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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 【棺材妖怪与大元帅白牙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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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8-4 16:0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保华在线 于 2016-8-4 16:07 编辑

【棺材妖怪与大元帅白牙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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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袁立



    阿四是帮过白牙青赢过老爷叔钞票的,他是白牙青的忠实粉丝,故对这个白牙青充满了信心,到处帮我们找对手。当年杨浦的小明是他的表弟也是一个虫痴,带着杨浦一帮人过来斗虫,阿四带过来找到老赌,实际上是来帮花白牙青的。我们几个人把白牙青先让小明他们几个人看,其中有一位年龄在40岁左右的人,是这批人中的主斗,他端详一会儿点头说可以,于是从外套上衣袋里摸出一只很夸张的超大号紫竹管,小心翼翼拉出棉花塞,用网罩套住倒出一只黄虫。

    此虫乃小明在复兴岛上捉到的。当年杨浦区走到底有座桥叫定海桥,定海桥附近就是定海街道,这个街道地块很“硬”。先后出了许多名人,公路大王刘根山,蛐蛐大户华之,请花大王马呆子,还有十里洋场的大侠中国赌坛第一人老秦,每个人都有精彩的故事。走过了定海桥是有一座小岛,名曰复兴岛。此岛一半是渔业公司,一半是驻岛部队,加上个小公园复兴岛公园,岛上没有一户老百姓人家,极其偏僻荒凉,每年有大量的蛐蛐出土。这个黄虫就是从公园里抓出来的。

    此虫在杨浦己斗出名了,叫无名英雄。什么意思?就是任谁也讲不出什么大优点,就是很不起眼的,任何人不会眼睛一亮的,却是一条凶天凶地的恶虫,但凡任何蛐蛐交上口,它便主动朝下一翻,自己肚皮朝天,待它一圈再翻正爬起来,对方便败了,我说应该冠名叫大鳄黄,因为天上地下只有鳄鱼是咬住猎物后才是这个左右翻腾企图撕裂对方的动作。这个黄虫当时看真的很普通,按分类的话应该是只狗蝇黄,黄头蓝项黄金翅,柜台型,天生吊胚。老黄板钳本大,带钩,黄腊肉黄腊腿,貌不起眼唯有一个干字,干透干透就像一张深秋时分街边的梧桐树落叶,虫底绝对老足!套在网内看最多4斟,落盆一看五斟大虫,为什么?高厚!从上看下去不大,从侧面看,别人二层,它是三层楼。

    份量重,重量级的选手,好比拳击比赛,只认体重不认人,90公斤以上统统叫超重量级,这个时候100公斤打90公斤的选手,就要占优势了。泰森碰到霍拳王是明显的吃亏了。我们这次确实是看走眼了,两个虫叠上后落盆一看,发现白牙青竟然小一圏,唯有项皮和牙齿占优,份量输掉许多。这时候才知今后不能够在网里看大小,应该落盆看,才能比出大小,其实看或者比,都不科学的,应该上秤吊,这是正确的公平的公正的比赛规则,而且干吊也是错的,应该湿吊,所以比赛规则很重要,否则就没法玩了。

    既然选择了同意斗虫,这是一口唾沫一个钉绝无反悔的事儿,就只能坚决扛住。于是老赌和我悄悄地商量一下,决定奉赔到底,对方一看占了优势,就开出20元的入栅。老赌应,对方人多势众,加上20,老赌又应,再20,阿四拉我,意思他要接下来但碍于身份让我代接,于是我应了。60元在67年是一笔巨款了,对方还要20,此时我们口袋已经掏空一脸无奈。俗话说,无巧不成书。就在关键时刻,老爷叔下班路上经过我们弄堂口,一看围了一圈人,绝对是在斗虫。

    老爷叔是超级虫痴,自行车靠墙一停,袖子一卷,急急忙忙钻进来。看到是我们,又是他的白牙青出场,马上应下20。此时对方还要20元,叫凑齐十根电线木头。老爷叔摘下手上的一只英纳格手表,八成新,当年价格新表180元,这个表至少值120元,说斗表,对方主斗是个老克勒,对小明一只狗蝇黄绝对相信,马上摘下手上一只百浪多,也是4类瑞士表,与英纳格同样的档次和价钱,也有七~八成新,双方同意一表斗一表,于是手表统统交给阿四保管。栅子里斗80元,我把两只老盆推出来,问对方斗10元可以的话就斗,对方老克勒捧起盆看了会儿,告诉我没问题。

    于是谈妥,钞票双方摸出来交给阿四,准备开斗,实际上当时已经开了天窗,等于50年之后的世界杯上,斗200万的级别。当年就是斗光盆,双方入栅之后,在笼型上狗蝇黄要优势许多,但是项,牙又差了一点。白牙青是铁皮项,不起砂,但是起疙瘩,满布高低不平的块垒,中间呈鼓型,这种项乃是项中极品,比铁砂项更厉害,夹力更强大。笔者一生见过许多砂项,红砂,白砂,黑砂,生足均为将,极少成帅或王。但是块垒疙瘩项极为稀少,一旦生足非帅即王,这个白牙青真正的优点就是这个项,项上全部坟起块垒,各块垒分佈圴衡,总共有十几个突起状物,每个突起物呈坟头状,每个坟头物上有一个细小的针孔,整块项皮象拔掉刺的仙人掌。

    这种块垒项我一生中仅见过2次,可惜都没有留下照片,还有一次是在南北对抗赛上看到的,下次再讲。再说对方的那只黄虫,这是个狗蝇黄,乃是蓝项,深色的蓝,起绒,两个蟹点明显,黄虫类唯有狗蝇黄配蓝项才凶狠。但是相比之下肯定是白牙青级别占优,项与牙齿也是占优,一副象白牙又粗又长,镰刀状向内钩进。牙尖漆黑往上延伸,故又叫半截烟熏白牙,这是白牙中的第二名,第一是死人骨头牙,第二是瓷白牙与象白牙。黄虫是一付黄板钳,很普通的牙,本身牙够用,相比之下白牙青牙齿优势有了。两张同样乌漆一张的黑脸,白牙青是细眉中间断开,土虫中生好了。

    黄虫是粗眉毛,杠棒斗丝顶部开花,也生好配好了。黃虫真正的优势不是份量重而是干结,底板老足,近十月中旬开始,叫声起沙了,这叫做软沙大将,可以进降斗的三秋将军。这两条虫各有千秋,都是当年的大将元帅,论级别,白牙青乃是正路大将,论干老色正,黄虫也是一流的大将,何况都是一张皮,各部位均衡生好配足。黄占优的是体重干老,青占优的是项,牙。我们的行话叫:互占,互占之后,往往就是一场恶斗。

    这厢里,老赌是个聪明人,看见老爷叔斗手表了,马上让位示意让爷叔划草,老爷叔当仁不让,这个白牙青是他自己从常州乡下捉到的,尽管讲现在所有权换主人了,也被它抽了两记响亮的耳光,但只有亲身捉过虫的人才明白,这份感情是永远存在的,加上亲眼目睹玫瑰紫大头被其击败,知道是正路大将,今天说不定可能一举挽回损失,只要白牙青斗胜,面子,经济双丰富,不知他想过没有,如果斗输掉呢?同一只虫,连续抽了三记耳光,他的一年班要白上了!

    不过斗虫的人往往都自信满满的,很少会想到输,尤其是出了一只特特大,更多的人绝对是信心百倍,这种情况下翻船的比例往往达到五成以上,因为随着斗台花斗得越来越大,你碰到的对手也会越来越强。这次远道而来的是杨浦一号狗蝇黄,人称:无名英雄,这正是:山外青山楼外楼,英雄豪杰争上游。狗蝇黄碰到虹口一号白牙青,赢家只可能有一个,大战一触即发!预知后情,且看下回故事!


    中华斗蟋我们叫蛐蛐,事实上除了具备好勇斗狠的习性外,还有巧胜智取的风格,这其中就离不开它们的触须,蛐蛐的触须即是我们人类的眼睛,在战斗中负责侦探敌情,摸清对手位置的重任。我们把须断掉一根的叫单盲,断掉二根的叫盲头,这个盲是盲人的盲。

    所以蛐蛐打斗之前必定先用触须较量一番,这是刺探对方的实力或者级别,然后制定自己的战术。

    这次狗蝇黄碰到白牙青不敢大意,深知是一位劲敌,不敢贸然冲上去使出杀手锏“鳄鱼滚”了。两虫相交不进口咬,则有许多巧口可以用来偷袭,狗蝇黄感到对手牙大而且夹力巨大,类似一把削铁如泥的巨剑,这乃是白牙青的项皮块垒所至,古人云:项強则牙坚,坚者牙硬也!

    所以狗蝇黄采取闪电战术偷袭,就在斗间时突然窜上去咬住白牙青一只前抱爪就地一个鳄鱼打滚,白牙青还没反应过来的电光火石之间,前爪竟然已活生生像被搅拌机一样搅落。

    白牙青此刻不惊反怒,从怒叫变成急叫,从斗间变成斗口,一路挺近步步紧逼,狗蝇黄被逼得无奈之下张牙迎击,双方进到满口狗蝇黄故伎重演咬住就翻,不料白牙青一副牙齿像老虎钳一样死死锁住自己的双钳,无论自己翻几个身,在上面咬还是从下面咬,对方依然不松嘴。只见盆里两只虫风卷残云,正滚反滚,打了无数个滾,毕业狗蝇黄身躯高大体重占优,白牙青更多的时候是被压在下面,受了十几口猪猡夹,但一点拔脚蹬踹企图踹开对方退却的意思也没,夹到最后狗蝇黄先受不了开始踢白牙青了,狗蝇黄踹出去后牙齿被打出浆水,前后错开,开合失灵了!

