还要与小李子吵,他心中暗喜,知道扮演好人的机会来了。

    为了分赃三个人吵了一架,二比一,林林处于下风,于是同意再给小李子加200元劳务费,但是坚持不派花,这样一来与实际的差距也不大,大家就此分手,林挽回损失且又赚到了钱,另外两人也巧取豪夺各有收入,一场合伙的骗局到此结束。问题是林林的股东输钱了,王木壳、老赌、我这个团队输惨了,大家都郁闷无比。

    人是有好奇心的动物,有天晚上大家聚在一起,石库门文化有个特色,就是家家户户都是非常之拥挤,一年四季弄堂(胡同)里面都是人,我们虫友就自发的聚在弄堂口、马路边一面纳凉一面谈论斗虫的消息。突然老赌一语道破天机,把大家情绪都调动了出来。

    原来他听到了一个传言,这个紫壳白牙是个败将二爷,可是被传来传去,以讹传讹到他耳朵里的版本是老张斗输了之后交给林林的。这把野火一放,立即引起股东们的愤怒,也引起我们团队的不满,我当时也生气,但冷静下来一想,这个消息哪来的?不对呀,紫壳白牙第一场斗黄督不是一口即胜吗?我亲眼目睹的呀!于是我把老赌拉到边上,悄悄地向他了解情况。

    原来消息是王木壳听到的一个传闻,说是宝山出来一只虫王,是个三尾,电警棍,斗败虹口一只特大凶头,这个特大凶头是张聋彭收到的,是只紫壳白牙,共计斗了三口,三尾异虫只抬了三次斗,就赢了2千多元,是虹口逼花,另一方用一只劳力士金表抵押,这才斗到这么大的花米。当年类似这种虫王级别的对局,这么大的花米,迟早要传遍全上海的虫界圈子,因为已经是顶级了,何况还有个传奇人物老张,有个三尾异虫王,最能吸引眼球的。

    传闻肯定是从真人真事开始的,虫界里面胡编乱造是很难很难的,因为极少有2个人关起门来对斗的情况,如果有那就是破毛口斗友谊的,所有的对局到了江湖上广为流传,即使有添油加醋也不会是空穴来风。

    传言从一根鸡毛,传成变成一只鸡,再传变成一群鸡,最后变成一架飞机。这是拷贝肯定会走样的原理,这个传言真作假时假亦真,真真假假难辩清。但是引起的民愤却是火山爆发一样一点不假。虫友股东受骗上当,小王和我们受骗上当,我们一同就冲到林林的家里,他老婆说去老张家里了,于是有几个股东找到老张家里论理,老张是个聋子,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看到这些人前几天还客客气气叫张老师,敬酒敬烟的,今天一个个气势汹汹,吓得脸都白了。

    那天刚巧他儿子小张在家,于是出来打招呼,并且告诉他们,林林已经有好几天没来了。于是这些虫友股东一五一十,把从小王那里听到的传言告诉了小张,并且声明,他们至今虫本尚未收回。小张觉得奇怪反问:不是听说一只白牙青的收益,已经把虫本早已收回了吗?是呀,但是盈利部分一半给林了,他说要上交给老张的,剩下来一半再对开,一半归林,再剩一半其它几个股东再分,本来这样子也收回虫本了,那天帮花紫壳白牙又统统翻船。

    现在问题是在这只虫身上,紫壳白牙究竟是否败将军?小张用打手势的方式,把这些虫友的话传达给老张,这下子又把老张差点活活气死,老张亲口告诉大家:紫壳白牙是一只毛口,送给林林十只好虫,全部毛口,其根本不知道斗虫盈利的分配模式,林林送给他的两瓶酒两条烟确实有,钱是一分没看到过。这种情况下,只有找到林本人才能搞明白,但是林已得到消息,股东都在找他算帐,于是逃在外面,开始天天粘着老三拍老三马屁,希望三尾王能够给他带来更多的收益。

    后来才知道,林林一看苗头不对,知道众怒难犯唯有避过风头再说,于是干脆将家里剩下的虫统统搬到小李子家里,与老三他们合伙了。老三和小李子都从小玩虫,算是已入了门的,看到林带过来八条好虫作为入伙费,当场拍板同意,毕竟是老张从收到的70多条虫中挑选出来的,除去白牙青和紫壳白牙外,这几条也绝对是团旅级别,外面小斗斗也是胜率蛮高,说实话就是这个八条虫,一般性的人也是很难看到的,玩虫确实有运气一说,但是这是指某个好虫落到某个人手里,是指收虫时有虫运好与不好,但是养虫达到一定规模之后,肯定是物力,财力与人脉之区别了。

    张聋彭凭借他几十年的经验与人脉,这次20年之后重出江湖,确实掀起一个高潮,后面还有更多的高潮迭起。这个八条虫搬到小李子家里,算是林林正式入户,一个新的团队成立,虹口的那些虫友受骗上当之后,又被抛弃在一边,真教欲哭无泪。

    老张被股东虫友这么一闹,毕竟年龄大了,受了冤枉也没处讲,心中结郁难解,一口气闷在身体里结果生病倒下了。他本身受谭敬所托,每天主持舟山路花鸟市场的老虫友早茶会,早上茶馆店那批老前辈们不见老张,大家于是开始惦记,谭敬这一年忙于组织沪港杯足球元老比赛,上海香港两边跑没有时间泡茶馆了。于是委托老沈去探望一下,老沈也是老上海的区级模子,不知各位读者还记得否,安徽的玻璃金背到了上海后就是他发现后,联合刘老板等一些虫友去揭榜向谭敬递挑战书的,后来引发一场世纪大战,是中国虫文化史上花米开天窗的首创纪录。该纪录一直到半个世纪之后,才被南北对抗赛打破。

    话说当年老沈因为实力和人头不熟等关系,始终进不了代表上海最高水平的谭敬虫友圈,现在回想起来反而是件好事。否则也是一起被押至安徽白茅岭农场禁受牢狱之灾。张聋彭从安徽回沪之后受谭敬所托,在花鸟市场茶室组织一批老虫友天天聚会,老沈是天天报到的积极份子,与老张也算是个不打不相识的一世虫友了。这天老沈代表老虫友们买了点礼物上门看望老张,只见张聋彭长叹短吁,想一吐为快又无奈摇头,老沈因势利导慢慢地疏导他,终于老张一五一十倒苦水,等到统统倒出来了毛病一半已经好了。

    老沈是老虹口了,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叫林林的这么一号人,了解下来是老张儿子的同学,老张回沪之后,穷困潦倒,谭敬远在香港并不知情,老张虽然在《虫侠传奇录》里经常扮演猪一样的队友,但本质是绝对的老派正直人,心里盘算着既然谭老板退出江湖了,如今自己也帮不了老东家什么,自然也不肯再开口求助。结果被林林的小恩小惠吸引,算是收了关门弟子,没想到一世英名付之东流。

