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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 【蜈蚣虫王传奇】(完整版 )作者:袁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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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2 15:4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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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袁立

爷叔重赏招贤  老赌初闯宁阳

   
     上系列故事讲到闪电侠乌背黄以雷霆一击秒杀老三团伙的药水大将军正青红牙,令这个诈骗团队受到毁灭性的打击,之后与吴淞地区的虫王红牙青一场血战,双方皆为百年一遇之虫王,使出生平所学死斗栅场。

    从栅内斗到栅外,再从栅外斗回栅内,最终两虫神衰力竭,红牙青于当晚逝世,乌背黄凭借深厚的底板,勉强支撑到第三日,凌晨时分仅存的一缕神识也终于散尽。

    虫王早年纵横江湖,马前无一合之将,中年被老天委以重任,借山东小王之手转战上海惩奸除恶,晚年又遇上另一条好汉铁砂红牙青,一场龙争虎斗后双双殡天,给我们留下无尽感慨。

    我们虫友最大的期望便是有朝一日也能拥有这样的一条虫王,只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虫王更是机缘所致非人力可求,历来是千金难求,只入有缘人之盆;也正因如此,虫友们才更孜孜不倦地投入其中,无论各自的身价几许,社会地位几何,期望着来年虫王到我家是每一位虫友的美好愿望,我想这就是玩虫游戏最深的悬念也是最大的魅力吧!

    第二年随着社会上莫名其妙的局面开始越来越多,药水虫的黑幕被逐渐揭露,带给我们的不单有震惊和愤怒,还有无奈与失望。我们团队决定暂时不参加“斗分”活动,身旁更有许多虫友告别虫坛。原因与金钱无关系,只为赢了易引起别人怀疑,被人怀疑的时候胸闷气短,直教是有口难辩。输了呢?也难免也会有针对个别局面怀疑别人,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我的作风是只要没有铁证,怀疑永远藏在自己心里,不能随便中伤虫友,可就算不说出来也终是疑神疑鬼,总之这份尴尬的心情读者朋友们肯定有所体会——怀疑、提防、蒙冤、气愤等等一系列的负面情绪弥漫在秋趣氛围中是颇为扫兴的,既然如此不如且放下,大家老兄弟之间斗斗友谊赛也是可以其乐融融的。

    直到三年之后,老杨总结归纳出一套预防发现并针对药水虫的方案并与大家一起商讨,找到了应对方法后我们这些虫友到了第四年才继续参加社会活动。

    时光荏苒,这时已到了九十年代初期,当时的山东蛐蛐还处于正常生态之中,每年当地有大量好虫出土,不比现在的宁阳县方圆百里之内已很难听闻蛐蛐叫声,抓虫的农民已经坐着拖拉机开出一百公里以外的地区逮虫,最远的甚至超过两百公里,这是坐小面包车去的,来回便要六个小时,收获少得可怜。

    说实话现在的宁津宁阳已经不出蛐蛐了,这个地区仅仅只是拥有几十万名撬子手大军,上万名贩虫的中介人,几十个著名的识虫漂虫的团队而闻名虫坛。因为有这批几十年积累下来的人力资源,所以这两个县每年作为一个蛐蛐交易平台还可以产生几个亿的虫经济,以维持当地的财政收入及人民利益,实际上本地已经不再有虫资源,纯粹是商业化蛐蛐的贸易中心加传统服务业在支撑着。

    我一直在关注着全国各地的虫资源,中原地区以长江北面的蛐蛐战斗力明显强,江南的蛐蛐出将率几乎为零,偶尔有团长旅长出现已是奇迹。除山东之外,河北的蛐蛐笼型偏小但夹口重,凶猛顽强据多。河南虫源广且多,但是出将率相对少,大将军级别罕见。

    如今大批山东撬子手进入河南省进行扫荡,从中筛选出中看的大虫送到山东的大集市交易,如宁津的尤集、宁阳的泗店、黑风口,很多蛐蛐的出土地块已无法追踪难知出处。

    今天在宁阳看到的白牙青已经不是当初的宁阳白牙青,它可能是河南白牙青、甚至是天津白牙青、上海白牙青,无数本地品种里真正的王侯将相早已断子绝孙再难显世间。

    这也是许多虫友曾经有过的困惑之一:这个蛐蛐明明和我XX年收的一只大将军一模一样,怎么被搭搭牙就跑了,实乃南橘北枳,这个泰森是被整容整出来的,不是当年那个布鲁克林区出来的泰森。

    言归正传,那几年老爷叔跟着林总赚到了大钱,他们是改革开放的第二批受益者,第一批是个体经营者,如金不换等做水产生意的个体户,这批人发迹早,但受制于自身的文化水平、思路和眼界,往往很难做大,极少成气候,简单来说这批人对赚钱的模式仅仅停留在低买高卖,来回“搬砖头”的个体模式,普遍缺乏企业家思维和精神。

    第二批是生产制造业,大部分从乡镇企业开始,转制而为民营企业,如林总就是从一个小型家族式企业,渐渐发展成为一家上市公司,在这批创业者中间,走出一大批成功的企业家。我们的虫友老爷叔,跟着林总一起创业,自己入了一点股份,林又送了一点干股,几年之后竟然积累起了一笔财富,成为我们这个团队中的大户。

    大家知道玩蛐蛐小玩玩是图个乐,玩大了玩出规模,成为什么级别的模子、领班了,玩的便是资源的整合力,蛐蛐世界的资源整合力其实就是人的整合力,人的整合就需要用到金钱,所谓财聚人散、财散人聚。

    没有资金的支撑,那是万万不能的。金不换是个体户,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几年之后依然保持着和几年前同等的投入,而另一端当时社会财富正以几何级的速度增长,相对应的虫价、斗花尺度也受其影响节节新高,这种情况下金不换就从早些年的超级大户逐步逐步变成了中大户的投入水平。

    于是老爷叔接替王木壳成为大领班,这也是资本决定地位的原理,出得起大价钱,大虫本,加上有人脉有关系,团队优先为谁负责?自然是最大出资人。这年老爷叔因为忙于工作,在温州上班没时间去收虫,于是拿出三万元交给老赌,请老赌代劳去山东收虫,讲明五千元是劳务费,剩下的乃虫本,买来蛐蛐大家一起玩,不求赢多少,大家开心就好。

    从而开始了一个新的玩虫模式,以货币资金与人力资源合伙人方式来玩蛐蛐模式。后来这个模式被广大虫友们认可,若干年之后上海出现了几十个这样的团队,著名的有小X龙,昌X,X喜,X安,毕X,桂X,晓X等,其实这个合作模式的雏形便是从老爷叔和老赌之间的合伙开始的。

    90年代初期的三万元虫本绝对是高大上的投资了,不比现在随便玩玩十几万,几十万的虫本,类似那些虫坛大佬要站稳潮头只能每年出更高的虫本,于是几百万虫本也不再显得那么惊世骇俗。

    老赌识虫养虫已具备专业水平,过去十几年来一直在杭州构桔弄收虫,同时又年年在上海郊区逮土虫,绝对是虹口区的资深虫友,这年受到老爷叔的重托一方面是因为水平高,另外一个原因,他是自由职业者,不受任何限制的人,有时间可以全身心投入,不象我们每天朝九晚五。

    于是老赌打起背包准备奔赴宁阳。我关照他一定要跟金不换搭伴,因为小金已经去过一次,任何人第一次去山东人生地不熟肯定是功倍事半的。但老赌有自己的打算,他直奔王会庄小王家里了,这个人的聪明反应确实很优秀,在我们这批人中间,老赌的脑子极好,对蛐蛐的痴迷程度也最深,只可惜一生都财运不畅,囊中羞涩,只能小范围的玩玩。

    以至于再后来的大公养他都不参加,即便我邀请多次也是枉然,还是经济实力不足,生平自尊心强烈,不喜毫无话语权只是跟着别人后面斗虫的原因。

    这次被老爷叔聘为专业养师,又拿到一笔巨款为虫本,这是令每个虫友都会极其兴奋的一件事情。我让老赌多带几条上海香烟去,正好上海卷烟厂出了一个新的品牌叫醒宝,有点仿外烟良友的口味,并不要香烟票换购,一时间风靡上海滩,成为红壳子牡丹牌香烟的替代品,我托了关系进到几箱,给了老赌20条,这些香烟为老赌日后在山东交结老乡兄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老赌先根据小王提供的路线图坐火车到兖州,再坐公交车到宁阳泗店,一下汽车站小王早就骑着那年斗虫后买的摩托车等候多时,在周围羡慕的眼神中别提有多神奇。

    所谓马无夜草不肥,小王确实是三年前抱着虫王乌背黄的大腿在那个年代改变了自我命运。老赌这次去带了两个大包,除了香烟之外还带了十几个抓虫的网罩和几本边文华编辑出版的蟋蟀图谱,他怕老乡们不认识好虫,让他们看照片学会知道什么叫好虫,然后有针对性的去逮去收。应该说老赌去山东时,当时的山东老乡们的识虫水平基本上只停留在看公母和大小的层面上,皮色、牌价根本不懂的。

    同时也基本上处于自己抓虫自己卖的阶段,老赌带去的蟋蟀图谱,起到一个虫文化的扫盲教育作用,后来以小王为代表的一大批蟋蟀贩子中人才辈出,许多人十几年之后,成为眼光一流的职业二道贩子,都可以达到当年上海滩一号虫贩郭小毛的水平,其中小王是个代表人物。

    老赌八月上旬到了王会庄,搭伙住宿交通全部包给小王,谈好工资报酬之后,他们两人为一个小团队,这个团队是专为老爷叔服务的,因为他是出资人,不过有了好虫大家一起玩,人人有份。

    他们商量之后决定分头行动,老赌因为地方人头皆不熟悉,每天一早就坐车到泗店,在泰泉饭店门口租个小方桌子,一坐一天不停的看虫,他的要求高,看到过乌背黄,白牙青,正青红牙,铁砂红牙青之类的虫王元帅,这个在当时绝对是属于开过眼界的人,类似于大赛场上的常客了,不比现在108将看过之后对好虫都有了基本的认知,那个年代没有网络,人与外界之间缺乏有效的沟通,一秋最多百来个蛐蛐过手,最多再听老法师聊聊,高手尤其少,但老赌已经是一位真正的高手了。

    话说老赌开始收虫后很快发现了一个问题——看起蛐蛐来眼花了,为什么?第一是虫多,排队等待着看,收虫变成了一桩高强度高疲劳度连续作战的事情,虫一多就要求加快速度看,排队一多就要求持续地看,精力体力略微跟不上立刻就眼花,上海人叫眼睛“吃光”了。