    这边白牙青也是龙形散架,拖着残躯走路一跷一拐的。双方动草,白牙青重新铺身出来,八角起叫,黄虫合不上钳,不别不退不逃,一路顶着草,欲与白牙青死战到底,最后被白牙青再次套进满口,只听喀喇一声,黄虫又受到重击,跳起一尺多高,落地后一只牙齿单边张开,一只合拢,肚皮被打出三节,大腿笔直抽筋,变成著名的铜铡刀+残废了。

    这场恶斗以白牙青胜出,大伤元气,晚上也不再呼雌。老赌连续三天不敢落雌,第四天听到在呼雌,马上落下去,贴出来的是红铃,一连三个红铃之后,方才恢复正常,而时间已经到了霜降左右,上海虫友的话叫到了降脚边上。

    这次的恶战,老爷叔是大赢家,十分开心兴奋,想来也是应该的,毕竟这个白牙青是他亲手抓到的,明明是个特级好虫,却还害自己受了两下耳光,最后终于孤注一掷后扬眉吐气,前面的不快都足以一笔勾销。

    老爷叔生平第一次大赌,居然大赢一把,兴奋得语无伦次。这是我们人类的一个共性,赌博赢了会从脑垂体中分泌出多巴胺来,久而久之就上瘾了。

    老爷叔心情平复下来后与我讲,希望请一次客,我也支持。于是乎,当晚请我们几个人,到21电车终点站,梧州路春光饭店吃饭,这天老爷叔有点腔调的,点了一大桌菜,其中一条大黄鱼,一斤多重,一元八角。红烧黄鱼好吃,一会儿功夫吃光,老爷叔一杯啤酒下去,满面红光,春风得意马蹄疾,问了声“好吃哇?”,我们嘴里塞满了鱼肉都不说话,只拼命点头,他哈哈一笑大手一挥“再来一盆”,服务员看其左右手上各带一只金光闪闪进口手表,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大户,不敢怠慢,马上又上来一条,这是一生一世不会忘记的场景,做人什么时候最开心?就是请客时能让客人吃上赞不绝口的稀罕物,并且还能大手一挥“再来一盆”,那豪情那腔调足以让请客的人自己也久久难以忘怀。

    那个年代大黄鱼是饭店里最顶级的菜肴,宫暴鸡丁大盆3角,小盆1角8分。老早没有魚翅海参,2元一只菜是最好的菜,一席饭花掉十元钱,好比现在一万元,而且味道还是以前十元一桌的好。

    前几年我在象山开会,4000元一条野生大黄鱼,除了味精味道还是味精味道,一点黄鱼鲜味也没。

    老早穷,样样好吃,馋啊!现在钞票有了,好吃的东西没了,样样不好吃也不要吃,干脆吃素吃杂粮了。

    人生也许就是永远在这种矛盾状况中渡过,转眼又是半个世纪过去了,失去的总是最好的,现状总有不满意的,其实每天才是最好的,忘掉昨天后每天也确确实实都是当下最好的,珍惜当下吧。

    斗完杨浦一号的“无名英雄”第二天,阿四陪同老克勒来找我,他们希望托我带个口信,希望赎回那只百浪多手表,这是有点麻烦的事情,关键是价格!当时一表对一表,不讲价格,今天想赎回去,那么第一个问题是想用多少钱赎回?老克勒也是情有可原,家里妻管严,输好虫回去不敢讲给妻子听,到处东拼西凑借,还要向厂里面工会互助基金借了20元,一共凑了100元,请我去老爷叔那里疏通,我看他态度诚恳,一拍胸脯答应了,叫他晚上来拿。但是送给他一句话,今后不要冲动,帮花帮到斗手表,有点弄得太大了。他连连点头表示确实是冲动了,当场把钱交给我,等到老爷叔下班回家,我去跟他商量,爷叔是上路的人,正好也是人逢喜事心情爽,万事好商量,再说那天白牙青一战对他主要来说是出了一口气,赢下一只表倒在其次,当场表示没问题,于是一手交钱一手取表,任务顺利地完成。

    我把手表交阿四,让他转给老克勒。上海人讲一个人通情达理,叫作“做人上路”,现在的话说,是模子!后来我与老爷叔交上朋友,他带我们几个人去一个朋友家里玩,住在山阴路大陆新邨,新式的石库门里弄房子,是个华侨家庭出生的老克勒,他家居然没有受冲击,家里唱片一箱子,全部是旧上海百代公司出版的,老上海的流行歌曲,什么夜上海,夜来香,五月的风等等,总计100多张,当年这是一笔极其宝贵的财富,也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好在他家独立居住,外面听勿见。

    聚在他家听唱片,是我一生中最美的一段回忆,听到这么多好声音,感到做人已经有价值了,死了也不冤了,真的听入迷啊。直到今天这些老歌我全部会唱,铭刻在心里面的好声音。

    后来我们经常去,再后来就一起斗蛐蛐了。有次老爷叔找到我们几个人诉苦,说借钱予人结果被赖掉的事情,我和老赌兄弟出头,帮他去讨债,冲到东长治路一家人家屋里,老叔爷先进去讨账,我们在外面听,等到确定对方是在赖帐,我讲只有动手了,于是我们一下子冲进去,将他厂里的同事猛揍一顿。

    这个人也贱,一顿打过,讨饶了,讨回来十五元钱!原来是打牌输掉的,想赖掉被我们白打一顿。文革当年我们出去戴红袖章,穿军装,军帽,手上拿体操棒,派出所没人上班,我们打人也没人管的,绝对是有点腔调的。

    斗蛐蛐是在马路上,光天化日之下斗,没有人来管闲事各。无政府主义开心是开心,后面日子就难过了,没有法律法规的国家,迟早要崩溃的,我是有幸居然见到过没有警察,没有政府的岁月,尽管时间不久,大概66年~68年3年时间,社会上全凭拳头讲话,人与人就象蛐蛐一样,碰到就打架斗殴,只凭武力解决一切,或许会有人和你讲道义,但绝对没人会和你讲道理。

    再讲一只白牙青,休息调整几天,时间己经进降了,白牙青正路大将一般来说寒露出斗为好,也就是说国庆长假后开斗为妥,如果寒露开斗,这样的话,一般来说30天斗期,应该可以斗到十一月上旬结栅。这个白牙青斗早了,后来养了半个月,基本养好了。

    与杨浦狗蝇黄这场大战是生死博斗,在份量输一斟的情况下,足足打了五分钟,最后险胜。白牙青自己致残受重创,我是惜虫本来是想封盆了。但是老赌不同意,他认为还可以调养好。果然休生养息之后状态已经明显好转,叫声又开始充满活力了。

    当年我们看虫谱参考结合实践来养虫,天天拍绿头大苍蝇,把头摘下喂食,蛐蛐最喜爱吃苍蝇头了,斗完一场必定犒劳一只,大补元气。现在这种大如黄蜂的绿头苍蝇捉不到了。老早到处有倒马桶的粪池,绿头大苍蝇多的是。现在苍蝇变种了,都是小头麻蝇,象蚊子一样的,非但没用还有可能适得其反。

    为了给白牙青疗伤,我们几个走到曲阳路新华生产队,从水稻田里抓蚂蟥,这个蚂蟥学名叫水蛭。中医跌打疗伤药品一流的。当时晚稻尚未收割完,稻草一拨出来就发现蚂蟥粘在根部,捉住装在小瓶里放点水带回来,把它捣烂了,喂蛐蛐,疗伤化淤清热解毒一等一的单方,比土元好。土元又叫地鱉虫,也是疗伤化淤的,但是热性,蛐蛐吃了容易衰老。

    一周之后,白牙青恢复了青春,叫声宏响,虫性八角,迎来它一生中最后一次大战。

    大家一定记得阿吴,他的一个玫瑰紫大头碰到白牙青也是天数,输完心中极其郁闷,虽然一只瓷盆后来到我这里赎了回去,但总是一口气吞不下去。终于趁一次机会他讲给老同学小诸葛听,一边讲一边叹气,小诸葛有点同情他,又是老同学相处得还可以,于是带上他去看望自己的老爸,大名鼎鼎的老法师,当年张聋彭的助理,老诸葛先生,老先生年近六旬,头发花白,精神好,身体健,每年要养许多蛐蛐,也是终生的虫痴了。

    老先生不斗虫,只是漂虫补贴家里开销,他有一只多年交流的虫友圈子,自己在圈子群里漂虫,对外不公开,他把谭敬先生的教训牢记在心,为人处事很低调的。

    阿吴尽管是小诸葛多年的同学,却没有见过他爸老禇葛老法师,原来老法师一个人住在欧阳路一个客堂间,地上铺青砖的老式房子,这种房子接地气,养蛐蛐最好!

    老禇葛每年8月份去杭州构桔弄收虫,主要收好的三尾,当年他的好三尾比二尾还贵,2元一只,叫白玉三尾,小头黑衣白玉身白六足大屁股,乃是三尾中的大美女,任何雄虫见之都会跃跃欲试,这种极品三尾比山东的长枪大盖还要好,真正的出场雌。

    贴蛉几秒钟就过蛋,当年我碰到过有人专门做这种业务的,开斗前虫无性,蛋没有过出,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罐头,讲明一分钟之内帮你解决问题,斗赢收百分之五台花,当年跷屁股没有组织者就没有台花一说,是有虫友会虫时碰到尴尬时愿意出价钱做这项业务的,还有赢了一起把母子买下来的事儿,我本人也买过,确实临阵过蛋虫性大大的提高,虫类与人类正好相反的,人类过蛋之后大多是疲劳不堪昏昏欲睡,蛐蛐却精神百倍,象打过兴奋剂一样。所以养虫先养雌绝对是真理啊。

    这年也是巧遇,老法师因为手头据拮,平时没有收入,每年靠一季虫摸点小钞票过过日脚,类似的老法师上海有一批了,我大多数认识的,基本上都到大柏树斗过虫的。

    老褚葛从来不出大价钱收蛐蛐,他是那种拣漏型的专家,这年拣到一只虫,红头,头壳血红,大四平相,五斟龙形,四斟半重量,老早这是叫花式虫,上海虫友民谚:十只红头九不出,出了也是凶不足。

    所以尽管讲是个大蛐蛐,但是没人要,卖不出价钱,被老诸葛以2元钱从一个小朋友处收到,养到秋分全身泛红,变成一只油爆虾,唯一的缺点就是头顶只红勿深,顶门上盖统统都是熟虾红色,加上桃皮红项,金红翅膀,黄六爪。

    老褚葛是专家,晓得头分两色为将军的原理,一直不分色也怀疑是花虫,漂也漂不出,交往的都是熟人朋友圈,骗人忽悠的事儿自己做不来,干脆自己养着玩听叫。

    十月份沈老板来看虫,就是当年拿安徽虫王去挑战谭敬铁砂红牙青,出面为张聋彭主持公道的老上海市级模子。他们都是解放前认识,上海滩上斗虫的老虫友了,一看此虫脱口而出:熟虾青?老褚葛不作声,老沈再戴起老花眼镜细看,金黄细斗线隐藏在脑盖里,真红?再看一付大白牙,头上眉毛白色,眼睛是黄色,有点怪有点花,搞得老沈也有点吃不准了。

预知后情,且看下回故事!