    俗话说,是可忍孰不可忍,老沈越听越来气,现在的小辈真是无法无天,行走江湖不择手段,视道义如无物。于是关照老张安心在家养病,此事不可外扬,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他再去打探消息等候时机,临走时祝他身体早点康复,早日来茶馆喝茶,两人握手道别。没想到一场虫坛上新旧两股势力的交火已蓄势待发,一张复仇的大网正悄悄拉开;年轻的一代以崇尚利益至上的林林、小李子、老三为代表,老一辈的则以遵奉道义为原则的老沈、张聋彭等为代表。

    第二天早上老沈喝茶时告诉众位老虫友,张聋彭没事,只是感冒了,过二天就来。这样一来大家便放心了。同时老沈悄悄地开始打听林林的消息,要说玩虫的圈子,说大可以大到半个中国,上百万虫友,说小就是这些人,一个一个以区域为划分的圈子,圈子与圈子又互相交汇,没费事就打听到林林的一只紫壳白牙确实是个二爷,是被宝山老李的一只异虫三尾王三口击败,而老李与自己是多年的虫友。于是在一个周日的上午,老沈换了三辆公交车赶到宝山张庙地区,把老李约出来喝茶。老李因为路远,要每周末回来,家里住两天又要去厂里,心里有点奇怪,老沈是虫界老前辈,老克勒,尽管是虫友但来往并不多,仅限于彼此认识,今天横跨上海市区赶到宝山来请我喝茶,不知为何事。

    老沈得此一问,哈哈一笑,表示此程专为三尾王而来。老李一听自己三尾王已名扬四海,连虫坛老前辈沈老板也特地来打听消息,脸上顿时就流光溢彩,立刻事无巨细,详详细细从头开始讲一遍,这是虫迷的共性,手里出了一只好虫惊动了前辈高人,心里都比吃了蜂蜜还甜蜜蜜。于是从用一条香烟换来一只虫王,到上手斗进200多根——上海宁老早斗虫叫花,一般十元起板,为了不刮三,用暗语十元叫一根电线木头,后来统统叫根,80年代斗200根,也就是2000元是开天窗,小青年讨老婆顶级也就2000元,大部分一千元搞定了。

    老李介绍到斗虫的精彩对局,更是黄河之水滔滔不绝,讲得口水飞溅兴奋不已,一边讲一边为虹口一只紫壳白牙,一等一的大元帅,多年未见的一只特特大,可惜碰到自己一只三尾王,这只妖怪大王竟是一只梅花翅绣花针,无论什么虫,抬头即胜,唯有紫壳白牙抬三次头。说到此处老李一脸惋惜,其实还是在表扬自己的大王。虫迷都是可以理解这份心情的,这种事一辈子也只能得瑟几次,尤其是对这样一位平平凡凡的工人阶级同志。

    老李是个老实工人,完全不知晓其中内幕,自己的儿子小李子贪财,伙同老三和林林,瞒着老李拿三尾王偷偷捧去虹口,又寻到并且叠上被打败过的败将紫壳白牙,设局摆“仙人跳”,再一次打败对手等于是多骗到2000元,这个情况老李是被瞒在鼓里,一点点也不知,否则早就回去打断儿子腿了。

    比较起来反而是老沈知道的情况更多,这是一个老克勒也是一个老江湖,听到深处与张聋彭的信息前后一串终于豁然开朗。原来紫壳白牙被这个三尾虫王打败了两次,第二次等于是自己队伍里出了见利忘义的叛徒,不禁唏嘘张聋彭这老朋友也是前世作孽,怎么会找到这般的人渣徒弟。这个内幕自然不便讲,讲出来老朋友的脸往哪里放?岂非令天下人笑掉了大牙。于是就问了一声,这个虫王呢?老李讲给小李子天天捧着在外面斗,己经寻不到对手,人家看到三尾马上不斗了。于是老沈夸奖了几句,两人再一同回顾了下往事点滴,便告辞回家。

    老沈弄清来龙去脉之后,又去看望了老张,意外事件发生了,在弄堂门口听到有人在打听:张聋彭住哪里?回头一看是老刘——就是《虫侠传奇录》中安徽虫王玻璃金背的刘老板,当年就是他们两人联手挑战谭敬一只铁砂红牙青,引得斧头帮王开插入搞出一场世纪大战。后来刘老板与谭敬不打不相识成为好朋友,最后又被秋宝设局,参加谭敬家里的斗虫被一网打尽,也在安徽吃官司20年,这次刘老板是为了斧头帮帮主王开儿子王伟一事到上海找谭敬帮忙的。听说张聋彭卧病在家,多年朋友出于关心,买点水果来探望下。没有想到就在弄堂门口碰到当年的老搭档老沈,两个人一别二十多年,再见时已都是半百老人做爷爷外公了,想到此处不禁老泪纵横,相拥致敬。

    两人携手走进老张家,见老张已经起床,正在家里服侍几盆虫,三个老虫友相见,不由均产生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三双老手紧握勿放,尤其是刘老板和张聋彭两个人更是难友,为了斗虫整整吃了二十年牢狱官司,人生壮年时的最宝贵的二十年啊,就这样在劳改中荒废,两人一见面便想到了农场里的许多往事难免触景生情,再次落泪!

    都是几十年的朋友了,老沈当着刘老板的面将老张碰到坏人,受骗上当还被冤枉,因此气出一场大病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刘老板,气得刘老板拍案怒骂,额头上青筋暴出,两眼通红。老张这个几天心情已经平静,反倒过来劝大家莫要动气,身体第一!刘老板长叹一口气表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若放在当年杜月笙先生时代,欺师灭祖是死罪,不死也残,怎么现在就弄成这种风气,恶人横行,好人受气,说罢又摇头叹息。

    话分两头,一边是老一辈的虫友们忿忿不平欲为老张出头,一边是我们这些受害者形成的联盟,林当初的股东六人,加上老赌兄弟,王木壳和我,十个人因为共同的一个原因,对林林的愤怒与仇恨走到一起,我们一天天在等着林林回来,希望可以叫几个江湖上的话事人——象祥祥这样的上门去评评理。其实也是自我安慰而已,林林只要咬定他没钱,我们也奈何不了他。突然有一天老赌告诉我一个好消息,让我精神一下子振奋起来。原来王木壳实在是不甘心,心想着钱也损失了,好不容易现在认识了张聋彭,看这位老人家人品正直、技艺高超,又确实经济困难,既然自己已经一千块损失了,也不差一点礼物钱,于是请了两位股东虫友带路,买了厚礼去拜见张聋彭,开门见山说明,此行为慕名拜访老前辈。