    第二是眼界高了,什么虫都在拿去年的乌背黄、铁砂红牙青的标准在套,好似天天喝茅台、五粮液,再让他改喝二锅头、散装大曲,则如鲠在喉难以下咽。

    老赌遇到的便是这等情况,天天坐在泗店几乎是虚度宝贵的虫季光阴,一般送来的虫一掀盖头马上关掉,一天能够看中一个已经乐得手舞足蹈。

    彼时的宁阳尚无姚村灯光市场,老赌突发奇想,与其晚上陪老乡们喝酒聊天,不如一个人骑自行车在附近村庄里溜达,手电筒网罩随身携带,我们这批50后的虫迷们,将夜间外出逮虫视为一种乐趣,也养成为了一种爱好,类似打高尔夫,打麻将斗地主,这个逮蛐蛐也会上瘾的。

    老赌两兄弟绝对是上海有排名的逮虫高手,其水平远高于如今的山东撬子手。上海虫友抓虫一般是自斗,通常以听叫抓为主,追求质量第一,一个晚上值得弯腰一探的叫声不会超过三五次,手法轻快而富有耐心,等长时间的听音辨位越来越靠近后最后确认准备下罩时,蛐蛐也就在鼻子底下,误差不会超过十公分,很少有抓伤虫更不会随意破坏周遭农作物和地形,山东老乡抓虫则是为了贩售,讲究效率至上,人毕竟不是机器,这个效率一提升,质量肯定下降,扫荡式踩地,红缨枪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都是在老乡手里发扬光大的,每年因此而被抓伤的好虫、被踩坏的庄稼地不计其数。这是一种不文明、不和谐的现象。

    八月下旬的一天晩上,老赌用了晚饭后复了一遍虫,看完后长叹一声闷闷不乐——这些天好虫确实有收到那么十几条,但值得令人看后拍案叫绝的依然没有,眼瞅着再过一周即将打道回府,麾下的三军总司令还没找到,这虫友们收虫时多半都有不同程度的强迫症,先锋有了主将也要有,主将有了最好还要有五星上将,一样都不能落下的,少了一样这个阵容横排竖排总觉得少掉一个啥,好比一名足球队总教练在排兵布阵时前场、中场、后场都是世界级的,排到最后突然发现独独守门员是中国男足的水平,这是要急死人的。

    老赌的阵容恰恰就是一群可以吃苦耐劳的蓝领球员,但是关键位置上没有马拉多纳啊!

    想到此处老赌也和各位一样是心急如焚,闷声不响沉着脸一个人骑车朝着泗店的方向一边溜达散心一边找“马拉多纳”去,来了半个月之后,附近方向地域基本已熟悉,大约骑了半个小时之后,老赌定睛一看,道口路牌指向乡饮村,举目望去忽见东北角有一处棒子地,他围着棒子地来回骑了两圈观察地形地貌,心中越发兴奋激动……






蜈蚣窟老赌擒王


    话说老赌前前后后围着一块棒子地溜达三圈后兴奋不已,原来这块棒子地整整高出附近的地势大约半米,说明此地块通风一定极佳,腹地中必定干湿适宜,大家进过棒子地的虫友知道,大部分棒子地凹陷于地表半米,下雨天是踩不进去的,水漫金山之下蛐蛐都爬在棒子上避水,可想而知这样的地是不宜蛐蛐成长的,而这块地高出地表半米,高出普通棒子地足足一米。老赌一看此地地势险峻,通风明敞,当下已有三成把握。

    于是把车停下一路步行再探,走近一看棒子的长势极其旺盛,一个个结在杆上既密又大,不禁又心花怒放,土质肥沃营养充足,几十年抓虫经验告诉他往往这样的地更容易出上品大将,若说刚才只有三成把握,眼下已在手了七分胜算。 凡是凭听声音逮虫的人,很有可能会捉到好蛐蛐,这是因为叫声有特色的蛐蛐出将率高的原因。

    老赌往地里趟了将近二十米后,突然听到一声叫令他打了个哆嗦,一下子停了下来,原来这声嘶哑的叫声让他想起十几年前在浦东坟地抓的棺材王两头尖,于是干脆蹲在地上等待,这一等就两个多小时,蚊子咬的实在受不了,老赌凭借记忆估算了下方位大约还要往地心走二十米,此时不宜打草惊蛇,做好记号后慢慢地原路趟出去。

    第二天入夜时分又去等候,天亮又是失望而归,老赌是一个极其执着的人,他如果想要做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做成的,连修理手表这么精细的活,研究一段时间后也会无师自通。

    十几年前他们兄弟俩在浦东一个坟地里,曾经听到过这么一声嘶哑的叫声,循声追踪到一个坟墓里抓获一个头两头尖的虫王。这条虫王的这叫声老赌化成灰也听得出,到退休时回忆起来讲的明明白白,仿佛还是历历在眼前。这次在宁阳又听见这样的叫声,止不住心里的激动,下定决心要抓住它。

    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三天等到天色微亮,老赌挠了挠身上的蚊子包正失望准备离开时,这个叫声又出现了,这时候距离和方位又朝前推进了十多米,但茫茫棒子地,半径范围依然不小。南派抓虫的心法讲究的是稳、准、狠。所谓稳是耐心,听到将军叫才靠近,动手后不急不躁慢慢确认将军所隐匿的虫穴;所谓准是不动手则已,动手必是已近在咫尺;所谓狠是听一个抓一个,宁为将军守候三夜,不为寻常蛐蛐哪怕弯腰一拾。

    老赌此时不敢冒险展开地毯式翻掘,生怕一旦惊动了将军远循,下回再要找到犹如大海捞针。干脆再做下一个记号,明天再来,这一人一虫较上劲了。 第四天,老赌叫上小王一起,两人互呈掎角之势合围,把范围缩小到一个篮球场大小,午夜时分一声嘶哑的叫声又出现了,这次老赌吃准了方位慢慢的移动了十几米,小王也轻手轻脚紧随其侧,两人拔开一层层棒子后,发现了一个奇异的景象。

    原来这块棒子地腹中竟然有一座三人抱粗的大树桩,其树早已不知何时被拦腰锯断,或许是百年树龄根基已深,撼动不易,故此地农户也懒得连根拔除,只剩一截足有一米多高的巨大树桩,树桩顶上和旁岔处依稀有几株嫩枝,显示着此树尚有一丝生息。在树桩的下方有一个天然树洞,洞口直径大约有两只巴掌大小,乍一看黑洞洞的深不可测。

    灯光聚焦之下,猛然发现此洞内一左一右盘踞着两条足有两指粗的巨型蜈蚣,赤头蓝尾金身玉爪,灯光下更呈现出七彩炫丽,透出一股妖冶诡秘的色彩。两条猛毒发现有灯光窥视后突然昂其头部跃跃欲试。

    灯光扫视边上后再一看直教人头皮发麻,心理素质差的只怕要当场昏迷过去,只看洞壁上密密麻麻爬满了小蜈蚣,原来这个被荒弃在棒子地腹中的百年树窟是这两条蜈蚣精的老巢,看起来是一公一母,边上的都是它们的徒子徒孙。惊异间两人灯光扫过赫然发现,就在这两条大蜈蚣的中间有一只黑色的大虫挺立着,两须缓缓扫动一派雍容肃穆,于不动如山的威严中又不脱王者之风,两条蜈蚣就盘踞其左右两侧如双龙戏珠竟也秋毫无犯,看得老赌和小王两人目瞪口呆整个人都快懵逼了,小王看到此虫的瞬间竟有双膝一软的冲动,要说小王也是入手过天下第一虫王乌背黄的过来人,普天之下再难有临驾于乌背黄之上的虫中霸王。

    可这只大黑虫的登场方式实在过于匪夷所思,在一群天敌中泰然自若,这让小王大脑一片空白如见之鬼神般敬服。老赌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抓虫成百上千的行业老战士,为了抓虫连棺材都敢翻,从来不信什么牛鬼蛇神,就算你是虫神我也要抓将来瞅瞅究竟,所以首先恢复清醒。说时迟,那时快,老赌一把抓过小王手上的长柄山东网罩,将柄部略微压低,拧成一个探洞取宝的造型,随后将网罩朝内树洞内一探把这个蛐蛐罩住,两条蜈蚣同时跃起扑向网罩咬下,结果发现咬了个空,网罩和将军不见了。

    原来这头黑将军在网罩下来时刚好跳起准备逃跑,一跳后挂在网中,老赌的手法娴熟老到,立马收回网罩,大手朝网底一托转身就走。 此时树洞里群毒受惊,突然如炸开了锅一般,无数蜈蚣纷纷爬出洞口循着光源前赴后继扑来,包括了那两条至少活了几十年的蜈蚣精。老赌从拿罩抓虫提网转身走,这一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这是真正的绝顶高手,将军到手马上撤离现场,嘴中轻喝道:看着路,快走!这一句话猛地惊醒了梦中人小王。

    小王是气场强大的年轻人,换作旁人见此景象早就哇地一声发起喊落荒而逃了,被老赌一声喝醒后强装镇定跟随其后撤退,只是心中惊异万分被吓得满脸挂汗。

    我们这批从小捉蛐蛐的人,蛇啊,蜈蚣啊,坟墓啊见的多了!但说实话这种猛毒多见于罕有人迹的山林地区,在棒子地这种平原农耕区还真是少见,用老赌的话说身体那么粗长,颜色这么绚丽的蜈蚣,一出现还是两条,而且带着一群徒子徒孙撑排场的,他也是生平仅见。

    莫说是咬上一口,便是皮肤上被它们爬过也定教人疼痒难当。 老赌当时也害怕,只是虫痴心中的喜悦胜过了恐惧,他知道肯定抓到大将军了,凭什么?首先是一声叫,其次就是此虫的力量,这一罩下去感受到蛐蛐跳在网中的力量,虽然只有一跳却如子弹一般迅猛,老赌也大呼侥幸,在这黑灯瞎火只有两束光源的情况下,遇到这样的蛐蛐但凡略有迟疑,待它跳将起来别说手脚跟上,即便是肉眼也再万难追上。