    话说老沈那日看到诸葛老法师的一只红头虫横看竖看吃不准,也放不下,他无奈摇摇头道:“诸葛兄呀,这个虫如是红虫,眼睛应该黑而且亮,那么是正红或者射弓红。如是熟虾青也美,那么是青门类,斗线应该是银线,金眉毛,现在看又生反了,所以我没把握,但看动态、吃草和出钳又不象是花虫卵泡,如此则只有看斗凶了。”

    诸葛笑笑,实言相告道:“老沈,你说得轻巧,我一个从来不斗花的人,哪里有人会拿五斟虫来找我破口?”原来自从谭敬、张聋彭被公安局送到安徽劳教农场,诸葛吓掉半条命,从此以后只有养虫收虫漂虫,难得斗虫也是娱乐娱乐,肯定不斗花的,一来谭敬事件中落下了阴影怕吃官司,二来,作为漂户,诸葛是遵守行规之模范。

    话别了禇葛,老沈回家之后,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个红虫,好像有点心灵感应,走过路过莫要错过。

    第二天特地带了大弟子——虹口领班薛明,赶到欧阳路褚葛家再将红虫拿出来复一遍,以前这叫真正的复虫。老沈看了半天还是下不了决心,薛明聪明绝顶之人,明白师傅心里放不下这个红虫,价钱出大了怕花式虫,价出小了怕是老朋友面子抹不开,这种情况我们每个虫友都遇到过。

    有年老陆民的部下志华,收到一只白牙青,龙形皮色牙色一等一,唯一牙齿本身偏小,志华纠结了2天,对方一分不还价,一万拿下,被老陆民一顿埋怨,这个牙齿吃饭也不够,还能打架?志华让我来评判,我看到立马拿下,回上海送大公养五上峰斗了。

    言归正传,薛明审时度势一番后自认为已将师傅的心态摸得八九不离十,干脆由自己开口打开天窗说亮话:“请问禇葛老师,这个红虫你心理价位多少?”禇葛听罢大手挥挥,道:“我和你师傅几十年朋友,你喜欢就拿去玩玩,我是两块钱小朋友手里收来的,只当一只花式虫。”

    老沈毕竟是老江湖了,赶忙一个眼色给薛明,薛明心领神会出去买了2条大前门香烟回来,送给老禇葛表表心意,一只红虫顺理成章送给了薜明。其实薛明并不看好红虫,认为是花虫,但师傅放不下,做徒弟的人前人后总要给足师傅面子的。

    后面的故事我不说,各位已猜到三分,这薛明是善有善报,一片孝心换来一台摇米机,老法师毕竟是老法师,眼光就是凶,事后老沈讲出道理:当他看到这个红虫的一瞬间有一股威猛之气扑面而来,这个红虫就是站在盆中不动也有一种不怒自威的神态。这是资历不够的虫友体会不到的一种感觉,看虫能够做到不看龙形,色络,牙齿,一眼切入蛐蛐内在的精气神,这是一种至高境界。

    老陆民曾经在我面前亲口承认,他看蛐蛐主要看的是气质与牙齿,可惜斗毛口上大场时,还是有看错了碰到不会斗的。这个方面我是佩服齐兵,轻易不出毛口,毛口只要出场只只会斗,斗得过斗不过咬看对手,至少胜率八成以上,在虫事上绝不用险这是齐兵的过人之处。我是从劳陆民,小赵,小周等许多高人的评价中,得出这个结论的。

    一只红虫拿到手已十月中旬,老沈意思要破破口,于是送到南市沙长街茶馆店,准备斗2条红壳子,当时红牡丹香烟叫红壳子,绝对高大尚,大部分人吃不起的,4角九分一包,2条香烟等于一根电线木头,就是十元,这个档次属于市面上斗点小花米各。好比今天的地主斗30,60,90元的尺寸。

    老沈,薛明几个人刚坐下,茶还没泡上来,正好碰到山阴路华侨小开,跟着他的几个虫友也进来了。他们这个团队是川北街道的,其中一个领班叫馒头,横滨桥四川北路一带算是街道级模子,馒头住在长春公寓,年年有好虫的。

    67年他有只紫大头是斗出的凶口,这只紫大头本钳老黄板,属于茄皮紫,头大加上厘码也大,老早五斟大虫配斗老吃力各,斗到降脚边找不到对手了,只得捧到城隍庙找找机会。

    虹口斗虫的人多数认识薜明,于是大家客客气气,讲好斗10元玩玩,几个人一派花就是各人斗几元钱。开盆后比龙形互相有占,紫大头头大前局占优,红虫超长身笼、牙大,六足大。应该可以会上,老沈破口也希望斗大点的虫,于是就开栅斗虫,栅里十元,外帮捉对厮杀,不再详述。

    到了沙长街,一般来说都斗草格,以夹死为主,起叫无局,别头一分钟无牙就提虫,这样一来也算公平公正,巧赢巧夹没有了,斗虫一定要真输真赢,不过斗夹死太浪费时间,后来最终还是改为了三草两碰头,即三局二胜制直到今天。

    两虫见面红虫不慌不忙,先退一步,然后平夹里一口发上去,牙尖刚搭住,紫大头跌到栅底,芡草有牙,但是不敢上前,冲锋草勉强带出,碰头牙齿一搭,绝芡。老沈大喜过望,意识到今年捡到漏了。

    此虫非帅即将,五斟大虫这么凶,花了七元钱用2条烟换到手,实在是拣便宜了。老沈是老法头的人,做事讲规矩,当天晚上送一条红壳子香烟给褚葛,讲了此红虫的斗相斗品,一致认为此虫至少大将军无疑了!于是老兄弟互相祝贺,也是一段善缘,若不是老沈发现红虫可用,红虫可能就要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前前后后看到过红虫的人不知有多少,总是看不中的,这也是老沈的缘分。由此开始,老沈拿红头将军交给薛明出去游斗,光盆也斗,抓住机遇就捞米,反正输赢一概对半分,有时候一天2场也斗,一直斗到进降,大小斗了十几上风。

    再回来说阿吴找到小诸葛,小诸葛又带着阿吴去看访老爸,上次来要讨一只玫瑰紫,儿子再三恳求,并说明是老同学,诸葛方才答应,并且告别阿吴一只玫瑰紫是将军。后来看阿吴一付大大咧咧的傻傻憨憨的样子,明白他是个好人,性格比较直爽,所以这次也就破例再接待了一回。

    耐心地听他做介绍,一只玫瑰紫如何凶猛,如何自信逼花,结果输给一只“二爷”白牙青,还差点输掉一只老盆,花了好大力气才赎回来。老褚葛见过玫瑰紫,心里确信是一只好虫,不觉好奇地问道:对方与你斗的是一只什么盆?可以抵得上清未瓷盆?阿吴回答道:是一对天落盖,绝对一流的好盆,保养得好,包浆温润如玉,灰体黑盖铜钱扣,八角型盆体山水画环绕,还有两个字曰:秋趣。盆底落款:陆墓吴江陆制。

    老诸葛听罢失声道:可惜啊!一对宝贝与你擦肩而過,可惜了!原來老诸葛对蛐蛐罐是极其专业的,别的不说,谭老板所有的盆都经过他之手,至今家里还有一百多只谭敬收藏的老盆,他在这方面的见识等于就是故宫里的老法师,无他,见多后识广也。

    原来这一对八角形天落盖并不稀罕,真正稀罕的是吴湖帆大师的亲笔画,在史料的记载中仅有出窑十只,其中吴大师亲手作画,秋趣2个字则是江寒仃大师亲笔写的行书,落款是两位大师本人的印章。由苏州陆墓镇制盆大师陆其中亲手烧制。落款是三位大师的姓——吴江陆制,意思就是三人共同制作,这样的十只盆绝对是珍品,尽管是民国时期的作品,但已绝无仅有,论价格一只就足以抵一对瓷盆,也就是说这一对盆当时价值在50元左右,如果那天玫瑰紫斗赢,阿吴确实是賺大了!

    听到這番话阿吴的心里顿时五味翻腾,嘴里自言自語喃喃道:谁能想到一个二爷如此凶悍…… 阿吴立刻将当时的斗局详细经过表述给诸葛老法師,诸葛也越听越惊——没想到弄堂里小朋友之间斗斗也碰得到这样的正路大将!这种虫一旦生足,非帅即将,还想不到败过后更加凶悍。真是有点不可思议!

    蛐蛐有个与人类相反的行为:胜叫败不叫,人只要聪明点但凡正常人都占了便宜不作声,吃点亏立刻要“痛叫”。甚至上访到中南海国务院。所以我们通常认为蛐蛐是知荣辱有气节,而且历来是认定,蛐蛐斗败之后基本上就不会斗了,即使再斗也凶不足的。

    其实是个误区,蛐蛐终生都是斗士,生命不休,战斗不止!老爷叔一只常州白牙青,早秋败给坟墓出土的血腿两头尖,国庆节之后复出,击败著名将军玫瑰紫、狗蝇黄,已经挤身大将军行列,进入霜降之后,终于迎来它的虫王争霸赛,这场轰动一时的决赛,表面上是阿吴挑战引起,但实际上是褚葛大师从中搭桥引线的。

    真正的幕后大佬,是上海市级模子老沈与虹口领班薛明。老沈从褚葛大师手上拿到一只正红,百年一遇的虫,凶天凶地。

    据记载,正红出世称霸为王的概率比紫黄,白紫,天蓝青之类还少,许多人一生一世见不到或者听都听不到一次。笔者已进古稀之年,因痴迷蛐蛐始终活跃在斗场前线,在当年这只正红之后,一直相隔四十年之后才有幸在杭州世界杯上见到第二只,乃是上海滩大名鼎鼎潘志琏潘大师在山东宁津尤集收到,一样是五斟大虫,一付老黃板钳粗壮,红头,通体泛红,被老陆民拿下后当年称王。

    06,07年老陆民连续二年收到2只红头,统统世界杯上称王斗了,立栅立盆底。一只宁津的是正红,是红蛐蛐,一只宁阳的是红黄,是黄蛐蛐。

    回来再说老沈手上一只红头。论级别也是已经可以入围虫王级,斗到第十一场,也是最后一场,终于碰到真正的对手——常州正青白牙!

预知后情,且看下回故事!