    席中讲起一只紫壳白牙的威武,被三尾虫王击败之后,高价转到他手上,一个喷夹击败一只黄督,确实是好虫,可惜再斗又被绣花针剌中命门,这样才失去战斗力了,否则肯定还可以再打两口。夸张老师无愧为上海滩第一养师,出手两条大元帅,一只白牙青听说已经走到十几路了,还是电警棍,真宗的大元帅,没对手就是虫王了。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一番话讲得本来就耳根子软的老张早已心花怒放,加上一辈子抽烟喝酒的毛病绝对不会改,看到王木壳出手阔绰,两条红壳子牡丹牌香烟,当年的顶级烟,赛过今天软中华级别,两瓶洋河大曲是江苏地方名酒,比老张天天喝的散装白酒,档次高出几倍了。外加两斤椒盐花生米,这是老张每天必须的过酒菜,真是大方又贴心。老张真的是非常的开心,觉得心里有点温暖。再一看王木壳的穿着体面,谈吐儒雅,一派山青水绿的小开腔调,和那个逆徒林林简直一在天上一在地,心中更是投缘。

    原来这张聋彭跟随谭敬几十年,对富家子弟的腔调作风早已欣然接受,今天在王木壳身上似乎又依稀看到了当年谭老板年轻时的风采,这个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和林林的小恩小惠最终打动自己不同,老张看到王木壳是十分钟之内便对上眼的一见钟情。

    王木壳是真心喜欢虫,以前没有名师指点,苦于入不了门,如今是一心想拜老张为师,老张是喜欢小王这个人,也愿意交这个忘年交,两人第一次见面张聋彭便相约王木壳有空多走动,这其实已是一种认可和示好。王木壳是富二代不假,但绝对不是笨蛋,如何领会不得其中深意,第二天一个人又提着两瓶七宝大曲,两斤花生米,上门再次拜访老张,没想到这一次碰到两位虫坛前辈,一个是刘老板,一个是老沈,三个人显然正在商量什么重大事情。

    王木壳一看来错了时候,打了招呼后,识相放下礼物准备告辞走人,老张把他挽留下来,同时给他向另外两位介绍了一下。老沈一抬头端详了一番后夸道:不错不错,小王果然有点当年谭老板的儒雅之风。王木壳第一次见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前辈们突然有点紧张,赶紧向前施礼,一面恭恭敬敬地说:不知道三位前辈有何吩咐,怎么会把我扯到谭老板身上?

    于是老沈郑重声明:今天在讨论一件事情,此事与你有关,本来也是想要请你出场,既然你来了不如就先知道下。原来刘老板近来听到一个消息,今年南通出来一只虫王,三斟边线一只淡青白牙,笼形牌架皆一般,唯有牙大,一付大白牙粗壮如象牙,三斟虫,四斟半牙,但是此虫斗凶还并非凭牙,而是凭叫,实乃异虫也!凡遇敌先交口,弹开后只需鼓翅一叫,发音如吹哨,韵律接近油葫芦鸣,急促如疾风破空声,一叫便声震房梁,任何大将元帅闻声便逃立即无牙,而且终生不再开牙,等于彻底报废了。

    南通虫王赛、苏南苏北争霸赛、安徽虫王赛一路横扫千军无敌,老刘得到消息喊上老沈,急忙赶到老张家里商量此事,都是斗了一辈子虫的老法师了,三人一致断定此虫必为是异虫王,叫作后翠,虫谱中有记载的,翠,异虫也,异在一声叫,乃是虫中恶鬼,一起翅仿佛鬼哭狼嚎,凡是同类闻其叫,立时吓掉魂魄,从此变成痴呆半疯半傻。就好比人碰到鬼,听到鬼叫吓破了胆。

    翠又分为前,后。前翠也厉害,只是未交口先叫,将对方吓成神经病,不开牙了,形成不了局面。真正有价值的是后翠,先交口,等监板喊出交囗,它才叫出,对方别头绝杀无解,这种局面算上风局,等于一台摇米机。任何虫王元帅遇到此虫,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乃天下第一条好汉李元霸,据虫谱记载,后翠一生无对手。

    四人对望一眼,都是聪明人,已经想到了一块儿去了!三个老法师想到一起去了,引进这个后翠王挑战三尾王,为老张出口恶气,向虫界讨回一个公道。正在讨论前期费用及比赛资金时,老张提到有个小王人品好,又有实力或可助一臂之力。说完王木壳正巧就到了,小王一看时间近午,三位前辈虫技再高超,总非神仙,饭还是要吃的,赶紧跑出去买熟菜,就在老张家里开席,讨论大亊还是家里安全。

    大家一看王木壳年纪轻却很懂事更难得心细如发,都感到非常很开心,老张将两瓶七宝大曲打开,房间里充满了曲香诱人,刘沈两位皆好烟酒,过去穷呀,几位虽然也都是小有身价的人,毕竟不如谭老板,这样的好酒不是天天能喝的,今天闻到七宝大曲阵阵酒香扑鼻,加上肚皮已经饿了,不觉连吞口水。王木壳买了四个熟菜,分别是上海人欢喜吃的:白崭鸡,油爆虾,薰魚,方腿。加上一大盆椒盐花生米,那个年代不流行吃素,大荤大肉就是规格,每人再发一包红牡丹香烟,拿三个老伯伯马屁拍到眉开眼笑。

    一顿老酒吃吃讲讲,足足三个小时。两瓶大曲统统见底,一场世纪大战部署己定。第一步,小王带好资金,陪同老刘赶到南通,务必调到虫王后翠。第二步,由老沈安排世纪大赛,林林现在是逃在外面,听到虹口的人约斗,绝对不会露面,所以需要老沈安排引蛇出洞,就算输了务必也要让林林亲自到场给他一个难忘的记忆,告诉他做人要有敬畏之心。第三,一定要斗局面,三局二胜,而且要请一个权威人士来做监板,能够摆话的。第四,花叫足,开天窗,愿赌服输,这是真输真赢,谁也没把握,此战只为捍卫老朋友张聋彭荣誉,不以成败论英雄!