    灯光下看此虫头大脸大身体空空,回家喂食之后尾部不突出,才知是一个五斟大披袍,此虫四方大头狮子脸,从头到尾浑身漆黑无光,象一段木炭。

    唯有一对银白细长斗线深嵌脑壳,在蒙蒙黑砂头雾中如两条穿梭在黑水湖面下的银色螭龙若隐若显,标准一条黑将军,逆配一付碗瓷白牙又宽又厚,齿峰锐利如钢刃,一身黑肉六足苍霾,铁皮项深长厚实,长衣盖及铃门,乃是一条相貌威武霸气外露的黑披。老赌是一个虫界的传奇人物,一生中抓住三条大元帅级或以上的好虫,一条是棺材妖怪两头尖,一条鸡棚大元帅黑黄,还有就是这条蜈蚣树窟里的真黑大披袍,均成为当年不可一世的蛐蛐。

    据小王后来告诉我,这条虫严格的讲应该是乡饮村附近出土的,宁阳很少出黑虫,这么大厘码这么漂亮的黑披袍可以讲百年一遇,如果是现在一定断定为外来蛐蛐,只能说当年宁阳地区的蛐蛐品种确实丰富。

    我玩了一辈子的蛐蛐,见到过的好虫将帅上千条总是有的,去年中蟋网108将就已经100多条了,但真正的黑门类的蛐蛐只见过十条不到,出将的更少,黑门类是蛐蛐中最稀有的一个品种,排名在最后。 老赌这年还是大有收获的,他和小王两人分头行动总计收了七十多条虫,至少有十几条是团级以上的好虫,其中又以自己抓的蜈蚣树窟里的黑披为军团总司令,这个虫一看就是大将风度,回来之后老爷叔站在台子边上看此虫,结果看得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半天讲不出话,最后感慨了一句,让老赌开心了一辈子。

    老爷叔讲:单单这条翅子卖给我三万元,我绝不还价马上付钱。这是对老赌的一种高度肯定,物有所值啊,总共给了三万虫本,这一条虫就值三万,这是一种表扬和赞美,我们玩虫的人,最爱听的是一句表扬的话,吃好上风,尤其是高花米上风,无论是收到的虫,还是调过来的虫,被别人赞美一句:特棒,大凶头,眼光好,总是特别开心,如果是亲手抓的,更加要介绍一番,什么产地的,什么时间节点捕获,早秋什么皮色的,空皮多少份量的,怎么逮到的,至少要吹上半天讲得眉飞色舞地样子,这是一个规律,我见过无数次的虫友,圴是这种表现。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吃了上风,旁边有人赞赏二句,白白眼晴低头溜走的,如果真有这种人,估计就是出千设局的骗子了。

    后来想想老爷叔的表扬是否有点夸张了,想当年虫王闪电侠乌背黄才开价一万元啊,再细细回想黑披是三年后的行情了,虫价已进入节节新高的大牛市行情,再说黑披又比乌背黄大两斟,买起来总是大蛐蛐和披子吃价。

    这样一想三万一说倒也不算夸张。很多创业者曾问我什么是情商高?情商高就是老爷叔这样轻描淡写一句话可以令对方舒服一辈子,这其中不单是交流的艺术和技巧,如果只有这点便只是油嘴滑舌,背后更深层的原因是当事人和旁人打交道时满怀着的体恤和尊重,具备这一优点的人想不成功都难,想没朋友更难!

    再说金不换,这年他去了宁津柴胡店蹲点,其实宁津收虫与宁阳有不同的地方,宁津还保留着最早的赶集习惯,收蛐蛐的卖蛐蛐的都在每一天的清晨赶集,几个村镇轮流转,上海人比较集中的是尤集,黄木腿,柴胡店,还有乐陵县的张家店等。除了早上半天赶集之外,大家就各显神通了,其中最著名的是潘志琏大师,他在尤集一住十几年不换地方的,所以特别好找。我每次去宁津,潘大师的驻地是必去之地。

    小金这年带着一批南通的虫友,第一次到宁津探路确是有所收获。当年的宁津属于皇家特供蛐蛐产地,是明朝宣德皇帝指名要求上供的三大蟋蟀产地之一,还有二个是苏州和杭州,不知道为什么中国一号蟋蟀大领班宣德皇帝对宁阳虫不感兴趣,我认为目前为止,中国的蟋蟀产地数宁阳为第一,无论产量,质量圴为第一。

    宁津在20年前可能超过宁阳,但是这个地方虫资源开发的最早,经过十几年疯狂的掠夺性开采,蛐蛐资源早已枯竭,反而是宁阳后来居上,近十年来顶级赛场上表现杰出的名虫,排名前五十位的,宁阳虫占到七成以上。 金不换在虫界里是最早发家的人之一,70年代未大批劳教人员释放回城,谭敬,张聋彭,老刘及小金这批难友,都是从白茅林农场批准回城的。

    一关二十年,出来后人已经落后形势了,毕竟金不换年富力强人又聪明,政府部门无法安排这批人的就业,于是开放个体户经营政策,说白了就是小商贩,当时从几个传统行业先开始试点,水果水产,农付产品,服装鞋帽,小金是从水产个体户发家致富的,他的第一桶金是一个传奇故事,这是金不换有一次喝酒多了告诉我的,事隔三十年后也可以揭密了……


金不换义获乐陵黄


    金不换的外婆原来是大地主大官僚出身,祖上做过一品大员。金妈妈是家中最小的小女,自出生起深受爹妈宠爱。爱屋及乌,外公外婆在第三代中从小也最喜欢金不换,外婆最终因小金吃官司哭瞎了眼睛,小金出来后与家人商量想做个体户,买辆旧三轮摩托车,旁边带着拖斗可载人装货的那种,用来贩水产,一天到晚跑几百公里没问题。

    改革开放初期全是穷人,中国没有富人的,金家经历了社会几代动荡后穷得底朝天,这时候小金的外婆从贴身衣物中里面摸出一个小杯子,包浆温软闪光,滋润如玉,大小如一个人的拳头,原来是祖传的一个宝贝,是宋朝皇帝把玩的一只犀牛角杯,有增酒香之妙用,雕工极精美,700多年传到外婆手里,知道是个传世珍品,这个杯子始终不离身不亮相,连小金都没见过。外婆告诉他,送到国家的文物商店去出售,应该可以换两辆摩托车,果然卖出七千元高价,放在今天的估值是7千万。

    于是金不换有了这笔原始资本,每天跑几百公里路,从苏北洪泽湖贩水产到南通市区卖,就是这样子慢慢发家致富起来的。等到林总和老爷叔他们的私人企业出现,已经是八十年代中期了。这是企业化的生产经营,与个体工商户规模完全不同。金不换这批人当年能够做到几十万的身价,有房有车很不错了,而民营企业中亿万富翁更是数不胜数,我知道至少有好几千人。千万富翁有3万多人。但是在九十年代初期的虫界中,象老爷叔,林总这样的产业老板参加斗虫的不多,而是类似金不换这样的个体户老板却占到一定的比例。

    上海当时的小X龙,周X浩等人都是有身价的老板,毕竟二十年前的钱值钱,房价才几千元,现在至少十倍了。所以当时玩虫的人拿出上万的虫本,绝对是大户了。

    金不换是聪明人,智情商双高,他从山东小王的乌背黄受到了启发,知道要交一些山东当地的朋友,有他们作为向导,收虫要方便高效得多。当年柴胡店最大的私营旅馆叫中华饭店,有点儿类似泗店的泰泉饭店,一楼是吃饭的饭店,二楼三楼都是旅馆,金不换带着一帮人,干脆包下整个三楼,专门腾出一个养房养蛐蛐,中华饭店的老板姓李,叫李中华,也是当地的一个人物,为人十分的精明干练,一看来了个大老板,马上请小金吃饭。

    小金也正好希望交际一个当地人,于是慨然赴席,送上了好酒好烟外加一只金华火腿,这是一笔重礼,吃一顿饭上百元已经是破天荒的数字,这些礼物倒有五百元之多,李中华到家后点了点这些礼物,他是见过世面的人,已经感到这份礼的份量,心中忐忑难安,生怕无以回报,第二天单独敲门问金不换需要帮什么忙?

    小金也实话实说,希望交几个当地的资深虫友,最好晚上请过来一起喝酒,李中华一口答应,马上叫来两个人,都是当地的著名撬子手也是村霸,一个姓王一个姓张,一顿酒喝的开心,聊天谈心讲蛐蛐的故事,金不换为人大方,出手阔绰,每人临走送两条好烟、两瓶好酒,大家约定有好虫先送给金老板看。

    金不换是个很勤奋的人,在牢里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每天鸡鸣即起,随着当地人的安排赶集,这天赶到尤集坐下不久,来了个大娘柱个棍,一条腿不好,走路有点瘸,拎个小篮子,送上两个小罐子,小金看她这么大年纪,身体又不好,他是个有外婆情感的人,一见到老太太就想到对自己有过大恩的年迈外婆,于是罐子也没开就按大娘的出价收下给了十元钱,其实就是当捐赠了。

    大娘乐了,说去俺家看看,有个大的,儿子昨晚上抓到天亮才回,说逮了个大的,累了犯困正在睡觉呢。小金心里一动,问:你家住哪?十里地,不远!5公里呀,这大娘的腿脚不方便得走到天黑了。

    小金马上叫老梁去雇个拖拉机,嗵嗵嗵一会儿到了,是个小村庄叫马家庄,周边一片青纱帐玉米地,到了家大娘把儿子叫醒了,她自己去烧水泡茶,儿子是个大孝子,老爸死的早,是老妈守着寡把他拉扯大,母子两个人靠十几亩地相依为命,家里穷讨不起老婆,快四十了还是光棍一条。这个几年虫经济发展快,小马跟着同庄的几位老乡参与到撬子手大军,一季虫收入要比种庄稼地强多了。

    刚刚听老妈在唠叨说碰到好人了,两个小虫看也未看便给十元钱,再看金不换此人也是仪表当当,一派正气的人,于是一声不响把昨晚上逮到的大蛐蛐捧了出来,这一看看出一场虫王争霸赛,也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说起来这也是一桩善缘。 金不换打开盖子,霎时间一道金光迎面射来,一只金丝黄麻头正抬头与他对视着,金不换当场如被雷劈般,呆如木鸡竟无语良久,合上铁皮盖子再看看小马,似乎对当下身处现实还是在做梦有点怀疑,再打开盖子看了一眼,这才放下心来,最后合起盖长出一口气。