                                                                     


    那日,听完阿吴的描述,褚葛大师凭着几十年经验,判断一只白牙青至少是大将军级别的好虫,唯一可以抗衡甚至击败它的也许就是自己转让给老沈的那条正红了。此时红虫已名扬上海滩,半个月内连续十上风,打遍天下无敌手。人总是有好胜心,总是希望自己能够名垂青史,这是人类最高的需求,所谓的马斯洛五项需求:从下往上,依次为温饱不愁,安全稳定,获得尊重,优秀杰出,留芳百世!物质基础是1~2,这两个需求解决之后,下面三个需求同时出现,说白了就是金钱美女,名誉地位!一个成功的人,他的终极目标往往是要留下点什么的让后人记住他!譬如老陆命和二哥发起第一届南北对抗赛!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的全国性蛐蛐大赛。完全由民间举办的,组织的极其完美。当年全国100只最好的将军参赛,捉对厮杀,这是开创中国虫史的先河,必定名垂青史,即使我不写这段历史,也会有后来人写。又譬如去年世界杯赛,上海队在齐兵领队下,大比分独占鳌头,为上海人十几年来第一次打了翻身仗,中蟀网108将图册中,齐兵一个人占据了三分之一的版面,这也是必定名垂青史的。在这种希望留芳百世的需求驱动下,每个地方每个人都会去做一些有影响力的事情。老诸葛现在想到的就是把红虫向老沈借回来,交给阿吴去挑战常州白牙青一决雌雄。老诸葛是从来不帮花不押注的,事后知道他此举主要目的有两点:一、这是为名气而战,是老一辈的玩家的风度。

    他玩了一辈子蛐蛐,临到老居然无意中收到一只红虫,被老沈发堀出来后天下无敌,现在又碰上这么一个正码的白牙青,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只有斗赢白牙青,今后才能说这一年的虫王是他收到的,否则就不能称王,小朋友不懂天高地厚家里所有蛐蛐叫虫王也无妨,但老诸葛是虫圈内的老法人,将军元帅虫王三种级别是有鲜明定义的,不可妄自称王,传出去要被人笑落牙齿的,这一代人的共同优点就是特别爱惜脸面,不像现在许多人只要实惠不要面子的,所以老诸葛最终决定发起这场虫王争霸赛。

    第二点原因也是极为重要的,老诸葛先生生平有两根“总筋”,这两点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能叫他改变。好名气、要面子刚才已经说过了,剩下还有一桩上心的便是蛐蛐罐收藏。讲到虫,老诸葛不敢排全国第一,前面还有谭敬、张聋彭、老沈、老金包括曾经的坏人秋宝,这些人辉煌的时候都比老诸葛先生高出一筹,但要讲到盆,也就是蛐蛐罐,老诸葛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位,收藏了一辈子的南盆专业,绝对是教授级大师。就说当时我手上这对天落盖盆的价值,因为太少了,简直闻所未闻,更别说看到摸到过。

    唯独老诸葛听到过看到过并且也摸到过,因谭敬先生老早有过一对,解放初期被其与一只宣徳皇帝的瓜瓞盆一并带到香港去了。故而老诸葛对这对天落盖是印象极深,明白是极品中的极品,是三个大师共同创作的艺术品,总共只有十只,极有收藏价值。如今这对盆的另外一对竟然重现江湖,怎能叫他不动心?对于这对天落盖盆,他已朝思暮想多年,他是收藏家,一个人若是钻进某个收藏品中去,就会活得很辛苦,因为收藏是没有止境的,人的财力永远是有限的。若是希望用有限的财力去做无限的收藏,你就会一直节衣省食用来收藏,生活水平会不断降低,我过去集邮票,吃了许多苦,深刻体会到那种受罪啊!

    老褚葛动念之后告诉阿吴,今年收到一只红虫,样样生足,偏偏头盖头顶不分色,眼睛生出黄眼睛,象只蚂蚱!开始并不重视,误认为花虫,一直养了听叫,十月中旬被老沈发现了,叫他徒弟薛明送给了2条大前门香烟,我把红头就送给他了。听说外面已斗过十上风,一天两场也斗过。这个红头看起来是斗凶的将军,目前至少可以认定是元帅级别了。阿吴报仇心切,听完眼睛便发出碧绿的光芒,马上就请褚葛大师引见,希望借来去斗白牙青。老诸葛哈哈一笑,说道:“薜明已经是市级模子,只怕你面子不够,此事还需我来出面。

    话分两头,薜明是上海滩数一数二的虫痴,他对蛐蛐的研究和了解,加上他有种天生的悟性,当时已经挤身一流的大师级水平,比起当今虫坛上如日中天的四大天王:齐兵,劳陆民,二哥,黄宏四大天王,仅仅只是差了一点点而已。从刚开始的不看好红头到十上风,对薜来讲是一次认识上的飞跃和进步,许多蛐蛐不能以虫谱上的标准来生搬硬套,否则就会发生误差。这个红虫各方面生足,应该就是好虫,尤其是一张皮,从头到尾红到底,没有一点间色这是很大的优点。问题是头不分色,眼睛发黄。这个问题是在实践中认识出来的。红头黑顶红盖分色即王,不分色有黑杠为帅,不分色,无黑杠呢?也出将出帅称王!为什么?因为头色在转化,斗一场深一场,斗到后来潜移默化成为紫红色,这眼睛是黄色的,有点小异,但是没有人讲过黄眼睛不会斗呀,偏偏这个会斗而且斗凶,这种概率即使百万分之一,摸到中奖是你的,也不能因为这些老陈的理论就把中奖的彩票重新撕掉。后来大家为此虫取名黄眼红头大元帅,确也名符其实。

    一只红头大元帅确实是臭圈了,正好老褚葛出面想借红元帅一用,老沈一口答应,捧出来交给他,一边薛明好奇问了一句,准备与谁斗?阿吴回答:虹口的老赌!薛明是虹口领班,对虹口的情报了如指掌,知道对手肯定是那只白牙青。于是告诉老沈,借给他们去斗,自己不便露面的,虹口的这个地方都是熟人,而且与老赌还是虫友,跨区会斗都是一个船台上的战友,总不好撑倒船的。老沈把红头大元帅交给褚葛时约好三天后送回来。褚葛,阿吴欢天喜地走了。等他们离开之后,老沈问薛明:你不帮花也可以去看看,难道你不感兴趣?薛明回答:“届时一旦开斗,场合上两边都会劝我帮花,我如果两不相帮,任何一方赢了后都会笑我有钱不赚,如我按照虹口领班的身份势必帮老赌,万一赢了又让师傅你在诸葛面前尴尬。

    再说这对虫胜负难料,老赌的白牙青也是个妖怪,早秋是个二爷,凶成这样岂非成妖?”于是把这只白牙青的情况细细讲给老沈听,老沈听完沉默了半天,讲了一句:我判断老褚葛不会斗花的,否则应该劝阻一下,别人要斗咱也管不了。诸葛是要争面子的人,当你们众小辈的面讲他,他可能不听,红头大元帅的名声这次真不好说了!”说完叹气摇头。老沈是老法师,他的担忧是有道理的,红头已经呈现老熟的状态了。即使泰森,如今肯定打不过一个小伙子,即便这个人是三流选手,打败一个年近六旬的拳王还是有可能的,何况白牙青本来就是正路大将,大将军与元帅仅仅只是差半级而己,这场恶斗实在是胜负难料啊!

    再说老禇葛把红帅调到手,马上交给阿吴,阿吴激动啊,虫王借到手可以大大的出口气了,要让大家看到,我阿吴是有腔调的人!这时禇葛拿出一对瓷盆,是清代中期鼓形青花瓷,交给阿吴。关照他务必找我斗一对天落盖,否则就不斗。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平时小心翼翼的老诸葛,一碰到好盆也胆大包天起来,他决定不惜一切代价赢下我手中这对盆。先是马不停蹄调动一只红元帅,拿出一对古盆作赌本。他自己不出面,让阿吴去挑斗,派出自己的儿子去督战。当天晚上老赌与我同时接到阿吴的挑战,经商量之后我们接受了挑战,一场世纪大战由此而拉开序幕。这场决斗从蛐蛐的级别来讲,相差半级,大将军斗元帅。

    从龙型来讲,正码,本来是红头大半斟,因为红帅有点收身打包,而白牙青却份量不动,这是底板老足的原因,平时即使底板好的将军,大多数降边也要收身打包的,这个白牙青是晚路大将,一直斗到十一月底,寿命长,至死也没掉过分量,身体素质一等一的高级。所以斗蛐蛐出斗时间极其重要,这个掌握不好,往往吃大亏。老爷叔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一只大將斗早了,16岁上场与26岁的拳王打,太嫩了,力战败北。俘获过去养到26岁,一出场又横扫拳坛,最后28岁时又碰到了35岁的拳王。

    话说我和老赌是很干脆的接受挑战,只因年纪轻考虑得少,只想着趁胜追击,一点都不需要纠结。最纠结的倒是隔壁老爷叔,老爷叔为啥会纠结?这个容我下文道来!

                     


前文说道最纠结的人是老爷叔,因为阿吴是他单位同事,介绍过来与我们斗虫是通过老爷叔本人,这次大决战前他一定知晓一些內幕,借来的一只红头大元帅是特特大,十路上风,今天借来为玫瑰紫报一箭之仇,这下子老爷叔有点胸闷了。常州白牙青是自己捉来的,下风后又复出斗凶,讲出去面上总还有点光彩,何况他最后亡羊补牢还帮了一场赢下一只高级手表,论价值当年也是开了天窗,别人看到他都是大拇指竖到他鼻子前,总之凭借着常州白牙青,他出过风头也赚到过钱,属于有腔调的人。

这次突发事件将老爷叔停到杠头上,明明白白告诉他,来寻斗报仇的,级别高半级。老爷叔帮啥人?帮到红元帅吧,照理是赢面大,但自己捉的虫不帮,帮在对门,对手还是我和老赌,非但体面尽失,事后与我们朋友关系也必定一吹两散。帮常州白牙青固然没问题,最多少帮点,可万一对方逼花呢?结果还是只能自己来扛,因为我们都是中学生,手头不宽裕,他是工人阶级有钞票有工资收入的人,好比现在中产阶级,甚至是小老板了。老爷叔一时间心里七上八落翻江倒海的味道,我们虫迷都曾有过这种纠结的经历,明明知道对方可能会击败自己,但是毕竟是自己的虫自己的字号,总是帮自己的呀,输掉也是虽败犹荣!

老爷叔左思右想后计上心头,关照阿吴今天晚上十点钟,山阴路大陆新邨门口等,他负责把老赌这个团伙约过来,借华侨小开家客堂间斗虫,这个地方至少可以容纳二十人,乃是我们当年斗虫的最佳场地。原来老爷叔考虑到约斗的时间偏晚,一般来说黄昏下三,晚上九点多之后斗虫是最佳时间。我们过去住房紧张,家家都是豆腐干大小,晚上斗虫要借地方很难找,倒不是怕派出所民警,当时没人管的。主要是地方小,灯光差,环境昏暗,看不清。所以白天斗虫多,一般来说约在下午斗,谁知道这一次是晚上。二来,华侨小开家里房子大,一幢房子三层楼,家里没人,就是一个奶奶一个阿姨,不管我们怎样玩从不干涉。三、华侨是虫迷,年年斗蛐蛐,今年一直听到讲一只白牙青如何厉害,打败过两只特大凶头,但是始终没有机会参与。所以托老爷叔,白牙青再有大赛出场务必叫他到场开开眼界,考虑到这次也许是最后一场决赛了,老爷叔为帮花一事正在纠结,干脆摆在华侨家里斗,让华侨去当帮花大队长挑下重担。这是华侨最开心的事了,因为他有一个团队,我们叫做横滨桥街道的,就是现在川北街道,是虹口区上只角,接下来是提篮桥街道,当年宏运、英巴、文广和现在的市级俱乐部总经理杨总统统是提篮街道出来的,薛明、板刷是长治街道。小荣、祥祥、晓弟、以及我和老赌是虹镇街道,属于虹口区的下只角,最有名气的是于双戈凶杀案中2个犯包庇罪的人,一个叫蒋佩玲,是于双戈的女友,一个叫徐根宝,是于的朋友,2个人均是知情不报反而收留资助于潜逃,每人判五年徒刑!这个案件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轰动全国,虹镇老街随之出名,蒋,徐二人刑满释放后皆成为上海人心目中的英雄,当年流行语是这样讲,“敲定”要敲蒋佩玲,朋友要找徐根宝。——敲定者:男女处对象也!从法律上讲,这2个人是法盲,从民间的传统观念却是认为极讲义气,重情义,当年虹镇老街还是讲义气的人多。

当天晚上我们几个人,捧着白牙青和一对天落盖,九点钟就到山阴路华侨家里,因为老爷叔带来口信,对方希望再斗一对盆,这次是一对瓷盆对我一对天落盖,对我来讲绝对是同意,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这对天落盖的价值,就是盆的原主人——大学生也不一定知道,因为是家传的东西,有时候传到后代,时间长了都不知出处来历了。因为我只知瓷盆是古董,古董相对而言应该价值高,天落盖实在太多了,岂不知这对是艺术品中的珍品,一对市场价在一百元,而且有价无市无人出让。我们到了先进去,一看横滨桥的馒头一帮人早已在等着了,大家都是虫友,他们提出想看白牙青,于是就开盆看看,一只雪白晶莹剔透的蛉已经挂在三尾屁股上,大家看了顿时信心百倍!九点半,老爷叔出去一会儿后又带回来八九个人,没有想到的是居然诸葛和老沈都来了,原来老沈、褚葛都认识华侨这批人,大家经常交往的,听说在山阴路大陆新邨,马上就晓得是华侨,既然是朋友就不用避讳,干脆一起来观战。唯独薛明找了个借口没有出席,事后知道他是不看好红头元帅,两边也都抹不开面子不帮花,干脆远远避开,这个人真正聪明绝顶!