    事不宜迟,王木壳与刘老板当天就踏上了南通之行,王木壳是虫痴,属于当年吉满堂斗斗虫可以卖房子一类的顶级虫痴,过去是心雄万丈比天高,眼高手低,苦于没有名师指点。现在跌一跤没想到跌入青云,因祸得福认识了三大虫坛高手,而且成为了自己的老伯伯,当自己晚辈一样照顾,此时身价已扶摇直上,从虫界里默默无闻的小辈,一下子得到了谭敬当初才有的人脉力量。当然为人处事,看虫识虫还是有很大距离,需要慢慢培养。这个就是缘分到了,这个机遇本来是林林的,林林做人失败自动让给了王木壳。表面看王木壳是吃亏坏分受骗上当做了受害者,实质上王木壳得到的远远超过所损失的,此实乃天数。所以我们平时碰到问题要辩证的分析,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小王后来不仅收回投资和前期损失,还发了一笔财,当然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结交了这么多的朋友前辈。

    话说王木壳带足两千元现金,与刘老板乘上当晚的轮船,第二天天亮时到达南通,在虫友陪同下,找到虫主家里,后翠王的虫主姓金,是个做水产生意的老板,也是个虫痴,这条翠是当地农民捕于狼山脚下一片棉花田里,因为厘码不大,但是牙齿大,故开价50元,众人嫌其贵均不要,结果被金老板看中,口袋里也阔绰,看中这付大白牙收下了,没有想到是个异虫。这段时间金老板水产生意也不做了,天天捧着后翠王赶场子,已经臭圈没有人肯与其斗虫了。

    刘老板不认识姓金的,姓金的却认识刘老板,原来姓金的也是上海人,后来跟着父母去了老家南通,初中毕业回上海外婆家住时与隔壁邻居的女儿谈女朋友,把小姑娘肚子搞大了,对方家长不依不饶,小姑娘要面子怕父母打骂,反咬一口说是遭到强奸。这下子麻烦大了,立刻扭送派出所,百口莫辩,念起尚未成年,送到白茅岭劳教。去年刚刚释放回家,没有工作做,于是做起水产生意,是南通市第一个万元户,登过晩报头条:题为《浪子回头金不换》,用这句成语是恰当的比喻,记者文化的底蕴非常深厚。这个金不换也是超级虫迷,从小到大玩虫,关进劳教农场也抓虫,这一年谭敬举办安徽虫王争霸赛,金不换也是积极份子,但是没有进入前八强,外围赛最后一场比赛,碰到刘老板一只大将军蓝青,一触即溃。故对刘老板印象深刻无比,老刘一生斗虫无数,哪里还能记得这位小朋友?

    想不到金不换却是对刘老板满怀敬意,马上一躬到底口口声声称刘老师,搞得刘老板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上茶坐停之后,金不换讲起当年白茅岭斗虫一事,刘老板这才依稀回忆起来,原来是难友一场,互相拥抱一下,这个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大家知道,有四种关系最铁:一起下过乡,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坐监房。说白了就是:插兄,战友,同学,难友。

    金不换现在是万元户,正逢扬眉吐气时,马上请大家到南通市中心状元楼饭店包下个雅间,又请自己的养师、草师以及南通几位虫界前辈作陪,主菜是苏北洪泽湖大闸蟹,当年上海市场上销售的蟹,一半来自苏北,其中洪泽湖清水大蟹,半斤以上的金毛白肚青壳为极品,往往都是出口香港的,市场上难得一见,这天金不换一口气弄来一篓十几斤,只只半斤的雌蟹,九雌十雄正当时令,一顿午饭吃得大快朵颐,边吃边谈虫。金不换几杯黄酒下肚,讲起斗虫眉飞色舞,回忆起当年在安徽斗虫碰到刘老板、谭敬等一批前辈,尤其是最后一场拳王争霸赛,紫麻头大战蓝青大头,精彩纷呈,打足三局!刘老板边听边补充几句,大家都听的神魂颠倒。突然金不换的养师提出,请刘老师讲一下当年用一只玻璃金背挑战谭敬铁砂红牙青的故事,马上引来一片掌声,看到大家心情愉快吃蟹开心,老刘趁酒兴讲起二十年多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世纪大战,讲到王开逼花逼谭敬,万墨林及时救场,谭敬如何大智若愚化敌为友,最终以和局结束比赛,大伙耳闻到万墨林的英雄气概,谭敬的风度翩翩不时的齐声喝好。刘老板作为当事人,与谭敬打了一辈子的交道,对这位虫坛第一人充满了敬意,最后总结出来就是,人出来混社会,江湖道义第一桩。

    一番句话总结得十分到位,金不换大喝一声好后提议大家干一杯,一顿饭吃到下午三四点钟,十来个人将一坛50斤黑米酒喝光。酒足饭饱之后,王木壳和刘老板单独约出金不换单聊,三个人来到一个浴室要一个上好单间,泡一壸上等龙井,开始商量一只虫王的事情。刘老板这里刚刚开口,金不换马上拦住,讲:刘老师,咱俩是难友重逢,白茅岭斗虫一别十几年,今天会得在南通碰头,也是缘分一场,这个虫送给你了。其实刘老板吃饭时正在发愁如何开口,金不换现在是万元户,不可能有虫王到手再出手转让的道理,好比劳陆民、二哥手里的虫王,随便出多少价他们都不会卖的,这已然不是金钱数额大小的问题。

    刘老板万万没有想到金不换如此慷慨大方,原来没有一点思想准备,带着钱来买虫王的,给他这么一讲,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好在是老江湖了,老刘思路快接口更快,双手抱拳讲:谢谢金老板的抬举,心意领了。今次来拜访你,实乃是受上海几位虫界前辈之托。这位小王是中国虫坛第一号养师,张聋彭前辈的关门弟子,他师父身体欠佳,特地让爱徒来跑一趟。

    王木壳虽然平时一副二世祖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但是人绝对聪明大气,自己和张聋彭的师徒关系并未明确,今天刘老板这么说了等于是张聋彭默认了,自己还不赶紧坐实这个关门弟子?马上接口道:这次奉恩师之命,陪同刘老师来拜访金老板,代上海几位虫坛前辈向你问好,希望能在上海与金老板相聚。短短几句讲得金不换满面红光,开心得语无伦次。

    要说斗虫的人最开心的是什么?当然是被更厉害的高手认可,这比赢几场奖金重要的多。老古话讲花花轿子人抬人,是人都要面子的,即使象林林之类的无赖刁民,也是要面子的,只是把钱看得太重,为了钱脸就不要了。

    今天王木壳一顶高帽子让金不换自觉戴上,并且还舒服得浑身畅快。这种话別人听到可能不会感动,可在金不换听到却是差点掉眼泪,他也是个资深虫痴,也是有石库门情结,加上从小在上海长大,对谭敬,张聋彭,这批人是非常敬仰,尤其是吃官司与谭敬在一个农场,但是不在一个中队,后期释放安排在职工农场时,还跟着谭敬捉虫参加比赛。

    今天听见老刘、小王一番话,真正是又激动又感动,一种衣锦还乡的自豪感油然而生。金不换突然提出一个请求,希望王木壳给说个情,是否让老张再收自己当最后一个徒弟,金不换是对老张神交已久,在农场也见过面,只是没机会深交而已。王木壳此事不敢随便答应,自己这个徒弟身份也是刚听刘老板讲出,即使有这回事,回去还要经过老张本人确定,再要发展一个,心里实在没把握,于是神色阴晴不定,盯着刘老板看。