    原来金不换拜了张聋彭为师之后,虫技眼光进步飞快,己经是国内一流的高手,他知道宁津蟋蟀的品牌,红牙黄,而红牙黄又以乐陵地区出土的为最优,名唤“乐陵黄”。

    今天随着老大娘来的这个马家庄已经在宁津与乐陵的交界处了,那么这条黄虫应该是乐陵黄。此虫一张河马大脸漆黑,一付腊烛红牙巨齿闷峰,头分两色黑顶黄盖,二条粗斗线金黄短粗,顶端开花,丝网密布麻头,标准一只金丝黄麻头,配一只黄金项皮,起块垒层叠生砂,一对土渣色尖翅从背下隐隐闪金光,黄六足又粗又长,润黄肉身细糯干洁,五斟一条大虫,刚刚吃饱尾部拖出二节,看上去足有六斟大小。正宗的乐陵黄绝非金光闪闪,这是早熟的卵泡黄没用的,正宗乐陵黄身上是咖啡土渣色,脑盖上也会有橘黄色头雾,周身有一层朦朦胧胧的白雾笼罩,是一种暗暗的黄,配足必是一副柱地亮枣红钳,早秋也可是蜡烛红牙,养至成熟后牙齿的色光升腾,变成亮闪闪的枣红钳,上海人叫“红木家桑”。

    金不换入得的此虫正是千载难逢的一条乐陵黄,至少是大元帅级别的一条好虫,把他看得呆了半天醒不过来。 现在看到这样的虫第一反应绝对不是震惊,而是怀疑猫腻,会不会是秧子虫或是白虫啊?我一直在惊叹,改变开放三十年,中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变化之大发展之快,超过之前的三百年。

    不料中国虫界亦是如此,而且发展速度更快,超过前面的一千年。千古未有的药水虫,钩子虫,白虫,三大发明前后就是三十年时间,可是我们的虫文化至少有一千年历史,所以要写虫文化,这个三十年是不可回避的三十年,是不可缺少的三十年,也是翻天复地的三十年,其中出千诈赌的斗虫方式稀奇古怪,花样百出,除了刀疤,老三等人已经被揭露之外,还有重重黑幕被掩盖在迷雾之中,譬如钩子虫的发明者是谁?江湖上种种的传说,至今没有一个正确的答案,有人说在北京也有说在天津,也有人说在上海,杭州,我认为也许就是一个永远的迷,发明者如今是死是活也是一个谜。如果死了就是把秘密带进了坟墓。

    这段历史就留下一个永远的空白,说心里话我是很佩服这个发明者的,如此的精密的设计构思,比心臓支架还要精密的发明创造,如果是用来造福社会,服务人类,完全可以去角逐诺贝尔奖了。

    有一点我是肯定的,这个人不是一般的虫友,可能是一个牙科医生,借助于修手表师傅的放大镜,用一种无毒无嗅的万能胶水,把一根比头发粗一点的尖利的不锈钢钩针,粘贴在蛐蛐的牙齿背部,钩尖与牙尖吻合,这种钩子虫是不可战胜的,除非碰到乌背黄一类的闪电侠,但是闪电侠一样的虫王是百年难遇啊!

    俗话讲:情人眼里出西施,我说:虫迷眼里出将军,凡是虫迷没有人不爱将虫的,有些好虫真的是漂亮又凶猛,如:2006年老陆民在姚村收到一条红黄,真的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这类的将军就是大帅哥,在我们虫迷眼里比美女范冰冰,高圆圆更美更可爱,真叫人爱之深情之切,难以自拔不由自主。

    金不换见到了这条金丝黄麻头后,人的骨头酥掉了,大脑中控制系统停止了,盯住这条虫看,这条黄虫也是与他有缘份的,也是抬起头一动不动的盯着小金看,整整看了几分钟,金不换差点哭出来了,他是真心感觉到人与虫之间的一种交流和沟通,两个人仿佛在诉说衷肠,一个说,士为知己者死,我愿为你金老板冲峰陷阵,扫平八荒,让你成为中国虫坛第一号大领班。

    一个说,宝贝啊,你长的如此完美如此威武,我遇到你是我的福气,你赶快跟着我回家吧,我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美妾如云,封坛拜将,委你重任助我横扫天下! 小马见这个金老板魂不守舍,眼神迷离,也吃不准相中没相中,倒是给个准话呀,山东汉子都是耿直性子,要说收蛐蛐的人紧张不假,其实卖蛐蛐的人更紧张,这个蛐蛐到底十块还是一百还是一万,老板没开口前他也不知道,叫他自己报价终究是患得患失,报高了老板不要,报低了又怕卖贱了,这也是一份很纠结的心情。

    小马见状轻咳一声,金不换此时刚从梦境中惊醒正迷迷茫茫,确实忘了一件事,这个蛐蛐还是小马的,价格也没谈过呢!赶紧双手紧紧的捂住罐子,问小马什么价?小马此时再傻,也感觉到这个蛐蛐是个好东西了,好坏不会看,大小还是眼见为实没半点虚的,绝对是开高价的蛐蛐,但是这个人是个好人,也不能趁机敲诈放刁动歪念头,他实在的回答一声:老板你看着给就行。

    金不换极其感动,听话听音罗鼓听声,金不换是老江湖了,官司吃了十几年,知道这个人是老实人。于是说:这样吧,我身边只有两千元,你先收好,再跟我回旅馆去,我再给你三千元,一共作价五千你看怎么样?一旁的大妈开心的哈哈大笑,连声说好好好,我儿子可以讨老婆了,那个时候当地的农村习俗,讨老婆的聘礼就是五千元。现在估计五万也打不住了。

    小马是一个孝子,老妈讲好他马上点头,再说老板开五千也不算亏待,确实是认价。小金突然想起了宁阳王会庄的小王,不觉心里一动,于是掏出两千元交给大妈,一手抱着宝贝将军,一手带着小马回旅馆了。

    金老板到了旅馆,马上再付出三千,这个金丝黄麻头在当时出五千元买下来,应该是公平的交易,首先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这种好虫人生难得一见,不但整皮整色而且是五斟大虫,实在难能可贵啊。

    蛐蛐的个头份量龙形绝对是金字塔式,越小越多,越大越少,大家如果到地里去抓过虫就清楚,蛐蛐最多是2斟以下的,尤其是1斟以下的密密麻麻,两斟半朝上就少了,到了三斟四斟已经很少了,五斟六斟这就不是凭人力一秋说有就有的了。我们有种错觉,认为两斟边线是小虫了,其实到地里随便逛逛看看大部分都小于一斟五,老乡抓虫不易,一般拿出来给看的都是大的。

    至于五斟六斟的,不论好坏,物以稀为贵,蛐蛐到这个厘码了肯定要吃价的。其次金不换手中的又是一个品种,中国顶级的蛐蛐品种——乐陵黄。正宗的乐陵黄绝对是将军甚至是元帅,我曾经有过一条正宗的乐陵红牙黄,大将军,但是只有3斟大小,色正牙大但龙形不够。

    世界杯赛上将洋开皮的虫王独脚一口咬晕过去,独脚醒了再击败乐陵黄,这个独脚当年八路封王。 金不换在与小马交谈中了解到,小马是初中毕业后在家务农,会开拖拉机,也会开车,于是问他愿不愿意跟他回南通,帮他开车送货,虫季则回山东帮忙收虫,养虫,这是好事啊,小马当然高兴了,但是又想到丢下老妈一个人在家于心不忍,只能拒绝了,这下令金不换更加另眼相待,于是送了一些家里带来的日常礼物,约定小马有虫一定送过来。一边送走小马,一边回头又观察黄麻头。

    我们这些虫迷有一个共同点,手上有了好虫之后,会忍不住的经常去看,甚至还会时不时地芡一草,看看牙听听叫,心里乐滋滋的美。有一年祥祥和我们养棚放在一起,他大约收了80条虫,其中有一个红牙青世界杯走三路,因为养棚在一起,我们几乎天天见面,我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祥祥从早到晚不停的在看虫,而且不断的去芡草。每次来一个人,他就要请人家看一遍前十名,然后排队芡一遍让虫叫,开牙看,我说这九月份一个月养下来,你的蛐蛐已经不会斗了,祥祥不理解的看着我。

    我说:蛐蛐早秋如小孩,长身体的时候需要安静伏养,你一天到晚揭盖关盖,还要打草芡牙听叫,中国军队如果天天一场阅兵式给领导看,那士兵要累得趴下不会打仗了,人且如此况乎蛐蛐这小小微物?祥祥听懂了我的意思,也接受了这个建议。可是转过身去,他又在观察又在芡草了。

    这就是虫迷的通病,一旦对蛐蛐爱到极致的人,都会如醉如痴不再理性,要他们在虫季中就早晚看两次虫是绝对忍不住的,上海话说“实在屏不牢”的呀!好在,金不换手里的乐陵黄也是底板老透,禁得起这么折腾,我们就放一放,让金不换和乐陵黄先谈谈恋爱增进下感情去,再讲回宁阳部队的老赌。

飞贼惦记盗虫王  老赌谨慎化平安


   自从老赌在蜈蚣树窟中捉到一条黑披之后,越发觉得蛐蛐难收,眼睛里已无虫,常言道手中无剑,剑在心中,老赌是眼里无虫,虫王在心中,这个虫王就是他麾下的黑披大王。再有高价虫出现,左观右看始终不如家里的黑披大王,教人如何下得去手。之后数日只勉勉强强收了三十条蛐蛐,最多也是团长级别,小王在山东忙了一个月,什么好虫也没收到,当地农民也不给他们看,也不卖给他们,为什么?

    原来小王三年前逮乌背黄的时候生怕抓不住,叫上了一个村子里有七八个农民一起守夜,碰巧乌背黄一跳跳在小王裤子上,被他眼快手快一把逮住,一个小蛐蛐,当时大家都没在意。

    后来在宁阳当地打遍天下无敌手,绕大一斟二斟照样一喙而胜,斗虫一出名这下麻烦来了,那些老乡们心里不爽了,这个虫王我们也有功劳啊,纷纷找到小王理论。

    小王心想也对啊,抓时大家一起参与了,于是召集众人当场给了500元红包大家分算是一份心意,当时500元也不是小数,大家也就过去了。结果又从上海大获全胜凯旋而归,回来后家里盖了房子,买了摩托车,这是一个发生在眼前的靠蛐蛐发家致富的典型案例,旁观者看在眼中各种滋味百感交集,几乎把这批人全得罪了,红眼病乃是中国特色中国人的陋习,这些人把小王记恨上了,各种传言满天飞了,结果就是谁都不理他,有蛐蛐也不让看,骂他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这真是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这几万元当初也是小王用虫本赌回来的钱,是需要魄力和勇气的,赢了说风凉话,如若是输了呢?现在网络用语叫:羡慕嫉妒恨,真的莫名其妙。 眼看时间已经八月底,老赌算算也差不多了,收到30几条虫,只花了一组不到,其中团长也有十几条,总算可向老爷叔交差,关键是亲手逮到的这个黑披子,绝对是一条好虫,想到它心里就美滋滋的。

    老赌心中盘算得很好,这条黑披照理是他亲手抓获,和老爷叔的虫本没有发生过实际关系,所有权还是自己的,但斗起来老爷叔肯定有实用权,这是一个船台里的虫。人算不如天算,老赌在蜈蚣树窟里抓到一条大元帅本来就两个人在场,结果还是传了出来,并且还添油加醋了一番,说此虫乃蜈蚣精演化而来,五百年难遇,传得满村皆知,玄乎其玄。

    所以凡事二个人知道的事一律不能认定为秘密。老赌不知道,不远处有一个人已经悄悄地盯上了他。这人也是王回庄的当地人,姓王,家里八个孩子,他排八,大家都叫他王八。这是一个二流子,从小到大偷鸡摸狗的,后来又学会闯窃,车窃,扒窃,吃了一辈子的官司。

    这年是刚刚释放回家,大家劝他改改习性别偷了,学学人家小王收虫贩虫吧,这不是新房子都盖上了。王八想想也是道理,这个世界上还真没见过做小偷发家致富的,转行当虫贩子吧!可是这好蛐蛐是可遇不可求的,不是你努力了就有了,山东一个省两个县总有上千个虫贩子,几万撬子手,每年才出几条大将军、大元帅?