通过这次大赛之后,我才知道,将虫到哪里斗都是将军的风度,无论是光盆还是草格。这个一红一青两个大将军,从光盆斗到草格,又从草格斗到光盆,来回统吃,不受半点影响。为什么?因为底板好,六足健全,一只爪花没掉,斗草格最怕翻爪花,尤其是前四爪,拉不住地只能被动挨打,光盆里双方都不着力,大不了一起滚地板。一只白牙青早先被狗蝇黄咬掉一只前爪,变成五爪,但是战斗力不受影响,五只金钩如有千钧之力。曾经我有只独脚,重青红牙,网上有过照片,粉底朝靴,漂亮得不得了,独独少一条大腿,乃撬子手捉伤导致,结果打起来杀别人猪猡居然随便杀,还有一次干脆霸王举鼎,一只独脚把对手高举到空中,场面轰动可想而知,小陆、英巴、晓弟全部在场包括我一起都看得目瞪口呆,当时真以为独脚是虫王了,最后碰到老杨(网友纸上谈兵的父亲)的一只正青白牙,我们与老杨也是要好虫友都是虹口区的,第一口就被打昏迷,50秒醒来有牙,第二局上前一口将对方笼型打散,最后第三局双方开大打,夹足险胜后方才知道大元帅也!如是虫王从来夹不到三局的,夹到三局的皆是將帅。老陆民一只红黄也是帅,打足三局而且开过飞机的。我们封王皆是相对而言的,真正的虫王,一生不打架,击败的全部大凶头,我玩虫50余年;真正的虫王还是从来没有见过。2015年将军谱上,一只齐兵的黄麻头,一只王宏伟的黄大头,皆开大斗的,故还是元帅或大元帅,封王还是指当年无对手而言。真正意义上的虫王,应该是当年龙华出土的绣花针三尾,杭州老纪捉住的紫黄,还有就是潘志琏大师收到的一只土虫——乌钢牙黑头陀、这几只是真虫王,一生未见其开打,任何将帅来到面前,一击即溃,遇见元帅最多再补一夹,只有两口,绝无第三口。

话题回来,这天双方都很客气表示斗草格斗光盆都可以,最后大家决定斗草格,实行三草两碰头,实际上是三局两胜制,当年与目前唯一的区别是,以目测龙形大小决定是不是可以斗、南方人叫比龙形,大约到90年代末才开始湿吊,吊前半个小时加水加食,称蛐蛐儿身体重量的天平,从传统中药房的登子,到天津秤,再发展到电子秤,也见证了科技含量在与时俱进。不久的将来肯定会出现网上直播斗虫的场面,但是一定要改变现在的竟斗规则,要采取大奖赛方式,设立新的比赛规则,借鉴拳击比赛的办法,分几个重量的等级,以海选,淘汰的办法,最后肯定是抽签,这个与足球赛类似,关键要设立奖金,否则就是用户之间赌博,这个是非法的,千万不好参与,网警一查一个准,老早被抓还可以逃跑,运气好能跑掉,现在网警查IP抓人,一查就查到家里怎么逃,网吧和手机号现在也都是实名制,无处可逃!那么奖金设多少?如果有一千万赞助费加上广告费、冠军奖金做一个类似大力神的山纯金奖杯,纯重5公斤,价值一百多万,与世界杯足球赛冠军杯一样重,如此可以绝对办成全国性的轰轰烈烈的公开赛、可能的话还可以说服电视台实况转播,类似斗地主大奖赛。现在上海体育频道天天转播。

落栅之后才发现,红元帅是老了,老沈一打草,啊呀一声:原来是啃草纸了,进降后的蛐蛐一天一个样,说老就老。我的一只独脚,一辈子40点,份量从来不轻不重,真正一等一的大元帅,斗完老杨的白牙青,体重一夜跌到28点,一直到临终时始终上不去了,说明老杨的白牙青绝对是同级别选手,输赢就在一线间,赢家也必定元气大伤。这个红元帅应该是五斟大虫,当年监龙形不上秤的,如果上秤肯定不是同厘码对手,重量肯定跌破四斟朝下了。而一只白牙青因为是晚一路的大将军,反而份量不变始终在45点左右,这是斗蛐蛐到晚秋最重要的把关,许多大将军都是到了最后一路被击败,并不是最后碰到什么虫王元帅,而是败在自身衰老上。如果无法判断蛐蛐的年龄,往往会贪图多走一路,结果是坏虫坏分坏名声,老沈是老资格看走眼,上午复虫时看看红元帅还挺好,吃食过蛋一切正常的,到了当天晚上十点开斗就发现啃草纸,间隔仅仅十多个小时,所以我们虫友中有句话叫做,一夜间老掉了。讲的就是这个意思!老爷叔打草,站在对面看的真切,这下一点都不纠结了,马上问:平花有人要吗?一片沉默,接着就放对扣,于是馒头接一百,双方等于打平了。接着开闸起斗,白牙青上去枪须一搭,突然朝后退了5、6步,赶紧扎下马步,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显然明白遇见克星了,光是叫不上去。红元帅稳如泰山,开牙起叫原地铺身八角。白牙青见状左右斗间,从两侧发动进攻,红元帅有点木纳,转身的灵敏度受到影响,不一会六爪就有部位被咬伤,纸上出现斑斑水渍,但沉着应对一派帅才之风。

白牙青则一反往常,放弃平时的重口优势,就是不肯进正门,好虫有灵性它是知道面对今天这个对手,平时的优势就变成今天的劣势了。始终在周边游斗不断发动闪电战,看到这时老沈苦笑说了一句笑话:日本人碰到八路军了,今天打的是游击战。一场恶战,仿佛十几只狼围攻一只大笨熊,整整打足五分钟,红元帅被咬得遍体鳞伤,血流满地,仍是从容应对,死战不退,白牙青占了便宜,但永远打游击不肯进正门,我估计白牙青假如进满口被红头大元帅套住一夹,可能会受到重创,故而采用游击队的方法,所以好蛐蛐在战斗过程中,往往会体现出一种作战思维方式,具有高度的军事智慧,战略和战术。这是在我一生观察蛐蛐的打斗中屡见不鲜的,远的是文中所诉的67年山阴路常州白牙青大战红头大元帅。

近的一次就在去年齐兵的黄麻头碰到老陆民的青大头,老陆民的青大头天生的巨齿镣牙,世界杯两上风均是一合钳即胜,牙齿硬度极高,第三路叠上黄麻头。上来满口双劲夹,黄麻头受到一击后立刻退出,明白正门肯定无法抗衡,接着不开牙,两牙并起当锥子用,左右开弓从两边敲击对方牙齿外侧,这时青大头反应迟钝,还是张牙舞爪希望咬住对方发力,人家不开牙你咬什么?好比摔跤比赛,突然一个选手觉得摔不过你,以重拳出击打你的脸部,瞬间变成拳击比赛了,你不还击还想抱住别人继续摔跤比赛,结果脸上被狠狠地打了几拳,KO倒地了。这个就是输在蛐蛐之间的斗智上。


齐兵的黄麻头居然凭借着牙齿的㪣击,活生生敲退了老陆民的青大头,让边上的二哥出了一身冷汗。原来上一场,二哥的一只特大凶头红牙青,碰到这个青大头仅仅一个双劲夾被轻松击败,故二哥认定老陆民这个青大头今年是没有阿哥的,今天踏上齐兵黄麻头,帮老陆民的青大头放出无数政策,齐兵沉着不乱,明白青大头厉害,所以不吭声只装没听到。结果呢?二哥上来是要不到花干着急,斗到半程是心中无数个疑问,什么情况?对面蛐蛐的招数好妖!斗完了又是大为庆幸,二哥事后告诉我,这个青大头他们准备对折放到开天窗的,还好齐兵不应。否则这个跟头跌下去,去年再翻身就难了。后来我们几个人一起回顾总结时,认为黄麻头胜在战略战术上,进满口知道夹不过青大头,青大头牙又大又粗壮。于是退出来改为敲击,本来是咬,现在咬不过改为敲,这是善于斗智斗勇的高级别大将军蛐蛐,所以后来将其封王。老陆民的青大头真正的好虫,一等一的大将军,可惜只仗着一身武勇不善于动脑子,凭着自己的巨齿闷峰,一味的就是双劲夾,等到黄麻头的敲击如狂风骤雨般击来时,咬又无从下嘴,自己合起牙来对敲又一下子绕不过弯来,居然拿不出应对方案有点被敲傻掉了,活生生被敲到别头认输,实际上是输在战略战术上。凭青大头的勇气和实力,牙齿和皮色,都超过对方,结果还是输了。所以凡是大元帅级别的蛐蛐,都是智勇双全,有帅才之风,类似当年的赵云赵子龙,岳武穆岳飞,皆常胜将军一生不败。


再回过头讲山阴路的这场恶斗,一只红元帅是虎落平阳,龙游浅水了,有力发不出,有劲无处使,不是白牙青太聪明,自己太笨,确实是太老了,有心无力也。白牙青避开正门对夹,采取游击战术,不断的偷袭成功,红元帅被反复偷袭,此刻转身已很困难,但始终不慌不忙铺平在地用正面迎敌。白牙青呢?年轻啊,体力充沛,看上去依然脚步灵敏,毫无疲态。斗栅里到处血迹斑斑,全是红头身上流的血,可以说已经成了一只血虫,眼看一场大屠杀五分钟过去,这么斗下去红头大元帅必定当场被白牙青活活肢解,老沈轻咳一声开口道:“提议休息一分钟,暂时作为无局可以吗?”大家认可了,于是落闸。老沈拉住褚葛,阿吴到一边悄悄地商量,达成一致意见后,宣布:为了发扬光大虫道主义,爱惜蛐蛐保护蛐蛐,我们希望停止战斗,认输付一半。我们这里几个人开始有点意外,于是也商量一下,觉得这个做法很好,我们可以接受的,但是传出去名声不好听,投降属于很没腔调的事情。当年的人把名声看的很重,不仅仅是要面子,而且也要里子,也就是说内外都要做出样子的,不象现在许多人是面上讲的好,做起来全部相反的,许多贪官台上还在大讲反腐倡廉,台下大肆贪污受贿,这是我们这个民族的巨大危机,绝对是导致义和团运动与太平天国的根源。我们商量之后,最终由老爷叔宣布,出于对前辈们的尊重,我们认为应该作为和局,斗局是半途中止的,胜负既然未分就不存在付一半的说法。这下子大出意料之外,两位老前辈极其感动,当即表示愿意与我们交朋友,后来两位前辈每年来大柏树商务楼会虫会友,看到老前辈八十多岁高龄还是孜孜不倦地痴迷蛐蛐,人品斗品均为一流,真的十分感动,这样的前辈为中国虫文化的传承立下不朽的功勋,应该是我们广大虫友学习的楷模和榜样。

欲知红头大元帅和常州青元帅的下文,且看下回文章!