    没有想到刘老板豪爽,当场胸脯一拍,这件事包在我身上!紧张的气氛顿时无影无踪,三人哈哈大笑,真是皆大欢喜,一边喝茶一边商量动身的时间,已经是十月中旬了,俗话说异不过降,到霜降节气,也就是十月二十四日,一般异虫已经见老不会斗了。金不换立刻拍板,夜长梦多,提议当天晚上坐船去上海。刘老板和王木壳此行实乃如有神助,一天时间,没花一分钱,把虫王请到了上海。天明时分,一只后翠虫王已悄悄登陆上海……

    话说对付三尾绣花针的那个异虫王——后翠,神不知鬼不觉悄悄登陆到了上海。决战前的紧张气氛在以张聋彭为首的老字辈阵营中越发浓厚,人人严阵以待,众人心知肚明,此战是为虫界道义和老张的个人声誉而战,绝非简单输赢。

    就连平时潇洒惯了的王木壳也一反常态的不苟言笑,他将金不换与一同带来的南通虫师安排在四川路新亚大酒店后,马不停蹄立刻带着金不换去拜访张聋彭,没有想到老张听力不行但记性还不错,一眼便认出金不换便是当年白茅岭里的那位小难友加小虫友,这厢王木壳已然有大师兄的派头,不紧不慢坐入老张下首,负责泡茶陪聊,一时间师父、师兄弟仨人开怀畅谈,其乐融融。

    另一头刘老板则负责去找老沈商量下一步的计划。老沈其实已经大致安排就绪,为了这事就在昨日王刘二人去南通时已与老张商量了一整天,决定请虹口的薜明出场,薜明是老沈的徒弟,当时已做到虹口大领班的江湖地位,虹口虫界中人头最熟,唯独对林林不熟,一来是林林刚刚搬到虹口,二来也是个无名小卒。但薜明与老赌,老三,祥祥等都是非常熟悉。薛明断断续续一直听到老三手中有一条三尾绣花针,打遍天下无敌手,可只闻其名不见其虫,只因老三与林林他们犯下了事后自觉心虚,根本不敢在虹口露面斗虫。

    老沈是上海虫界的老前辈,他的地位树立主要是在当年市级模子在谭敬家里一网打尽之后。当时上海滩市级模子全军覆没,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关键时刻老沈挺身而出,承担起了上海虫界的领军重任,也致使虫文化传承没有断在那一代人身上,他起到一个非常重要的承上启下的作用。所以很多读者或许前面会奇怪,这个老沈为什么好像面子很大,实乃谭敬在安徽的二十年里,老沈是几乎等于上海虫界的头座人物了。

    老沈这次为老朋友清理门户,也为一干虫友讨回公道,可谓是全力以赴,使出混身解数。也是因缘巧合各种机遇凑到一起,先是刘老板来上海看望张聋彭又碰到老沈,老沈讲起这件气炸肺的事情,却是无计可施束手无策,这只三尾王当年无敌天下,神仙没治。这个关键时刻,刘老板正好又带来南通后翠王出世的消息,此乃天数,老天爷出手要伸张正义。

    话说回来,有人有虫没钱也是一场空,恰巧财神爷派王木壳出场,小王与老张一见倾心,又是一场缘分造化。小王带足银两与老刘赶到南通,碰到的虫主金不换,居然是老刘老张的难友加虫友加上海人,不但热情接待,一只虫王分文不取亲自送到上海。实际上后翠斗三尾并不一定胜出,大家都是异虫中的王,论品级都是帝王级,一个是成吉思汗,一个是凯撒大帝,平级,都是五百年一出的世间霸主。

    以老张为首的几位前辈也没有必胜把握,促使他们行动的完全是凭借胸中一股正气,相信苍天有眼,善恶有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说那只绣花针三尾王,老三、林林、小李子,三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仨人各怀鬼胎,希望能独占虫王占据最大利益,偏偏三个坏蛋互相监督之后,任何一个人想干坏事独吞好处都干不成了。这三个小混混都是坏人,尽管林林的奸诈要超出许多,但是虫王所有权在小李子这,老三是利益共同体,既要防止林林抢小李子的虫王所有权,也要维系好这个团队之间的脆弱协议,谁过于强势了他就偏向弱势的一方。相互利用,相互制约,形成一个新的铁三角关系,这半个月来,他们通过一些熟人关系,不斗大花,四处随便捞捞,凭借三尾王已经捞进近万元的利益,但始终小心谨慎,远离大场和虹口。

    眼前霜降己近,一只虫王早已臭圈,饶大小放一斟起斗,再后来二斟也放,最后只要是蛐蛐倒下来就斗,放政策一律对折,再后来倒三倒两也放,即便如此也应者寥寥。这个时候,薛明出现在老三家里,老三每天早出晚归,天天混在外面找人斗虫,这天晚上十点钟到家,弄堂门口两个人在等候,一看是薛明,忙上去打招呼,薛明一把拉伊去吃夜宵,于是三个人到旁边小饭店喝啤酒吃夜宵,边吃过聊。薛明为人处事非常四海,手面宽,肯花钱,但是斗虫非常紧,眼光一流,魄力大,敢饶大放扣斗,所以在虫界有点人缘,在虹口也有点威望,以往经常与老三一起出去斗虫,也算是虫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老三有点忍不住开口问道:阿哥找我有何吩咐?薛明只推说无事,继续劝酒叙旧!其实老三知道薜明找他多半是为了一只三尾王,他是社会底层混的人,不呆不傻,精明异常,偏偏就是不提三尾王,因为薛明是虹口大领班,他生怕自己做的见不了光的事被其知晓。又过了一会儿,薛明看时候差不多了问道老三:听说你朋友手上有条大凶头?我也是听别人讲的,现在南通人手上有条大凶头也斗不到花,想到上海来斗一场,花米可以商量,五千台花是个底,我浦东三林塘的老杨受托今天来找我,问我有这种模子吗,我才想到了你,于是带着老杨来看看你,正好碰到,真是碰巧了。一番话讲得老三眼睛发亮,但又不便当面拍板,实在是心虚怕薛明是倒钩,代人找上门来算旧账的。

    薛明见老三支支吾吾,语焉不详,于是摇头叹息道:看来你也没这样的虫,有可能是外面传岔了,我和老杨还是另外找找看吧,有空到我斗的场子来玩。说完拉开包准备买单欲走,老三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住薛明的手,一边抢着买单,一边请大家坐下再谈。薛明一看有戏更加发挥演技,怒道:我问了半天你又没虫,我还有急事。好一个薛明,无愧是当时的虹口大领班,脑子一流的快,论资历论江湖地位,只有此刻冲着老三发脾气才叫逼真,要是还有耐心客客气气讲话倒显得反常。