    这个概率很低的,百分之一不到,眼看一季虫季过去了,什么好虫没见到,囊中依然羞涩,突然听到一个消息,说住在小王家的一个上海人,在乡饮附近的棒子地里里逮住了一只蜈蚣虫王,比三年前的乌背黄个儿更大,是个可以卖到上万元的一等一好蛐蛐,这就是应了中国人老话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王八还真就惦记上了老赌。

    老赌是个很细致很精明的人,租小王家房子的时候,看中他家的后院一个小柴屋,平时堆放杂物的,没有大窗户就是几个小通气孔,只有猫可以钻得进来,老赌就看上这个房间的安全了。外加小王家养着两条狗,爷爷奶奶都健在,两个老人天天在院子门口晒太阳,晚上又有两条看家犬院子里巡逻,老赌把小柴屋的门上挂上两串大铁琏子加两把大锁,一动就是咣咣作响,他把蛐蛐养在这里面,自己睡在旁边的东厢房,隔壁有什么动静马上就知道。

    王八是做贼做的成精了,几次三番趁白天没人时窜门子,两个老人一直在看门,知道防范意识很强,晚上有狗更无法下手,于是就一直在暗中打探消息。这天看见小王在商店买了瓶好酒,马上断定老赌第二天返程,小王这是买酒送行了。

    于是第二天即赶到兖州车站竟然跟着老赌上了车,趁着晚上熄了睡觉之际,将老赌的一只装蛐蛐的罗筐整个端走。

    老赌实在是累了,我们每个虫友都深有体会,每逢虫季既是兴奋开心还有辛苦劳累,从8月中旬到10月中旬,这仨月收虫,养虫,选虫,斗虫,忙的不亦乐乎,累成狗累成牛马,收虫要熬夜,养虫要熬夜,斗虫还是熬夜,三个月内就是睡眠不足,随便到哪儿都会打嗑睡,但是一讲到斗虫马上两眼放光、精神十足,我们就是如此的乐此不疲循环往返。

    我有很多虫友都是一年一度的朋友,从山东泗店相聚,到大公养见面,到虫季结束再聚一聚,就要到明年的八月份再见了。几十年下来,眼见的是老友越来越少,白发越来越多。年轻俊才不断的湧现,江山代有英雄出,长江后浪推前浪!

    老赌疲惫了一个月,紧绷的神经在上了车后如释重负,身体突然感觉到很累,他把蛐蛐的罗筐放在床下,他本来是上铺,为了安全特地送两盒好烟,换了个下铺,用一根细线绑住罗筐一头扎在自己手腕上,熄灯后伴随着火车隆隆之声很快便沉沉睡去。他算是细心的人了,没想到还是遭了贼。

    一觉醒来手一拉是空的,心道大事不好,赶紧用手一摸口袋里,竹筒还在于是放心一半,原来老赌实在是太喜欢这个黑披了,也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所以权衡再三把黑披装在一个紫竹筒子里,放入一片黄瓜,两面都用棉花球塞住,小心翼翼随身携带着,总算是逃过了一劫。

    可再想想辛苦了半个月的成果,花了上万元买来的蛐蛐一下子就这么没了,心中十分郁闷,后面还有个难题怎么向老爷叔交代?报警吧已晚了,列车已经停过站这个贼肯定也下车了。

    一个人走到车厢接缝处抽烟,一直到天亮。最后决定把自己逮到的黑披送给老爷叔,也算有个交代,这样慢慢的缓过劲儿来。 令老赌没有想到的是,老爷叔看到黑披先是震惊,一屁股跌坐回椅子上久久无法言语,当时我们都在害怕不会是发心脏病了吧?

    这就好比搓麻将摸到一副清一色杠上开花,这神经吃不消的!我们立刻扶住老爷叔不停推搡他唤他:爷叔!爷叔!老爷叔一个激灵仿佛终于从遥远的世界穿越回来了,连忙再打开盆盖重新看了眼,还好还好,虫王还在,不是做梦。

    于是立刻心花怒放,哈哈一声大笑出来,说了一句话让老赌感动一辈子,他说:凭这条虫就值三万,居然是你老赌亲手逮到的,了不起,太了不起了,说罢大拇指乱摇。偷掉的几十条虫提也未提,似乎看到大黑披后一切的失望与不快都已烟消云散。

    这席话也让本来已蔫掉半截的老赌一下愁云散却,二十天的辛苦劳累无影无踪,整个人精神抖擞焕发出新生。老爷叔把饲养黑披的重任交给老赌,他不可能带到温州去,对老赌来讲,虫王留下来让自己服侍,肯定是开心的不得了的一件事情,我们虫友都知道养虫,尤其是养将虫,也是一种享受,何况还是自己亲手逮到的。

    再说金不换这次从宁津满载而归,总计花了一万多虫本,收到百把只蛐蛐,其中的棚顶乃是小马逮到的乐陵黄,这是金不换一生的骄傲,也是讲了一辈子的故事。金不换这几年对老爷叔有点看法,事后也流露出部分原委,还是几年前开始的王木壳被老三药水虫坑害的事件,金不换是偏向师兄王木壳的,两人师兄弟一场,从王木壳赴南通引进后翠异虫王,他们相识相知相交,后来都被老张收为弟子,始终是兄弟相称,情同手足。

    这年王木壳中了老三的圈套,斗一场蛐蛐输掉十万元,被迫远走他乡,两天后乌背黄抢滩上海滩,将老三的药水虫一举击败。这一场大战斗到对方团伙两名首脑先后写借条开天窗,但是这笔现钞居然让老爷叔和他的老板林总一卷而去。虽然当场发话送了一个大礼包,说还有十万讨回来分给王木壳一半,实际上彼此心知肚明就是一个空心汤团。

    我们这个团队在痛苦地与老三一伙骗子博斗过程中,花米基本上就是持平,结果是渔翁得利,老爷叔和林总拣了个大皮夹子,这个皮夹子实际上是王木壳的十万元赌本输出来的,等于转了转手回到了老爷叔和林总手里。结果现金林总他们收掉,把剩余十万赌债的空门当作人情送给大家,这个讨债任务落到薛明头上,这是一笔坏帐,结果薛明因此终生郁闷,成为了他一个不能提的伤痛。

    王木壳的不告而别与薛明的隐退江湖,让金不换痛失两个虫友,再听说今年是老爷叔组团出资金,让老赌去山东收虫更加不开心了,因为谁都知道老爷叔当年在乌背黄身上发了大财,而且他现在又成了有钱人大户,到了斗虫的时候,老爷叔成为团队领班已是大势所趋。

    这样的情况下,金不换不甘心仰人鼻息,于是决定改变玩虫区域,不到上海来了。我们在九月上旬接到金不换电话,他借口今年收虫收得不理想,准备在南通组织一次大奖赛,上海藏龙卧虎既无把握必胜,不如暂且放下。

    但是金不换毕竟对我们是抱有深厚感情的,他让下属给我们送来五条小虫,说随便玩玩,一份心意。我打开一看厘码是小一点,都在三斟不到,但是整皮整色,绝对是团长以上的级别,老赌看了也承认每一条都不比他在山东收到的差。这个就是金不换的为人之道,做事上路做人上品,让人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我们当时也正处燃眉之急中,本来指着老赌的一棚虫可以玩了,结果全部被盗,所幸一条大元帅保全下来,这个可能是今年的虫王,至少是可以进入决赛的选手。老赌回来时极其沮丧,只有一条虫怎么玩?光头司令也玩不起来啊!

    金不换立刻雪中送炭托人送来五条好虫,让我们又开心起来。 这年我们吸取了教训,决定不再和陌生人斗虫,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我们自己的几个团队在一起玩,馒头,老杨,经常交流互动。黑披应该是国庆之后寒露左右开毛破口,老赌一心只扑在这个大元帅身上,指望着为他争气争光,也对得起老爷叔的一片心意。

    平时普通虫友和闲杂人等提出看虫皆一律婉拒。有一天晩上十点钟了,我正准备睡觉,老赌神秘兮兮叫我去他家,我也不知何事,反正隔壁邻居就去了。老赌让我请客吃夜宵小馄饨,我说今天不斗虫,吃什么夜宵?他挤眉弄眼回道:你就请吧,一会儿让你看好戏开眼界!于是我们俩到路边的柴片小摊上点了二碗馄饨,吃完了抽烟谈虫事,眼看十一点子时已至。老赌一拍大腿,走,回家看虫去。

    两人回家到亭子间看大黑披。他小心翼翼的掀开盆盖一条缝,打着手电筒让我看,我大吃一惊,原来盆底没虫,黑披六足朝天抓住盆盖倒扣盆盖下,如同壁虎般纹丝不动,下面的一个白玉三尾已经挂上蛋了。

    老赌神密的告诉我,他每天晚上子时夜观黑披神态,每天一过子时开盆总是只见三尾不见雄虫,方才发现是吸在天花板上休息,到凌晨五点时分左右,天色略微发亮,黑披就大叫三声从盆盖下回到盆中,白天一切正常,晚上永远倒扣盆盖一动不动直到天亮,这可五斟大虫,其六爪之力可想而知。原本老赌以为是巧合,一连两周天天如此,这才郑重其事的告之我。我想这也是一种异相,乃是一条异虫也。