话说双方握手言和之后,诸葛老先生提出愿意用十只老盆换我一对天落盖,我说瓷盆不实惠,老诸葛说那么用四只天落盖另加六只高盆换如何?我说当然可以,老伯伯极为高兴,约我第二天去他家挑选,我当场将一对天落盖交给他带回家了。第二天我和老赌一起去诸葛家里拿盆,带了一个大纸箱,一捆草绳,毕竟是十只老盆,当年是一笔财富,而且是花钱买不到的,路上千万不能敲了。到了欧阳路一条石库门弄堂,进去有个小天井,诸葛大师住在前客堂,家里很寒酸,但两只杂木大橱十分醒目,他告诉我们,红元帅今天凌晨已经逝世,䇄立在盆中央虽死犹生。我们听了十分难过,一时大家都相视无语,大师告诉我们,这个大元帅是因为最后的殊死拼搏而亡,不打最后一场至少可以多活一周,真正的大将军一生都在博杀,最终长寿的并不多,晚秋都是伤痕累累。晓弟99年有只蓝青大头,人称老将军,乃是天津张凤楼送上来的,九路上风打遍市级公养无敌手,第九路遇到小华龙一只白牙青,一口重夹之后自己牙齿出水,别头但是寸里,监板叫别斗但是不准下草,此时满座轰动,都讲老将军终于下班了。小华龙的白牙青突然起叫,老将军听到对方叫声后誓死挽回自己的尊严,立即一个回马枪杀回一口重夹,将白牙青打晕转不停,最后老将军负重伤胜出,小华龙极其丧气懊伤,连声道厉害!老将军在市公养第一场便叠上小华龙一条三上风不开斗的黄披,打足三局胜出,由此开始了它的戎马一生,最后一场又是击败小华龙的特凶,小华龙真的碰到了克星,只能连连叹气,当年的小华龙是上海的大领班,绝对是有腔调的人。老将军当天撒回来,因为牙齿打坏已经无法进食,两天后逝世。

第二天,我把从大师家里换来的十个老盆分配了下,因为老赌与我商量希望转让几只,我说这怎么行?于是送给他们兄弟两个每人一对,也送给老爷叔和山阴路华侨各一对,自己留下一对,盆还是老盆,款式还是天落盖,我觉的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盆上没有大师的画与题字,也没有签名盖章了。当年根本不懂这个落款的重要性,只是以为老盆就是好,好在哪呢?好在包浆,那个年代知道包浆的人极少,这个是收藏界的专业名词,意思是时间的积淀在老的物器上产生出来的宝光,我是听老法师诸葛大师讲的,他告诉我看新盆老盆主要看外面的一层发亮的皮壳,有则好,但是必须是柔和的雅光,如果闪闪发光耀眼的则是贼光,是做出来的光,所以我一直在观察各种收藏品,包括紫砂壶,青铜器,木雕,玉雕等,也许是看多了,基本上不会看走眼,有一年在天津张大师家里看到70个子玉罐子,一看包浆就知道是真的,后来不知道被谁收藏了。如果放到今天也是有价值的古玩了。其实看蛐蛐也是要多看,将军元帅看多了之后,好虫一目了然,今后每年都有《中蟀网108将》蛐蛐图谱发行,这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我这个人恋旧,往往交了朋友就是一辈子,老赌兄弟和我是一辈子的朋友,却先后离去归天,老爷叔也已故人西去,令人想起时常唏嘘不已;华侨后来去了美国,住在洛杉矶,偶尔回来会挑在十月份,还是放不下忘不了的蟋蟀情,前几年我去美国考察,到了洛杉矶还特地去看过他。总之我们40、50后这些人,当年大多数是有石库门情结,而石库门文化中以虫文化为一种特色,这是中国历史上相当精彩的一段记载,一千多年了,源源流长。

一只白牙青这年大出风头,山阴路一场博斗一举成名,事后我听薛明评论这次大战,了解到许多知识长了不少见识。老沈,诸葛与薛明这几个老前辈事后在议论这场对决,一致认为这天打下去肯定是白牙青上风,但是如果提前半个月相遇则肯定红头大元帅上风,因为两条虫博斗五分钟之久,居然没有进满口夹过一口,说明红帅正门绝对强大,牙齿硬度高,导致白牙青占尽先机却始终不敢进满口试一口,只敢从侧面进攻,这是一种极其残酷诡异的打法,不交口专门撕咬对手的身体或者六爪,历史上曾经有过类似的案例。有年山东宁津出来一条真正的虫王,小头大腰一付小牙,正皮正色白牙青棍子虫,当地的绰号叫做拆子,拆房子动迁组的“拆”字。与它交手的蛐蛐非死即残,至少断条腿,当年打遍天下无敌手,无论大小一律斗,它的打法就是不交口而突袭对手,开斗后除了不咬对方牙齿,对方全身上下逮到哪咬哪,直至咬到对手支离破碎当场毙命,越是凶头死的越惨。最后遇上一只正青红牙大元帅级别,比拆子整整大一斟半,两虫恶斗十五分钟,由于两方皆是开天窗斗大花,导致想和局但和不了,最后拆子将红牙青咬落三条腿,肚腹咬穿,当场开膛破肚,肠子拖地,血流成河,现场惨不忍睹。红牙青依然宁死不屈最后活活死在栅内,虫主痛哭流涕后悔不已,因帮花的数量大大超过虫主本斗的花面,虫主几次哀求投降皆被帮花队否决。拆子活拆红牙青并且当场将其咬死,成为中国斗虫史上最为惨烈的一次记载。之类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情节也发生在上海过,我的独脚重青与老杨正青白牙一战,拔闸前旅馆小刘忘记叫双方领住虫,闸门太紧一下只拔开一条缝,我的重青是烈性脾气,听到对面有叫声后用头钻入闸门底张牙便咬,活生生将正青白牙前抱爪咬下。由于和老杨是多年虫友,我以及晓弟都意思既然是监板失误就不要斗了,双方撤虫罢斗,老杨也是同意的,结果帮花队硬劝落一草看看正青白牙情况,正青白牙与独脚是同级别的好虫,被咬落一爪后反而虫性大发在栅内寻斗,于是大家只好硬着头皮开斗。

话说回67年我和老赌在山阴路斗虫,如果不是老沈,诸葛两位大师爱虫惜虫,主动提出停战,白牙青大战红元帅最后的结果也将是红元帅被活体肢解。
白牙青是条长寿之虫,虽然戎马一生征战沙场,却是晩秋大将,越活越年轻了,战罢红元帅已是霜降过后的十月下旬,名气传遍上海滩,实际上已经臭圈,我劝老赌封盆养老,老赌也同意,没有想到十一月份还有一场战斗,更没想到此虫一直活到十一月底,真正的好虫,可惜没有留下珍贵的照片,这是一个遗憾。先讲67年大动乱这年,夏季特别热,冬天来的早而且特别冷,十月未己经寒流不断,气温降至十度以下,白牙青被冻得叫不出声吃不下饭了。我和老赌兄弟几个,穿上军装军帽,扎着军用腰带戴着红卫兵袖套,骑着一辆三轮车,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来到四川路天潼路口的新亚大酒店,冲进去里面全部都是造反队,我们直冲三楼找到一个会议室,里面是老式的沙发,沙发上有白色的沙发套,统统剥下来打成包,走到二楼看到许多人在吃面包,时间是晩上十点多钟,他们在吃夜宵,我们也饿了,四处找,找到一个房间里堆满了面包,都是2两一个的枕头面包,于是把沙发套打开装面包,每人一大包估计十几个,背在背上大模大样的走出去,就象日本鬼子进村了一样。有几个造反队看到我们想问,老赌眼睛一瞪把红卫兵袖套一扬,他们就不敢响了。红卫兵运动直到68年初才被毛主席宣布镇压下去的。我们回家后先把沙发套剪开,都是细纹卡其布,在中间放上旧的棉花被,缝成一个棉套,把白牙青的盆保温起来,后来气温还是降,我们一批人又跑到新亚饭店屋顶上,把庆祝国庆广告牌上的彩色电灯泡摘下几十个。用一个红色灯泡24小时为白牙青加温,这才解决了问题。那几天我看见弄堂里的孩子都在吃面包,又看见好几家的灯光变得五彩缤纷,不觉得露出得意的笑容,无政府主义的时代,真的无法无天了,毛主席亲口告诉斯诺,他历来是和尚打伞的性格,于是我们红卫兵全部跟着领袖造反有理了。

当时我们养蛐蛐的人几乎家家同时养洋虫,买几个红枣莲子,放在一个纸盒里,互相虫友之间讨几个洋虫卵,放上半个月,会繁殖出来一群,洋虫的幼虫晚秋喂蛐蛐是最好的食物,即使已经绝食的老虫,看到洋虫马上就大开杀戒吃个精光,白牙青进入十一月份之后,食量减退,于是我们就喂食洋虫,如此方才保持了体重份量始终不减,当时是为了爱惜蛐蛐,没有想到这是为它最后一场战斗保证了体力。还有一个偶然的因素也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就是三尾!老赌兄弟是真正的虫痴,今年斗俘虏斗到一一只白牙青,赢了一百多元钱,已经算小朋友间的超级大户了。兄弟俩一身大翻领厚绒线衫,蓝灰色球衫球裤,是当年上海体育学院运动员的冬季制服,所谓的大翻领乃是拉琏领子,可以拉上去变成立领,可以拉下来为敞开来,足登一双白色网球鞋,上海回力牌,细白帆布面绿色橡胶底,这身打扮乃是当年上体司的统一服装,上体司是上海体育学院造反司令部的筒称,是一支运动员组成的红卫兵,以武斗能力打砸抢猖狂一时,在工总司尚未执政时,成为上海市最为凶猛的一支造反队伍,在66-67年几乎打遍全上海无敌手,67年下半年被工总司击溃后收编,成为一支专业打手队伍,68年被毛清算红卫兵的罪行时,主要骨干一网打尽全部押送安徽劳教农埸。