    老杨在一旁赶紧拉圆场对薛明道:再等等,老三话还未讲完呢!老三也拼命讨饶,薛明这才万般不情愿地入座。老三这时问老杨,南通的一条蛐蛐不知长啥样?厘码怎样?老杨实话实讲:听说三斟边线一只淡青白牙,凶天凶地电警棍,没有见过。老三想了一想,说:我手里倒是有一只可以对付它的东西,但必须你薛明当监板我才斗,否则我也不放心!薛明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搭了一会儿架子最终答应,两个人商定:时间由薛明负责,就订在后天晚上七点,地点在张庙斗,场所由老三负责,双方最多各去十人,由薛明带南通船队过去。

    临走薛明又开玩笑加上一句:我做监板要收辛苦费的。老三哈哈一笑,心里尚存的一份疑虑也被打消了,当场同意提成百分之二!双方一言为定。握手告别。

    老三回去后一夜没有睡好觉,兴奋不已,他己经断定今年绣花针三尾是天下无敌,他们再三研究的结论是:不怕对手凶,只怕对手异,正路虫再凶,一抬头刺一针,马上別头,正不斗异呀,如果对方也是异虫,同样有种特种武器就难讲。现在听说是只白牙淡青,心里是十分把握了,鬼能猜到对方是个后翠,这才真叫仙人跳了,不是仙人谁能知道。

    老三天一亮,就顶着一双一夜未睡的熊猫眼赶到张庙,将这等天大的美事告诉了他的小伙伴们。 这个世界其实是很小的,三林塘老杨是小李子的老爸老李的虫友,从小到大一起玩虫的,而且与小李子也熟悉的,老杨是单位分房子搬到三林,但是斗虫还是年年一起玩,有一次为了一只虫的格局弄成不大开心,老李一根草有点赖,双报局带了一草冲峰,拿老杨字号一只大将军冲掉了,结果这两年来往算是少了,这个情况老沈都事先摸底调查过,所以把老杨叫来陪薛明去放线钓鱼,对方果然是一下子上钩了。小李马上给老头子打电话,叫老头子去弄清真相,老李一只电话打到老杨家门口公用电话亭,一个老阿姨拿只电喇叭乱叫,老杨从楼上慢悠悠下来——今天一天在家里就在等这个电话。

    假装啊,啥人?听勿出?再说啊呀,老李呀,啥事体打电话呀?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等到问南通斗虫的情况,反而问,你怎么知道啊?最后才告诉老李,情况属实,人家一只白牙淡青,斗凶的凶头,要斗点花米,是朋友介绍的,放心,虫正宗,人正宗。老李开心啊,关照老杨,明天等你来玩,不见不散。电话挂掉。

    小李子,老三,林林接到老李消息也是无比亢奋,今年虫运真是好足,一只三尾王快进降了,居然还有人寻上门来送钱,真的要成万元户了,当年万元户可以买房子了,谁敢想斗斗蛐蛐可以斗成万元户。于是马上寻找斗场,毕竟要20个人,斗大花,场面要正规化。过去家家住房小,结果找到一家茶馆二楼,可以放二张方桌,四周都有櫈子,可坐可立,还可以泡茶喝,硬件设施条件一流的,于是买通老板,这天晚上包场,对外不开放!

    老李是好人,就是平时不在家疏于教子,儿子在外面交了损友走上歪路,背后干仙人跳的恶劣行径还不知,只是以为年轻人正常交往以虫会友,没想到这条三尾王正在被虫界各方合力围剿,上海话说“卯牢”了。今天约了一场斗大花米的虫王争霸赛,他一时兴至起名叫:大江南北虫王争霸赛,倒是十分贴切,一只南通淡青白牙,一只上海淡紫白牙,一只是南通虫,一只是土虫,一只是看不出的异虫,叫声异,是蛐蛐中的恶鬼,一叫定胜负。一只是明异,三尾雄虫,牙齿细尖,铁画银钩,一刺即胜。

    这个绣花针是个大自然中的造化,一千多年出来一个的天生异虫,后来斗完大江南北赛,当年近十月底时,有个人将此虫重金收购,交给上海滩最著名的牙科医生研究,这名医生也是虫痴,历经十年苦心研发,终于发明了钩子虫,其发明原理正是受到这条三尾王的启发,在显微镜下完成的。

    各位看官要产生疑问了,你袁总怎么知道的如此详细?莫非你也是牙科医生?各位,如今已经十年过去,我可以掀开黑幕的一角,我、晓弟、劳陆民是这个发明创造的第一个受害者,这种事情江湖上始终会有各种版本的传说,就让传说继续下去吧,将来也许二十年之后,历史真相会由第三方揭开的。现在因我当事人的身份,所说的终究不足以取信大众。

   再说老李无比兴奋,当天把这个情况悄悄地告诉厂里的虫友,同时邀请了六位同事参加比赛,“劳力士”肯定要去,原虫主小青年也肯定要去,其它选了几位,一会儿消息传开,居然已经众筹到五千了,这是士气上来了,信心百倍的人是不顾一切的,好比皇马来上海,与申花足球队踢球,皇马放2球,你押谁?还是皇马!何况这是平斗,栅子里的花,只要你敢帮,总是先敬虫主朋友,于是大家纷纷下注。第二天这批人一起请假从郊区回到上海。老李回家先看一眼虫,状态很好,一问好几天没斗了,确实是斗不到臭圈了。

    老李告诉儿子说:今天我来打草,栅里台底我和厂里同事要了。外帮花还有就交给你们了,请花你们请,于是讲好让林林请。统统安排好之后,林林突然中途告辞,只说晚上七点茶馆店见面便匆匆而去,后来才知道他去借钱了,用他家一间12平方米的私房房产证,抵押借款1000元,加上今年一共赢得4000,一共5000这是准备博命了,赢了就是万元户。

    卖掉房子斗蛐蛐,先有杭州八旗子弟吉满堂,后来上海虫友林林,一个是好人逼气开天窗,一个是坏人做梦一夜致富。林是一个极其聪明狡猾的恶棍加赌棍,他知道人生难得几回博的道理,凭借着他的经验和知识,认定一只绣花针绝对无敌大将军,何况已经十几路走好了。现在天上掉下个金元宝,南通人来叫板斗虫,这是送货上门不收费啊,他不但要将今年骗到赢到的4千元统统押上去,还要多点,借钱也要湊足五千,再一抬头又赢五千,瞬间成为万元户,响遍上海滩。

    张聋彭那边也一切准备就绪,大家点点头上路出发,一边是沪徽通虫坛三代精英欲伸张道义为虫界除一大害,一边是虫坛三大鼠辈欲一战晋升“万元户”,一场大战已箭在弦上。决战日那天,虹口一方以老沈、老刘、老张三人为调度策划,台前主斗金不换,栅子里五千台底交给他是名正言顺,栅子的外帮由沈,刘,张三位老法师各出一千,老张没钱由徒弟王木壳代填,三林的老杨要一千,薛明要一千。这个也是五千。