    国庆节期间,老爷叔回来休息,老赌把黑披袍的异相汇报了一遍,老爷叔极为惊喜,约定当晚子时等他本人到场再验,果真如此,大喜道:此乃古谱上的虫王之相也,极品好虫。对此虫赞不绝口,更有意思的是林总,听说这只黑披之异相,乃是从未见过的奇虫,居然从温州坐轮船赶到上海只为看一眼,一看也是如痴如醉,这个虫到了寒露时节,已经立马扬威,六足笔直大腿夹起,身体腾空抬头挺胸霸立盆中,白天一开盖子,居然见光后微微前后抖动,马门快速起落,我们称之为开摩托车,虫性恶透,一看就是一尊虫中凶神。

    后来许多白虫也是如此,但都是带荤腥的激素饲料吃出来的暴烈性子,自身底子却是稀烂,就好比一台“小夏利”汽车配一台16缸发动机,开过150码车身也要散架了,完全就是“然并卵”的组合,这种白虫都是中看不中用的,早秋三板斧欺负下襁褓期中的秋虫,秋虫将军只要待到秋风起,骨子长足,斗这种李鬼毫无难度。

    再看黑披一身黑尖翅披袍拖到蛉门,包扎紧贴肉身,无一点棱角。四方大头五面出角,星门前冲且高抛往上,极似一只鸭蛋竖着看,我们知道这是著名的寿星头,乃是一个品牌,类似跑马黄,铜铡刀,都是名牌好虫。我们现在把所有的大翅类蛐蛐全部都称为披袍,这是有点混搭的。过去是分为几种,老赌这个是披袍,长衣尖翅不及蛉门,也叫披袍轩甲、将军打扮。

    披袍配上寿星头也是一种绝配,一般来说披袍的头项皆是平色平相,唯有这只黑披天生的寿星头,铁皮项,黑顶黑盖银斗线,铁门槛一张黑脸,配一付碗瓷大白牙,黑背黑肉白肚,标准的粉底皂靴。这样的一条将虫,历来是直推毛口斗大花的。那年的闪电侠乌背黄让老爷叔、林总赢了一大笔资金,没想到由此而勾起了林总少年时代的情结,上两年工厂刚起步实在抽不开身,今年工厂的生产工作一切已按部就班步入正轨,终于可以松口气,实际上老爷叔出面找老赌收虫的背后就是林总在推动,他是决定今年要玩虫玩个痛快了。

    毕竟是在杭州长大的,论虫友的资源,中国四大城市,京,津,沪,杭的虫友最多。所以林总又联系到原来杭州的一些老同学,老朋友,其中就有后来著名的全国蛐蛐名人、杭州一号的赵侠,赵侠也是一生钟情玩蛐蛐的资深玩家高人,不过后来能够登上中国虫坛至高无上的位置,这可能是他自己也不曾想过的。 这年绍兴有一批斗虫的高手,约好与杭州虫友举办一场对抗赛,上档是一组台花,两组入栅,下档是五千台花。

    这在当时是顶级的对抗赛,双方要求各出三十条虫,等于后来世界杯的热身赛。要问绍兴队的领班是谁,说破英雄也平凡,这人在当时可称得上是绍兴首富……


绍兴土豪耍大牌 不识虫王心气狂


    这时候寒露季节刚过,正直十月中旬头上,林与老爷叔,老赌几个人商量一下,决定黑披破口直推绍杭争霸赛上档,这天上秤时分量四斟八,小叠大叠上绍兴当地一个印染厂高老板的一只五斟大将军——红牙淡青。

    这个红牙淡青在绍兴当地已经臭圈,前面小场斗几路已经计不清,刚刚两路连斗大场高花,全部擦一记绝杀无解。据说这条淡青是山东人专诚送到绍兴一个虫友家里,开价一万,谈到八千收下,前面连斗两条轻松击败的均为凶头,说起来好笑,被击败的也全部是高老板的将军,斗第一对时一口绝杀,高不服,要求把后面一对同厘码的大凶头紫売白牙提前接斗,大家同意之后,又是擦牙即胜,打得高老板垂头丧气一点办法也没,当场出五万买下,讲好逢斗上风分三成,这样淡青红牙的使用权归入了高老板名下。

    高老板是绍兴最大的印染厂老板,50后,也是这一次比赛的主办方,从小喜欢玩蛐蛐,因为绍虫与杭州一样的曾经都辉煌过,老早我们叫绍兴上畈地出将军,上畈地是指绍兴市郊区地势较高的丘陵地区,这样的土地出来的虫比较干洁。

    高老板发迹之后,经济条件好,朋友多派头大,也开始越来越死要面子,我很少见过把大公养斗场开在自己家里的,上百个人的场面放在自己家里斗虫,这个场景是独一无二的。更好笑的是为了斗虫,专门拼起四张八仙桌来,上面铺白桌布。开始我坐着觉得有张桌子有一点摇,翻起桌布一看大吃一惊,三张八仙桌都是明朝万历年间黄花梨木的,都是年代久远的古董,四只脚都松了所以有点摇动。

    后来白天我又专诚去拜访过高老板府上,光是花园就100亩地,房子几千平方米,收藏的全部是古董家具,一卡车一卡车堆在后面厢房中,所以他也不不在意,竟然用来斗虫了,放到今天都是成百上千倍的增值。

    蛐蛐是老爷叔提前送去的,一共送五条,其中老杨出了三条下档,我们一共出两条。最有把握的是这条黑披袍,为了面子又带上金不换送给我们的一条小虫,两斟七,一条白牙青,超级大白牙淡青色烙,绝对一条将军,两条虫一大一小统统放在上档,林总的意思黑披斗足,白牙青斗台花。

    这也算是思路清晰,斗场老练的表现。 按照双方既定的规则,进来必须用萝卜水洗澡,然后关进公养棚24小时之后才能上簧吊重。这是大供养创始的初期,如果把大公养作为一只鸡,那么老杨发明的24小时关棚,就是一只鸡蛋,是最早的抗击药水虫的初级阶段。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群策群力的把大供养的方式方法不断的完善,最后制约药水虫的大公养场,在海根的经营管理下,达到高度的治理结构,基本上让药水虫无机可趁。

    正式开斗这天我们坐火车到绍兴,然后由林总开车接了去宾馆住下,晚上有一辆中巴来接我们,转了几个圈子,估计进了郊区,开了半个小时,进了一个大庄园,一进去十几条狗狂吠,吓了一跳,再进第二道门,马上安静下来,车停好后,又步行进入第三道门,一个古色古香的小园子幽静雅致,一幢中国式建筑隐现在一片净水中间,一排五开间平房,粉墙黛瓦,飞檐斗拱,结构层次分明,小桥流水做引,九曲八弯,园中处处可见精心布置的景观,一草一木皆是相得益彰,煞是有中国风的腔调,显然户主是一个对古建筑园林很有情怀的人。

    我们进入大厅,后来第二次来访时,才知道厅內一共放了十二把座椅,都是紫擅木老货古董,清一色大理石靠背,这是一个古色古香的会议室,大小可以容纳50人开会,今天为了斗虫,撤掉了所有靠椅,在中间摆出四张八仙桌,周围都是方木凳,围了几圈,坐一排立一排站在木凳上再一排,100多人挤的满满的一房间,赵侠船队从杭州开大巴过来,早已经到了,我们最后一批到,进来即关门准备开斗。

    赵侠陪高总过来大家握手寒暄一番之后,我们上海包括林总一共才七,八个人,坐了一边实在比较空,于是让杭州的虫友坐过来。我方五条虫都叠上了,讲好先上档后下档。第一第二对都是我方的。翻牌小叠大,先斗小,是金不换送来的宁津白牙青,叠上绍兴人的一只正黄大头,对方报出将军名号,也出自鲁地,白牙青笼型输下一圈,牙齿略占优势,我方咬住台花,对面放扣不接,放到对扣时候,我们想想不好意思了,于是接了十只。

    赵侠喜欢捧场,哪里没花他帮哪,他也接下十只助助兴,于是开斗。绍兴一位监板讲一口绍兴普通话,口齿清楚,不慌不忙,大家都很有好感。对方的正黄大头是特大凶头,又是天生的大龙形,已经走过三路全部轻松拿下。今天碰到我们的白牙青开打了,战况十分激烈,夹足三局后,白牙青软退別头,应该说金不换的选虫功底相当不错,笼型输一圈的情况下毛口和对方凶头夹满三局退下,虽然败了却依然感谢金不换的赠予,确实是一条好虫。

    第二对就是老赌捉的黑披袍对高总的淡青红牙,黑披袍是毛口,淡青红牙乃是绍兴地区明星,国庆假期杀败高总麾下两员大将,高总财大气粗,认输后出了高价购入此虫,原来的那个虫主今天也在场,他是来看戏拿奖金的,所以一付很笃定的样子。我们是不管什么明星不明星的,对自己的黑披信心满满,尽管是斗毛口,心中还是充满了希望,觉得有很大的把握。

    高总更自信,他是资深虫痴,从小玩绍兴虫玩大,少年时还未发迹有自己去捉的也有用零花钱收的。后来玩杭虫去枸桔弄就变成纯收了,这个几年也开始玩山东虫。因为办企业有方,出口业务来不及做,他扩大了生产基地,几年下来赚钱赚得盆满缽满,天天数钱数到手抽筋,买田盖楼建花园,收藏古董家具古玩玉器花了几千万,放到今天增值十几倍几十倍了。

    前几年忙于创业,今年有空也有钱,准备大干一场好好过把瘾。高总亲自带队去收虫,辛辛苦苦在宁阳蹲㤐半个月收了一棚虫,虫本下了好几万,帐下猛将如云,可就在准备放手一博之际,国庆长假期间连续折损两员大将,而且是接斗输给同一对手,于是认定这是一个不得了的大元帅,甚至虫王。

    最后咬咬牙花重金收进棚内,成为他的棚顶至尊,此虫即是淡青红牙。绍兴过去一直有蟋蟀协会这样的组织,乃是挂在体委下面的群众团体,老高每年都出点赞助费,所以挂了个名誉会长的抬头,与杭州蟋蟀协会,宁波蟋蟀协会,三方互相交流举办活动。

    这年约好杭州赵侠过来斗一场高档次的对抗赛,讲好是由绍兴宁波两地的联队对抗杭州队,因为杭州地区的虫友基础强大,再加赵侠在杭州有号召力,振臂一呼,凑出个30条好虫不费吹灰之力。任何地方斗虫都看场合的,首先问哪些人参与斗,这是看人头,市级,区级,还是国家队,当年赵侠也只是杭州市级模子,因为上海大公养尚未开始,世界杯更无从谈起。其次是看花面,多少台花多少入栅?花面高了之后,来者不善 善者不来,没有师长军长的几把刷子,就不敢来闯这个龙潭虎穴了。