文革初期因为上体司的凶猛无敌称霸上海滩,上海的红卫兵无不仰视为偶象,纷纷模仿上体司的经典服饰,上海体育用品商店里大翻领厚绒球衣球裤球鞋,以及各类线衫线裤,一时脱销成为洛阳纸贵,于是黑市开始抬价奇货而居,据说老赌兄弟共计耗费了三十多元才能置全一身行头,实在也是有点挥霍了。不过当年确是威风凛凛,招摇过市,老赌一位美女同学,堂堂的建安中学校花被他敲定,我认为与他当时的花钱如流水不无关系。看到如花似貌的美女与老赌成双成对,确是在我们这批同龄人身上引起了强烈青春荷尔蒙反映,于是纷纷仿效去寻找自己的敲定了。我当时还是比较传统,所以相对来说晚了一点,我最关注的还是那只白牙青,为了更好的为它养老送终,我一个人专门去看望褚葛大师,送去一只蛋糕,当年走访亲友,送只蛋糕是非常流行的,与生日快乐没有任何关系。一个蛋糕送来送去最后发霉的事情是经常发生的。我也直言不讳地向大师讨二只嫩三尾,大师将他最后也是最好的两只原雌送给我了。所谓的原雌,乃是早秋收到的白玉黑背小头大屁股三尾,标准的粉底皂靴的重青白玉身雌虫。这个是一个一个单独养的,每周过次蛋,不过蛋就老了,过多也老了。一直养到降边才派出场时的用处,一只就要2元,甚至是5元,一瓶茅台酒的价格。真正的养虫大户肯定是有这种讲究的。我将二只原雌送给老赌,关照要好好善待一只白牙青,因为蛐蛐一生都会呼雌的,那怕已经到了最后一天,还能结蛉过蛋,蛋性好的虫往往长寿。没有想到这两只原雌派了大用场,关键时刻出上力。

大概是斗完红元帅三天之后,我们一起聚在山阴路华侨家里听唱片,这是我从一个同学处借来一套沪剧唱片,是解放后出版发行的,有杨飞飞的卖红菱,王盘生的碧落黄泉,石攸英的阿必大等十几张,当年上海人喜欢沪剧,有好唱片就是让大家一起分享,突然老赌的弟弟陈生带着薛明来了,听见沪剧薛欢喜的不得了,原来也是一个沪剧迷。我把唱机停止,知道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果然他是来向老赌商量,希望借白牙青斗今年的最后一场大赛,对方是苏州的虫友,一只黄麻头凶天凶地无对手,最后托朋友介绍到上海沙长街,找到薛明的师傅老沈,老沈看了来虫之后,认为唯独白牙青可与之一战,立刻让薛明来虹口调虫,准备今年的结局大赛。老赌肯定同意的,因为这两天原雌24小时全天候陪伴下,白牙青不但过蛋正常,反而更加青春活泼了,只是叫声完全变成无声,只见双翅震动,一点声音听不到,但不是正搭变反搭,如果变成反搭则是废虫,白牙青这个变声乃晩秋最好的一种叫声,早秋有声渐渐变沙叫声,最后变成无声的蛐蛐,谱上称之为软沙大将,乃是大元帅级别的好虫,这是一个晚路大将军品种,出斗晚斗期长,类似西伯利亚的狼,天气越冷越有战斗力,这是白牙青的优势,也是凭着这个优势,击败了红头大元帅,好比中年拳手打老年拳王,尽管老拳手是世界拳王,毕竟年老体弱了,与中年人对抗,基本上赢面六成在年轻的一面了。

上海的虫友多,据统计直到今天,全国的虫友一半集中在上海,天津两市,所以当年每到深秋时节,南边的好虫会汇集到上海,北边的好虫就汇集在天津,寻找最终的虫王争霸赛。67年的争霸赛发生在十一月上旬,按老派的说法已经进汤了,什么意思呢?就是天气太冷,蛐蛐出来要保温,保温的办法很土,上海说汤婆子,就是把热水灌在容器中置在木箱下层,中间有薄板隔开,上层放蛐蛐罐,外面套棉套,温度保持在25度左右,因为有个汤婆子起保温作用,所以又叫这个做法为打汤,靠了汤婆子保温才能让蛐蛐打架,简称打汤,一旦开始打汤了,叫做进汤了,好比进了霜降季节,我们习惯叫进降了,一个原理。进汤一般的在十一月的中旬,67年冷的早,冷得厉害,故上旬即进汤了。这年苏州出来一只虫王黄麻头,应该是正黄品种,一身金光灿灿,黑顶黑面枣红巨牙,金色黄铜头盖骨上两根粗斗丝,形态如两条金色巨龙狂放不羁,斗丝顶端开花成三瓣花芯状,左右两边极其相似,工整对仗一丝不差,我后来见过将军级黄麻头至少百把只,再也没能见到如此工整对仗,一左一右完全一样的开花斗线,这个黄麻头的一对斗丝完全是鬼斧神功,居然长得如此之完美,简直就是一个高级的工艺品了。两条斗线中间网络密纹如蛛网,这个黄麻头的形象如刀刻在我的心里,至今历历在目,唯一去年见到齐兵一只黄麻头,长相略有接近,但是斗线之漂亮尚不及,两个蛐蛐之级别,齐兵的黄麻头在今天看已是登峰造极,可想而知当年苏州的那只黄麻头多高级。

欲知白牙青最后一场的大战如何,且看最后一回大结局。

苏州虫友为这只黄麻头来上海帮花的人至少一卡车,因为这只电警棍实在太凶了,横扫苏锡常地区,从破口开毛时连斗七条,一直斗到降脚边至少30路上风。遇敌交锋皆是先退一步,咬住再退一步,对手统统绝芡,牙齿骨拆,当地人称之为牙科医生,专业拔牙齿的!许多来上海帮花的江苏虫友都曾经是此虫的手下败将。

此虫出土于江苏常熟虞山山脚下,山体向阳一面盘踞着一棵千年大树,小学生放学回家的路上在树洞里逮到。回家后在院子里与其他小朋友斗着玩,一口气连斗七只,被一个虫友发现了,用一个好盆换来后再带去单位去斗,一口一个,斗败的虫牙齿统统被拆。又被当地一个老法师高价收购,转到苏州观前街茶馆店摆擂台赛,三天连下六城,无二合之将,最多时抛斗一斟半。苏州臭圈之后,移到无锡、常州一带横扫千军打遍苏南地区无敌手,进降后移到上海在沙长街设擂台,公开放言斗五百台花,八百入栅,实际已经开了天窗!一到上海即引起极大反响,这等于是上门来“踢场子”啊!当年斗虫是斗名气和腔调,谁有凶头斗谁,特别是远道而来的,绝对不会让对手带回去的是上风虫,现在是斗虫是斗实惠,有凶头避开,吃豆腐摘桃子,钞票落进口袋是第一位。上海虫界于是捧出老沈这第一块金字摘牌,地位就类似于现在的齐兵了,老沈要是摇头说不能斗,那么整个上海虫界就等于认输。老沈赶到现场看过虫之后,确定白牙青可以与其配斗,当场拍扳应战,这是为我们上海人争口气,人家上门踢场子,上海十几万虫友,竟然拿不出一条将军应战,传出去岂非成为全国虫友的笑柄!


大家要好奇,老沈凭什么这么自信应战?因为他看到白牙青斗过,知道这个蛐蛐的厉害之处有两点,一是会动脑子打斗,它完全是凭着战略战术在格斗,牙齿咬得过一口咬掉,咬不过就打游击,专门咬你的肉体和六爪,绝顶聪明的大将军,就凭这个格斗智慧,凭空可以升一级品级。二是这白牙青乃是晚路大将,黄麻头我们都知道是三秋大将,可以早出斗,斗得早也衰老得早,这是必然的结果,智商上和年龄上两点我们占优,同等的级别或者稍微差半级的,入冬即年轻者赢面大。老沈一面让薛明赶往虹口调虫,一面当即布置斗场,与一帮江苏虫友约定当天晩上九点钟,沙长街茶馆店会虫。并且声明如果龙形监不上可以不斗,阿康也是性情中人,当即表示欢迎!薛明讲完这个情况后,老赌心急慌忙嚷着要回家侍候白牙青,我问他:雌落下了吗?他说:2只原雌轮换,12小时一轮。我问:24小时不间断那你回去干吗?你守在盆边也算服侍啊?等唱片听好了,回家换个三尾,塞两只洋虫卵就直接去南市斗虫了呀!

大家哈哈一笑纷纷说我讲的有道理,于是一场大战前大家坐下来一起听唱片,抄歌词,学着唱王盘生大师,碧落黄泉中的的唱腔了。说句心里话,我这辈子最开心的就是67年,青春年华,居然不上学,没人管,还能想什么干什么,可上九天揽月又下五洋捉鳖,斗蛐蛐还赢了不少钱,这一辈子能赢到的钱一下了都到手了,中学生居然还抽起大中华香烟,上饭店吃饭,还经常吃夜宵,那种无拘无束的放纵自由,随心所欲,出手阔绰的良好感觉后来再也找不到了,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因为无政府主义,人类历史上仅有的一次,1967年被我赶上了。

后来我才认识到,无政府主义危害性极大,人类社会进步是因为有管理和服务的专业部门,这些部门合起来叫政府。无政府主义把管理部门破坏了,尤其是学校停课了,这个几千万学生放在社会上,变成一群目无法纪的文氓加流氓,这是毁了一代人。我68年工作之后一度想辞职,实在无法忍受三班倒的艰辛重活,又脏又累又困,好在家父从小家教极严,棍棒下面出孝子,我是被严父棍棒之下管教出来的,故做事为人还是讲规矩不敢放纵,半年之后即习惯了艰苦的工作,一干十年后,居然终生不感冒,这个故事下次再讲,完全是依靠吃苦受罪锻炼出来的钢铁战士。但是比起插队入户的同学,我自知已是在天堂里生活了。可惜老赌兄弟俩,实在是67年太顺了,后来无法回归正常的生活方式,终于走到了人生的底谷。说穿还是文革坑害了这一代甚至三代人,老赌天纵聪明的一个人才,后来成了无业游民。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怎么可以无政府主义横行达到两年,总计动乱有十年之久?文革直接把中国的人文和社会环境倒退两千年,人的心灵和观念一下子回到原始社会状态。这笔帐中国人民迟早要清算追责的。