    这场大江南北赛总花一万应该沒有问题,五千台花,一万入栅也是规距。接下来王木壳和老赌兄弟俩,加上我,四人帮一个团队再拼湊2千,为了这次大战,我向好朋友陈国民借了400元。大致上是1、2万,老早叫一千二百根,相当于今天120万。大家约定,台花统统先敬虫主和南通来的朋友,再给三位前辈,我们四人团队放在最后,没有就我们第一个放政策。打草叫金不换的养师,他熟悉自己一只虫王,请花自然还是金不换,这样的话可以迷惑对方,大家到时候现金摸出摆在桌子上即可。

    但是张沈刘三位老法师均不可出场,因为与老李熟悉,要回避,也怕打草惊蛇林林突然逃逸不斗,老法师的花全部交给老杨,这样我们总共八人出场! 当天中午王木壳先在四川路新亚饭店摆了一桌,为金不换接风,同时也作拜师酒,一席两用。我和老赌买了上海的红牡丹香烟,七宝大曲作礼品,送给南通朋友,代表我们上海虫友的心意。王木壳也买烟酒送于老张。老张劫后余生,今天认下一个正派人做徒弟,大家也为他高兴。

    酒过三巡刘老板说道:老张,我在农场听说一个算命先生说,你与谭敬都有老来福,谭老板是肯定了,他一辈子有福,看看你老来却也没什么福,碰到一个恶徒林林是老来苦,多亏你平时积德,为人正直,这次认识的小王人品好,王小开,今后一定会得照顾好你的。说罢哈哈大笑,举起酒杯敬老张,一干而尽。 这三个老前辈,个个喜爱香烟老酒,酒量一个比一个好。

    接下来老刘又倒满一杯七宝大曲敬金不换,这么说道:金老板是模子,上海话叫有腔调,一只虫王千载难逢,居然送我,这份豪爽我是刻骨铭心,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又干一杯。再回过来敬老张,讲:老张我有个建议,你同意就是给我面子,我希望你再收一个徒弟,就是这金不换!老张心里其实老早愿意了,就凭一只虫王说送就送,此人就必为性情中人。

    老刘这厢一讲完,老张马上点头,两个老兄弟再碰杯,又是一口干。这里小金已经眼泪在打转了,放明白刘老板的一番深意,只因在南通承诺过将他引入老张门下,果然是重信之人,赶忙拜师磕头,把我们送给他的礼物转送给师傅,算是拜师礼。大家鼓掌于是建议一起喝一杯。突然厨师拿出十几对雌雄搭配的大闸蟹,八九两一对,是金不换从南通带来的,请饭店代蒸一下,这天我们晚上斗虫的八个人基本上没有喝酒,一般来说斗虫之前都不可喝酒,因为有酒味道,总是不放心,尤其是大战前夕。倒是三位前辈反正晚上不去,在家等消息,三个人喝掉两瓶白酒。

    酒足饭饱,老张脑子清醒,对今天晚上的格局作一个分析予测,就好比是现在欧洲杯的专家赛前分析。 后翠的优势在叫,喜叫,怪叫,叫叫对方就吓得想逃跑。交囗肯定被绣花针先刺一下,这是在所难免的,独独好在此虫一副碗瓷白牙又粗又长,这类白牙硬度极高,林林一只紫壳白牙也是这类大白牙,被刺了三口方才认输。

    只要挡住第一口不别头,然后就看叫声对三尾王的作用了,胜负在此一举! 当天晚上到达张庙时时间尚早,我们分散在马路两边的绿化地,边观察情况边等待老三,这个地区原来是城乡结合部,当年属于宝山县,相对市区来讲人口数量密度要低得多,一到晩上就比较安静,家家都在吃晚餐看电视节目。我们急于分散是为避免引起居民注意。老杨是老地头了,头上戴顶鸭舌帽压到眉毛,小金的养师手上拎只包,里面就是今晚上出场的虫王——后翠。

    想到即将到来的一场异虫王者大战,有可能创造一个新的纪录每个人都显得兴奋异常,但是脸上又拼命的保持镇定,一个个面孔紧绷着,这是每次斗大花前夕的必然现象。 我每次参加世界杯决赛时,看到场面上个个脸抽筋,斗到精彩时几百个人居然可以寂静无声,直到结束才会“哗”一声,掀翻屋顶人声沸腾的情景。

    当时间走到七点钟,老三,老李出现在车站,薛明老杨先上去招呼,把金不换与养师介绍之后,老李带着他们四人先过去,老三陪我们四人外面兜一圈,分散开陆续进入茶馆店,等待我们全部进入之后,大门立即反锁,一楼灯火全熄,停止营业的牌子挂出,老板亲自躲在50米外放哨,我们行话叫:差毛。 我们四人到了楼上,只见四只大日光灯照耀如同白昼,窗户全部用布帘封闭,讲话都压低了声音,老李宣布了几条规则:一,斗局三草两碰头,一切听监板的,旁边人不许发声音,有意见斗完再讲。二:不许抽烟,不得喧哗。三,喊花双方各选一人主持,旁人不得多嘴,栅子内外统统下来,一律放桌面上,由监板当面点清。

    等到大家认可,双方开始互相比龙形大小,这是一个程序,因为不上称吊重量,那就是比斗,比斗双方先要看一看,如果差距太多双方还可以商量或者撤虫。当双方把盆盖打开,大家伸出头一看,真是冤家路窄,居然一对双胞胎,都是淡色面白牙,不过一个是淡青配獅子面孔,一个是淡紫配猴子面孔,牙齿大小看样子差距二倍,其它龙形皮色六足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明显特点是淡青前局大,淡紫后档大加上是三翅尾巴,这是一目了然的。薜明征求意见,双方都同意斗。

    实际上今天比大小是摆样子的,走个程序而已,双方都是信心满满的,都认为是包赢,绝不会有人会不斗。相对而言,敌明我暗,自信与把握度是林林一方认为感觉最好,他们真的认为绣花针是无敌了。而我们这一方都见识过三尾王的厉害,抱着博一记的心态而来,博什么?博世间正道,博老天有眼。

    先讲叫花,对方老李与厂里的老工人先凑到2千元,小李子加3千,栅内5千台花,林林孤注一掷,加上五千凑足一万,达到一万入栅的要求。接着问金不换如何?金不换低头只说可以再宽点,于是老三掏空腰包再湊出3千,金不换还不吱声,我们各自把现钞交给小金,加上老法师的一共7千。目前的情况是对方叫到一万三,我方除了金不换外一共凑7千,现在等于金不换一个人应下了6千还没叫停,看来金不换显山不显水,此次前来上海居然至少带了一万元。金不换不慌不忙点出6千交给薜明,先凑齐1万3。双方现金都放在桌面上,斗完谁上峰谁拿米!上海人叫做台面一撸头。薜明点清现钞,再问一声,还有吗?没有开闸了!