    这是要真刀真枪的干的,不可能电警棍擦一记的。玩虫的大哥都是要面子的人,场面上不肯丢人现眼的,既然出了上档肯定要应的,给人家逼花不吱声,低头认怂是很大的难堪,那还不如不出来斗。

    正巧这年林总联系上老赵侠,把上海虹口几个人拉进来一起玩,结果就是变成了三国四方赛。

    接下来双方要请花了,我方让虫主林总主斗,林是客人,当时还是一个小老板,看到高老板的排场后说实话有点深不可测的感觉,一时有点懵逼,所以客客气气问了声:两组入栅好吗?另一厢的高总并不搭理,只言宽点……再宽点……

    于是按照事先准备好的方案,栅内五组:揭布亮将军,意思是看好虫双方比较过龙形再讲,这是在路上的叫法,中规中矩的老法师,一组台花闷盆五组入栅也算是比较有面子,场面上功夫做足了。没有想到这个老高有点急不可耐,上海话说“急吼吼”,凡事“急吼吼”终究是做不好事的,俗话说忙中出错也。

    老高急吼吼只因淡青红牙国庆节那天,一连斗败了两条将军,两条败将都是高老板亲手从宁阳出了高价买来的好虫,而且都是斗过的上风虫,所以高老板认定这只肯定是虫王级别的特特大,花五万元当场买来一博,希望击败杭州队一举成名。加上高老板本就是个有钱的金主,这一对是准备好要敲一记大花米的,他心中的想法是——斗两组?

    虫本也不够啊!其实我们这头也是有备而来的,老爷叔一个人就准备斗五组,刚才只是客气谦虚而已。为什么?跑到人家地头斗虫低调是首要的,赢虫可以,赢话不要,叫花可以,但不能折了对方面子。

    虫界里总是有一批情商低下的虫友,上海话叫“老卵户头”,斗虫上风赢了钱还要嘴巴占上风,往往打架斗殴就是这种死老卵的朋友惹出来的麻烦。上海人又叫这些人为阿乌卵,杭州人叫乱头甏。宁波人叫阿曲西。一个意思——缺心眼、不分场合死老卵!

    当时我们团队互相用眼色示意了下,既然老高叫宽,我们也都一致看好准备斗大花,于是林总叫到十组看虫,于是大家从过笼里推出将军,双方一个亮相,一片喝彩声响起,赵侠坐在头排头座上,站起来看得真真切切,嘴巴里不停的念叨:好虫!好虫!

    老高听到旁人赞美声,开心得不得了,立起来一看,自己的淡青红牙隐隐间周身有银光流转,可以说是一只淡青淡到白袍白盔的白将军,真正的漂亮。

    于是也跟着喝彩顺带夸夸赵侠:赵兄眼光独具,这条蛐蛐确实非比寻常!说完依然一脸得意的神情。

    实际上呢?高老板实在是爱虫心切,会错意了。赵侠当时虽还不是中国一号,但早已目光如炬,好上还有更好,值得他不绝称赞的定然不是一般的好。他看中并嘴上赞美不绝的是黑披袍。

    古书记载中,诸色各虫,出土多少依序乃青,紫,黄,白,红,黑。真正黑门类的虫罕见,少之又少。大多数是黑紫,黑青,黑黄,这三类虫如果配正均为将军。

    唯有真黑难得,须要此虫从头至尾全身一片黑,绝对不能有半点间色,配银白斗线,银白额线,碗瓷白牙,白肚皮白六足,这才是真黑。笔者穷其一生仅是过一只,即老赌在蜈蚣树窟里逮到的这个黑披,后来再也没有见过。

    按虫谱上讲:此乃虫王之相也! 高老板定下心来一看,龙形是淡青大,而且宽一草,淡青是大头尖鞘型,天生大龙形,进棚58点现在50点,正常!

    黑披进棚50点,现在48点,龙形上窄一草也是正常,披袍长衣往往如此。老高一看大小又是占优,于是再叫宽,这时赵侠看已经斗到了十组,出于在对方地头斗虫的尊敬,也是出于善意提醒道:高总这个蛐蛐是一等一的大将军,但对方级别也不低,有可能还略胜半级,斗十组可以了。

    高总哈哈一笑,反问道:我的是大将军,他是更高级的级别,那么是大元帅级喽?

    赵侠实话实说,是的,我估计你的红牙淡青斗不过黑披袍。赵当时已经是杭州市级模子,他的眼光特别好,看蛐蛐识虫品是他的天赋,他这天也有一条50点的栗壳紫出场,这条虫是劳从一个虫友处转让过来的特凶,这条栗壳紫曾经斗掉赵三条好虫,都是抛点斗,一击即溃,赵吃煞这只虫,缠了半天结果花二万转让费收到手,今天出来发牌发到另外一只52点的紫大头,是小宁波带来的大凶头,结果被赵的栗壳紫轻松一只猪猡击败,这天斗完散场时,赵私下跟我大呼侥幸——

    他的栗壳紫如果是叠牢黑披,死多活少,言下之意希望避开黑披,这种心情我们也理解的。

    赵是当高总自己人,故而实话实说,乃是一番好意,不希望高输了太难堪。但是高总实在太自信了,关键是他不识黑披这类虫,也是难怪,我们也不识见也见不到的,全是看书上学到的知识,然后在实践中遂渐去证实去验证的,高总被赵一番善意的劝慰反而激起了好胜之心,于是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将军元帅皆为缘  千金难换真虫王


    当年斗十组已经不算小数目,三年前王木壳一夜打下欠条也就输了十万,如今一对虫便叫到十组也算是时过境迁,人生不能差三年。林总回头问我们几个人,还要多少?我们几个人本来凑份子凑到几组,再要没钱了,这时老杨开口要一组,林总加五组,直言十五组封顶,不要再逼了。

    高总还要,结果赵侠再凑五组凑齐二十组开船。达到开天窗的高花纪录。双方准备开斗,突然赵侠向林总提出如此好虫能否让其芡草,赵痴虫如命,又素来喜芡草,草功相当不错,于是我叫老爷叔让位,赵卷起袖子上场,高总也按捺不住,一只包朝身后一递,也上场划草了,双方主将一同上台竞技,场面上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双方拎正起叫之后,监板将闸板拔起还未放手,双方都是快攻型,一瞬间平口中已斗了十几个回合,彼此寸步不让,相对来说淡青红牙略显吃力,黑披天生性烈无比,一身神力,又是毛口,竟然在平夹对攻中硬挤上前一步,将淡青红牙顶得身躯拱起,一口咬死不放朝天活生生举了起来,场面一片哗然——霸王举鼎!一片惊呼声。

    淡青不卖帐,悬空中死咬不放,于是黑披放下,双方拼夹几十秒钟,淡青红牙终于无法坚持开始六足乱踢挣扎出来,黑披显得力大无比,继续咬住不放就地滚了一圈,双方跌开黑披起叫,淡青别头沉默了。我看到高总额头上汗珠渗出来,这是败局已定的局面,高总是要面子的人,刚才气焰如此嚣张,现在翻船了,这个脸打得太响了。

    赵确是高人,早就看出这两条虫有级别差,整整相差一级。虫谱上把红牙淡青列为二等将,黑披至少是一等將,黑披是正黑与正青一个级别,正青比淡青要高一级,所以赵劝高不要逼花,言下之意人家不怕你的,不希望你太难堪。

    高总是绍兴虫坛领班,为人豪爽坦率,出身高家庭,爷爷是老红军,他是做外贸公司出口商品发家,现在开印染厂全是出口加工订单,老外把业务交给他的唯一原因是高的叔叔是环保局局长,高的印染废水排放长期不达标,把下游河道都变成红河,照样无人问津。

    因为老高大学里读心理学的,他把沿河两岸的居民家中年青人,全部高薪招聘到印染厂工作,这样的话没人会去上访,他又出资为每户人家打了口深水井,井水保证干净的,于是他就放心的大肆排污,直接排到杭州湾进入大海了,这类的所谓出口加工企业,其实赚的就是排污费,现在严格的管理之后,这样的企业无利可图,统统搬到西部落后地区,干脆铺上几十公里管道往沙漠里排放,我公司下面有个环保公司,我知道这个治污的成本很高的,现在是越来越严格了,可是偷排污水的情况很难根治,毕竟利润太诱人了。

    高总从小玩绍虫,后来绍,杭,土,三种虫都玩过,这个几年山东虫横扫千军所向披靡,于是蹲点到宁阳一个叫黑风口的地方,发动群众帮他收虫,这个虫运也是天数安排好的,花了几万块钱下去,就是没有特大凶头进棚,终于觅宝觅到红牙淡青,确实是一条好虫,因为底板老足,牌架生足,皮色配足,一条虫三足之后立马升一级。

    所以轻松击败老高的两条将虫,现在问题是碰到了黑披,这个不是将军而是至少元帅级,又高一个级别,所以上来平夹拼命挡住几口,一旦满口套住,钳档的力度,牙齿的硬度,六足的强度立马分出优劣。

    高一级至一级半是一招致胜,轻松不假但依然要较力;高两级就是电警棍,落叶飞花,隔空遥击,一擦就胜;只高出半级便要斗上几十个回合了,甚至要打足三局,场外一切因素都可能改变比赛结果,一般我们讲打足三局,也叫双报局,乃是出现1:1的局面,双方各胜一局的同时也各失一局,这个时候第三局出现了。

    这时就是棋逢对手,任何人已无法预料结局,胜败就在一线之间,斗虫时候的双报局是最紧张最好看的,也是双方押注人最惊心动魄的时刻。

    今天这个局面是不可能出现打足三局的,淡青一路只有招架之力,却无还手之力,高总连局到了40秒时点草有牙,五十秒时叫出,六十秒回马枪团团转,当即认输投降提虫付米。

    大家都感到十分的惊异,什么意思?其实这是高明之极,老高也是资深玩家,知道再斗下去也是输,不如趁现在未败之际保留一条好虫,淡青毕竟也是大将军级,碰到黑披袍生不逢时,但是这种概率很低很低,如果碰不到就是淡青当年封虫王也有可能,历史上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70年代上海的火光汉大师,曾经也是谭敬先生的养师之一,这年收到一只淡青白牙,凶天凶地扫平上海滩,最后立栅封王。这是虫运好,如果这年出来黑披呢?这就有变数了。