我再回来讲虫王争霸赛,当天晚上九点,我们一帮7、8个人,坐公交车来到城隍庙的沙长街。我们弄堂四人,老赌兄弟加上我和老爷叔,毕竟这个白牙青是老爷叔亲手捉到的,他也为此虫而光彩了一生,也为此虫讲了一辈子的故事,所以当晚把他叫来了,还有是华侨和馒头团队,我们组成了一个联合舰队,后来几年一直是一起玩虫的伙伴。到了沙长街见老沈,薛明早早已到,没有料到的是诸葛大师也来了,原来是老沈去把他请出当监板,反正文革期间没有人管,老人家胆子也大了,果断同意出场当监板,不过讲明不收一文,纯粹尽义务。进入之后发现,一间茶室里三张方桌拼成一个长台子,这是后来大供养场斗台的稚型,苏州虫友十几位已经半壁河山占坐了。老赌拿出一只老盆,外面有热水袋保温,再有棉套子,这是最简单的打汤工具。房间里挤满人之后,空间小人多,当时没有空调,但是温度马上升到十五度左右,于是双方亮将军监龙形,这是一对正码蛐蛐,大家圴认可斗,封盆落雌落水盂,同时开始叫花。苏州阿康爽快人,从八百元起叫,我们上海也有十几个人,推荐薛明叫花,他一派下来也没多少,于是瞬间分掉了。接着苏州人又要,一直叫到一千二百元,当年的最高花了。


上海毕竟是中国最大城市,也是世界最大城市,人口多,虫迷也多,每年斗出来的凶头就多,故笔者从上世纪六十年代玩蛐蛐,一直知道每年有外地斗出来的元帅虫王来上海会斗,其中来自天津和杭州的虫友最多,所以大公养俱乐部制度皆是从上海开始创新,渐渐扩大到全国,一直到新世纪2004年杭州老陆民横空出世举办世界杯,2010年又与二哥联合举办南北对抗赛,中国虫坛的中心开始转移到杭州去了。今后估计还是回到上海,因为虫坛老大的交椅去年是齐兵坐上了,用二哥的话来讲,齐兵为大领班也。67年这场虫王争霸赛,实际上是苏南地区的两将争雄,常州虫斗苏州虫,这年是轮到江苏省出虫王了。两虫相遇怪事发生了,只听到“叫鬼”在叫,栅子里没有声音的,但见两条大元帅均是虫性八角,铺身振翅,一只白牙青是软沙大将,进降后叫还是叫,但是不发出声音了,一只黄麻头是天生的哑巴,我们过去叫哑黄,蛐蛐天生反搭无声亦有大将甚至为元帅,但是概率极小,笔者见过2条,阿康一条哑黄,还有上海天老板一条反搭红牙青,97年上海滩被这只红牙青扫平,封盆立栅后再封虫王。诸葛老法师宣布:双方均为无声,为了避免争执,还是斗格煞为好。双方同意后开闸。

黄麻头从来不主动进攻,总是先退一步,等对方再上前咬住朝后一拉,绝杀无解,这个战术又叫留夹,今天碰到白牙青留不住了。白牙青是智勇双全之将,打架会动脑子的顶级聪明之将帅,双须一搭已明白对方的套路,自己正门上去绝对吃亏的,立刻发动闪电战,对方刚退半步,电光石火一刹间白牙青就冲上迎面一撞,黄麻头两根金光闪闪的粗须被齐根剃掉变成了盲头。我是站在监板的后面看得清清楚楚,白牙青偷袭成功后飞快跳开,黄麻头牙齿像两把板斧猛地左右合钳关门,却猛地发现对方不见了,再回头看看两根金须已经落在斗栅里。

蛐蛐变成盲头有几种情况,一是自己一节一节断掉的,又叫脆须,也是一个将军品种,类似男士秃顶,年纪轻轻的掉头发,变成聪明绝顶。一种是双劲夹用力发口后被爆出夜明珠,这是双须齐根连同双珠一起脱落,这是级别的差距太大造成的。这个被爆出夜明珠之虫则是彻底报废了。还有一种是被对方剃掉的,这个问题不大,盲头凶天凶地的多了,大多是口门重的霸口虫,咬住合钳即胜。今天的争霸赛即是类似的斗口,但是黄麻头遇到的是一个有智慧的将军,就象三国演义中的常山赵子龙赵云,智勇双全,一杆银枪无敌于天下,同时还精通孙子兵法,一生百战百胜,人称常胜将军,白牙青即是蛐蛐中的赵子龙也。黄麻头乃是大元帅级,善于重口发力打拆对方的武器,号称是牙科医生,专业拨牙齿的大凶头。今天上来被打成瞎子,这一来主动攻击的目标方向没有了。只能被动等待別人来咬,侍机再反咬一口绝杀。白牙青叫是会的叫但无声,这个听叫声选择方向也没机会,主动咬上牙齿被你拨也是不可能的,白牙青十分有灵气,搭搭须马上有数。这下场面变得对黄麻头十分不利。


白牙青一口剃掉黄麻头的金须,马上迅速跳开,黄麻头狠狠一口咬空,还没回过神来,一条大腿又被白牙青狠狠地咬了一口,这是第二次偷袭,这一口咬在大腿根部,一条腿挂着一半,拖在地上。黄麻头毕竟是大元帅,勇冦三军的英雄,当场自己咬断这个伤腿,瞬间变成独脚,继续是张牙舞抓寻找决斗,白牙青不急不躁左右游斗,突然再次偷袭,这次叼住的是对方一个前爪,黄麻变成四爪之后,继续顽强拼搏,这个时候白牙青进口双劲夹了,因为知道对方只有四爪,抓地的力量小了,抓力一小,口中发力就小,田经运动员穿钉鞋就是为提高抓力,现在黄麻口门肯定超强,但脚花抓力差了,两者对冲一下,白牙青可以对夹了,双方满口进口咬住,黄麻老战术,咬住即合钳往后一拖,结果拖不动,脚上力气不够,四个爪子比六个爪子总是差多了,于是就想抱球夹,又是抱不起来,独脚打滑仰面一跤,被白牙青杀了一只猪猡,气得发疯。爬起来乱咬又看不见对手,于是张开大牙在栅子里乱冲乱撞,一个不当心又被白牙青咬掉个中爪,这下变成三只脚蛐蛐了,一边一个前爪,一边一个中爪加一条大腿,爬还是能爬,斗还是要斗,不过战斗力大大降低,这个时候剩下的已经是垃圾时间,黄麻头败局已定,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已经不是白牙青的对手了。此时苏州阿康叫停,请监板落闸,他们几个人悄悄的商量一下,决定投降付一半,他们一是惜虫,二是知道必输,三是怕再咬掉个爪,会变成一个笑话,今后没法出来斗虫了——人家传出去,一只黄麻头奔到上海踢场子,结果呢?被人家浑身剃光头,变成一条蚕宝宝回家,岂不被天下虫友笑掉大牙?实际上确实存在这种可能的。

老沈与阿康是多年的虫友,于是老法师回头征求意见,大家在这个场合都是不轻易发言的,于是我站出来说,我们都听沈大师的,无论什么决定我们没意见。这种关键时刻,谁先发言往往起到羊群效应,我一带头,薛明马上跟进,老赌也同意,边上帮花心里正不同意的人只好附和着同意。于是付一半后提虫,一只黄麻头还是虫性八角回马枪咬绒球,真正的大元帅,宁死不屈!听说回去后三只脚又连斗三上风,只能怪是运气不好,碰到克星了。

争霸赛结束之后,老沈,诸葛,薛明几个人找到老赌商量一下,老赌也表示同意。于是老沈当场宣布,今年的虫王是老赌的白牙青,经老赌本人同意,这个白牙青愿意在沙长街设擂台,500台花,800入栅,随叫随到,每天可斗。阿康旁边插上一句,我帮白牙青,有外帮花我全接。引起一阵笑声!事后阿康评价这个白牙青,他说这是很罕见的一个品种,叫拆子,拆房子的拆,以前有过记载的。这种虫很聪明也很公道,遇弱一击即止,不会乱咬痛下杀手。遇强则拆,这时的拆,是拆对手身体,直到把对手咬的肢体不全,血流满地,还有不服的就开膛破肚当场咬死,这是蛐蛐中的大魔头,好比东邪西毒,一身杀气乃天杀星下凡,天下无敌。我说不对,这个白牙青早秋败过的。阿康大惊失色追问,败给什么样的将军?于是我们告诉他一只两头尖的情况,他听到是从棺材里撬开后蹦出来的,用一种极其奇怪的眼神看我,我说不是我捉到,是老赌兄弟俩捉到的,我当时在另外一边,没有注意到现场状况。阿康悄悄地告诉我,一只两斗尖是妖怪,白牙青不是输在嫩里,而是输给妖怪了。我说什么妖怪,两头尖确实非常凶,应该说比白牙青更凶,都是一抬头就胜,但早已死了。阿康只摇头不语。

……几年之后,老赌兄弟相续入入狱,我才回忆起阿康的这段对话,讲的还是有点道理的。再过几年小赌又犯了盗窃大案,赶上83严打,被错判死刑,我听到消息不禁毛骨悚然,于是追问老赌,67年8月在杨高路东方路的墓地捉蛐蛐,一只两头尖是谁抓住的,老赌说是小赌——陈生抓住的,我问那时你在哪?他说在边上帮忙。我自言自语,难怪长了一对染上血色的大腿,真是妖怪!

我们从小在红旗下长大的,一直都是准备要当共产主义接班人,所以不相信也不怕什么鬼神报应,只是从小家教极严,知道做人的规矩,不许沾别人便宜,尽量多帮助别人,要讲诚信,说话算话等,所以阿康神秘兮兮的讲一只两头尖是妖怪,我根本不信,一个正常的蛐蛐呀,扯什么妖怪?又不是异虫。直到83年小赌被处决之后,老赌告诉我公安机关来收取子弹费,我突然回忆起来阿康的妖怪之言,又证明了一只棺材确是小赌撬起来的,并且抓住了从中跳出来的两头尖,回忆起那两条血红的大腿关节,几乎大腿小腿的一半都是血染的风采,再想一下当年击败白牙青的埸景,不觉得毛骨悚然,从此开始信鬼神敬天地了。所幸的是这只两头尖始终是小赌所宠养的心爱大将,我只有格斗的时候才能看到,相反一个白牙青却是在我手上养了两个星期之久,如果换成两头尖是在我手上养的,后来我的命运如何就不得而知了。老赌失业之后,我收留在我的公司做发运,一直到他退休,后来生恶疾,我千方百计地挽救,最终还是仙逝,我始终认为是当年撬了别人棺材作的孽,也许这个两头尖真的是妖怪,这么聪明的一只虫王白牙青碰到它也认怂了,最后只能屈居大元帅。

下一回介绍完老赌小赌的最终结局后笔者的文章暂时告别各位一个月,九月份将发表大家都极为关注的《王木壳后传》,八月份中蟀网依然会有精彩文章,请大家继续捧场,祝各位在即将到来的虫季中收到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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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8-5 11:07 | 显示全部楼层
先沙发。再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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