    金不换叫声慢:再来点。这是在逼花了,今天金不换想把对方袋袋掏空,老李他们又应了一千,小金再逼,又应一千。这样达到1.5万的天窗数字。薛明问够了吗?金不换大将风度,不动声色,只低头看着自己的盆,意思就是还要。实在是逼干了,这个要现金摸出来的,不象澳门可以先出码,回来半个月之内还清即可。这样一逼再逼,有个人受不了了。谁?劳力士!这个人是天生的傲骨,为人潇洒,但是看不惯对方气焰嚣张,上次被林林一激将,劳力士押上台,今天又是一激动,又把劳力士脱下来,说押2千!金不换从包里掏出最后的2千,讲了句话,这个表我与你外接了。

    说完把表放在2千元上面。于是薛明宣布栅內花米一万五,外帮2千押劳力士。 双方入栅,草师开始芡草,老李一根草几十年苦练,达到一流水平,轻轻一芡,三尾有性开牙寻斗,淡青不交口不叫,一叫就鬼哭狼嚎,所以上来轻轻地芡一草,有牙即可。双方都认为可以起闸,于是薛明正式宣布起闸,双方领正,寸里脱草。异虫对异虫,引入寸内,四须对搭两虫立时都如触电,各自卷起双鞭互相鞭击警告对方,皆不敢立刻上前,看来是好东西碰到了。后翠开斗从来不进满口,它的打法与三尾王类似,双牙微开,冲上前对准对方牙齿一敲击,触牙后即叫,一叫对方便没。绣花针是低头张牙等待,你冲过来,我抬头一刺,你别头绝芡。

    今天双方互相鞭击后互不退让,后翠王如法炮制冲上前去,三尾王立刻一抬头,正正好刺到对方牙齿,这一招三尾王已运用得十分娴熟。第一口相交,感觉绝对不一样了,三尾王觉得刺上去对方反应不是很大,至少没有抱头鼠窜,蟋蟀有昆虫的肢体语言,对方痛不痛它们知道。这下子发现这个是对手了,抗击打能力非常强,不输给那只紫壳白牙。

    话说这个后翠王吃了对方一剌,痛还是很痛的,这是牙齿,不是钢筋水泥做的,只因天生牙齿粗硬,可以忍一下,它虫是万万一口也受不得。于是沿着老战术,转身就吹哨,这声哨音传出,老李头上黃豆大汗水立刻滚出,心中暗暗道:悬了!再看三尾呆在原地不动,象睡着了。原来三尾听到这种怪叫声极其压抑,心情烦躁,但是没有被吓跑!监板马上宣布:单叫,胜半局。老李资格老,要求连斗不落闸,他在考虑,受了重击之后先看对方还能否开牙,如果一落闸就失了一局,再被叫一声就付米了,再说自己这边还是上方口。

    这边淡青一落草有牙,三尾也有牙,想鼓翅但是叫不出,这是受到对方怪叫声后被镇住了。双方拎正,第二口冲击力非常大,大家都已经知道今天是旗逢敌手,是你死我活的生死决斗,于是都用尽全力向前冲击,这次是两只虫王第一次双方进满口动夹,只听见咔察一声巨响,双方飞快弹回到栅㡳,三尾王还是呆头呆脑不动,这边后翠显然受到重创,两个牙齿微开,闭不起来了。但是这声鬼叫又开始了。这时监板宣布,三尾王失一局!再问老李是否落闸,老李手抖得拿不住草了,但是脑子还是清晰的很,坚持不落闸,要求连斗,因为他看到淡青牙齿已被打折,只消一刺多半可以让对方崩溃。

    小金也同意连斗,他的想法是看看凭这么叫,能否将三尾王叫退,于是监板叫连斗,第二局开始,双方落草,一草下去双方有牙,后翠王牙齿只能微张,但头随草动,房间里顿时议论纷纷,这是最后的斗争,空气紧张的象要爆炸一样。 双方拎正,第三次交锋,这次三尾王叫出声,一声停一拍再一声,它在抗争,希望冲破后翠怪叫声音对它的压抑。如果说妖怪,这两个都是妖怪,并例异虫之王,论牙齿肯定三尾王凶,论叫声肯定后翠凶,因为后翠开叫,其它蟋蟀一定会溃逃,三尾王可以做到不逃,也可以坚持斗下去,但是叫不出来。现在三尾王拼出最后的精力,终于叫出来了。这下子激起了后翠的愤怒,于是变后翠为前翠,牙齿张不足也开叫满盆寻敌,这一叫立刻又让三尾王变成了哑巴。

    于是三尾王只有低头往前冲,这一次后翠学乖了,牙齿一搭转身就逃,边逃边叫一下子脱寸了,这边薛明是资深监板,马上数一二三,单叫,提虫。小金这边马上网罩罩下,后翠牙齿合不拢了,但是哨子声不停,我们知道这是痛叫。绣花针叫不出,但是张牙舞爪四处寻斗,结果是并没有被叫声吓倒,而是输在叫上了。这个就是一开头老李作茧自缚了,他们喜欢斗局面,是为了K0对方之后终止比赛,让虫王可以多斗几场,没有想到撞到枪口上,我们也希望斗局面。

    老李头发上的汗水滴在桌面上湿了一大滩,但是还不甘心,又落一草,三尾王虫性八角,明显是输局面了,一下子瘫倒地板上,嘴里讲:愿赌服输,认了。于是薛明拿出一只蛇皮袋,把桌面上所有的财物一统撸尽,正宗的“一撸头”绝对形象,当面点出一千元交给老李转给茶馆店老板,夜长梦多,此地不宜久留,我方八个人迅速告辞,我盯着林林看他什么表情?只见象一只刚从水中捞出的瘦猴,从头到脚全身汗如雨下,衣服全部湿透贴住,脸色死灰苍白。

    庆祝完胜利后我独身一人回家,梧桐树叶稀稀拉拉的飘落,偶有神色匆匆的赶路人掠过,一派秋意正浓的景象。天空中星光正耀,似乎是老天爷在向我开玩笑眨眼睛。我想,老天爷的玩笑可大可小,可喜可悲,全在我们每个人的正邪一念间。 从此,大家再也没见到过林林。 (完)

                                                   

文;//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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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6-21 22:0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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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6-22 01:3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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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6-22 11:1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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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6-22 21:25 | 显示全部楼层



说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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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6-25 17:20 | 显示全部楼层
历史性的故事,精彩扣人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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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6-29 18:3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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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7-21 12:0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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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7-28 01:5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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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8-16 21:36 | 显示全部楼层
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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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8-16 21:3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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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8-23 12:57 | 显示全部楼层
原上海南市区没有沙长街,只有沙场街。
也不在城隍庙,在大东门与小南门之间。
我20岁前都在那里。
360截图-17137240.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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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8-25 22:38 | 显示全部楼层
好文章,感谢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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