    高总投降提虫付米,赵侠大姆指一举,当即讲了声:高总是模子,斗虫有腔调。

    这是从赵嘴中讲出,属于一言九鼎的重量级评语,好比当年杜月笙认可对方为模子,这是极有荣光的事情。 高总同时也是聪明人,这场虫斗下去肯定是垃圾时间,我们叫作虫糟蹋虫的意思,现在又有句话叫 No ZUO No Die——不作就不会死,这条淡青红牙肯定不是黑披袍的对手,不如投降保全下来,这是也爱虫玩家的一种风度,一般人是不可能同意的,这么多钱押下去哪怕心存侥幸也要强行催战再斗一口。

    好在这天是高总一个人全要花,如果大家帮花的,则也不可能投降,其它人不肯的。淡青红牙后来复出又取得三路上风的佳绩,还是应该归功于这次认输投降保护了下来,如果再打一局,可能直接被打残也说不定的。但是后来又叠上了赵侠的栗紫也是命中注定无法斗了的命,终究还是败将一员。如果这年要评选最佳败将,红牙淡青说第二,无虫敢认第一。

    黑披在绍兴毛口开出天窗,打得高总抱头投降的故事很快传遍虫界,这事引起了金不换的高度兴趣,因为他手上一条金丝黄麻头,乃是著名的乐陵黄品种,已经在苏北地区轻松拿下八路上风。

    小金为了王木壳一事,心里一直很纠结,失去一位情同手足的师兄真的很痛苦。对于老爷叔,林总他看法很深,认为做人门槛太精,送给我们一个空头红包,自己卷走了王木壳的十万本金。

    人有时候会钻牛角尖,一头钻了进去想不开就无法释怀,这个问题换个角度看,应该正是因为林总和老爷叔出了巨资参加这一场惊天动地的博弈,才能把老三诈骗团伙一举粉碎击溃,把被诈骗去的资金全部博回,这个谁下注赢了钱归谁是天经地义的事,总比钱被老三他们骗去要好,至少伸张了正义。

    反过来讲,如果老爷叔输了呢,难道这个钱不是真金白银朝口袋外掏的?既然输了要付钱,人家赢了拿钱也是正常的,至于是否把当晚的十万现金还给王木壳,金不换的想法是理想化的也缺乏站在他人角度看待问题,他将自己与王木壳的关系强加给了林总,如果是金不换赢的这十万,于情于理还给师兄这是一桩美事,有腔调的人都会这么做,但林总和王木壳素未平生,这样的要求从何而来,所以说金不换是钻进牛角尖想不开了,主要原因还是他与王木壳两人之间同门情深,越是仗义的人越容易被情义冲昏头脑变得不辨是非、不明事理。

    金不换挑战黑披伊始,我便极力干预此时事情的发生,再后来演变成一场自己人之间的世纪大战,实非我一人之力可阻,更没想到的是临阵发生的一系列戏剧性变化,可称无巧不成书。

     先讲这天在绍兴斗完虫,高总虽是输米,但是赢了虫,老杨的下档三下风,我们上档一上一下,一只上风开天窗,四只下风加起来𣎴及一个另头,总帐赢了十万,林总觉得脸上有光彩,当场奖励老赌一万现金。

    老爷叔最兴奋,因为林总把他作为一条黑披的主人介绍给了赵侠,当然一定要这么讲也没问题,老赌早就讲过这个黑披的所有权是送给老爷叔了。我是觉得有点儿不实事求是,黑披是老赌自己亲手所抓,是作为补偿赠予老爷叔的,和收了老爷叔资金收虫得来的应该是两码事,一码归一码。

    散场之后高总挽留赵侠及我们上海的客人一同吃宵夜,一边谈天说地。他知道林总是做胶带的,于是提出有一种进口印染机械上的胶带,希望国产化。林总一听就明白,立刻告诉他这个品种规格太大,标准要求太高,现在还做不了,真的急需要解决,还是到上海胶带厂找袁师父,他可以想办法解决。

    高听了很高兴,当场拍板下周来沪找我。我私下里告诉林,如果市场巨大,你们厂里不妨上一套设备试试,当年可以收回投资,林也表示同意。这天高总为了表示心意,特地开出一甏三十年的珍藏版绍兴黄酒古越龙山,一甏酒25斤装的,埋在地下30年,打开一看在三十年间酒已经浓缩成半甏了,一股酒香扑鼻而来,拿个大盆倒出来浓烈挂壁,金色浆液令人唾涎。

    桌子上是豆腐干,茴香豆,酱鸭,皮蛋,花生米之类的下酒菜,大家举杯开怀畅饮,酒实在太好了一会儿喝光光,趁着酒色盖脸,人人红光满面之际,高总突然提出希望转让一只黑披袍,我们这才明白,这甏30年陈酒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黑披啊!

    赵侠是介绍我们认识的,他作为中间人有缓冲彼此关系的三夹板作用,也了解我们的心意,此刻最有资格代表我们表态,老赵一把拉住高总的手半真半假的问:“人家这只可能是虫王,老高你手里如果有虫王想多少钱转让?”老高是虫痴,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听你老赵一句话。”实际上老赵没醉,老高肯定是真的高了,老赵一席话的用意还不明了吗?——世上虫王无价,你不可能出让,别人也不可能出让。这是留个台阶给高总下,言下之意是赶紧打住,免得你掉面子。

    结果被老高理解成对方在询价。 赵侠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这是给脸不要脸,只好转过头再问我们这边:“你们肯出让吗?”答案是这边一片沉默,沉默肯定是代表否决的,不要说林总是个老板,即使老赌一个无业游民,到手的虫王怎么肯转让?在场每个人都是一辈子的虫痴啊!

    高是纨绔公子,这是高干子弟的从小就有的优越感造成的,过去满清八旗子弟也是如此,除了斗虫养鹰,骑马泡妞,其他都不行!其实老高是个好人,就是太任性太要面子,结果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他的发家致富与草根创业是两码事,老高家里有外贸局的背景,环保局长又是他亲叔叔,银行贷款也是他老爸一句话就搞定的,这种人80年代想要不发财都难。

    也是钞票来的太容易了,也许钞票实在太多了,老高自己从来就不需要吃辛吃苦受累流汗,他以为有钱就可以买到一切。偏偏又好玩蛐蛐这一口,这也是个从小在北京长大的孩子,京城的虫迷过去是皇城根下长大的,别看斗虫不及天津虫友厉害,养虫却是极有讲究,蛐蛐儿喝什么荷叶水,吃哪儿的小米粥,都要有个说法,连虫具都是非常讲究,草筒,过笼非要紫檀木的,水盂,虫罐更是讲究,最好是古代的文物,可惜宣德皇帝的蛐蛐罐子被流落到香港,否则肯定也有人去觅宝,譬如这位高总就是一位。只可惜今天他碰到的几位都是不会为金钱弯腰的人。

    高总希望转让黑披被婉拒之后,他当面还是笑嘻嘻的,内心却很不爽,觉得特别没面子,一会儿便托词有事溜之大吉,我们一帮人见主人走了也就散了,临告别时,我们约赵侠下次带高总一起来上海切磋虫艺,老赵一口答应,我们当晚住在宾馆,第二天坐火车满载而归。

    刚上班小金电话来了,我把绍兴斗虫的情况如实相告,小金告诉我,他的手上也有一个五斟大小的特大凶头,于是把一只乐陵黄的情况介绍了一番,言下之意可以与黑披袍决一胜负……



虫坛精英汇集  将军元帅决战


   当金不换表示有意与黑披一决雌雄时我当场表态自家人不打自家人,一个船台上的虫友怎能互斗?金不换说,我们是一个船台上的,但林总、老爷叔并不算的。我又劝道:这个蛐蛐归根结底是老赌亲手逮到的,你忍心把老赌的蛐蛐斗败?

    反正老赌是肯定不忍心和你斗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千万不要起这个念头,否则朋友没有做了。

    其实我是见的多了,再好的朋友千万不能对赌,赌到最后总有不开心的事发生,我们老板圈子里经常有人为了赌博翻脸吵架。好在金不换还是给我和老赌面子的,表示此事到此为止,绝不再提,我听了很是欣慰。

    过一天林总来找老赌,说是约好了赵侠、高总来上海斗一场,我说我们虫力单薄,无力正面对抗,上海人在上海斗总是要点颜面的,到时虫也出不来怎么玩?不如让金不换来主持,他今年收到的虫又凶又多,在苏北地区已经无敌了,我们加金不换组成沪苏联队对抗绍兴杭州的绍杭联队。林总大呼好主意,立刻同意,于是大家约好在第二天送虫,第三天开斗。

    这里正在四处奔走调虫准备展开一场南方地区的区域会战,老杨气呼呼的跑来告状,原来与我们隔壁弄堂的小头兄弟俩斗虫斗得打起来了,这个两兄弟年年斗虫年年下风多一只,水平实在是不行,今年开始全上风,弄得周边没人与他们斗虫了。

    于是小头兄弟俩有生之年第一次鼓起勇气竟然约起老杨斗虫,老杨应战后连吃下风,发现斗的怪现象与那年与老三斗的一样——都是被动挨打的局面,提出封盆洗澡关24小时复斗,台花翻倍,小头兄弟俩坚持不肯,结果双方打了起来,老杨人多把这对宝货一顿胖揍,打的鼻青脸肿狼狈而逃。老杨来告诉我们,这对兄弟肯定有药水虫的诈骗谦疑,要我们千万当心。

    这厢里老杨的茶还没喝完,老赌又来跑进来告状——今天上午来了几个人,要求会虫,老赌捧出金不换送的两个小虫,反正斗50元,100元斗了玩的,居然也是不会斗,碰到就别头,对方叫他打冲锋草,冲到正门结果从上面跳过去,就是不进口,没交口就不算斗,对方很是不开心。

    我讲啥人?老赌讲老早年年来斗的阿良一帮人,住在海伦路上的。我判断今年药水已经普及了,马上通知大家停止马路上一切跷屁股小局,老杨随后又改进了一种新规则:斗之前讲好,开牙起叫领到门前别头,别头的算上风。这下子许多人吓的不敢斗了,一问都是原来年年碰到的人,那几年一部分以前是清水白饭的人,受到利益诱惑开始也开始走上了歪门邪道,再后来越来越多了,大批的正派虫友吃了亏,胸闷无奈退出虫坛。

    我们只能与自己认为可靠的虫友一起玩,坚持先洗澡,关24小时已经成为一个制度,虫界的新时代至此开始。

    接到我们的通知后金不换很高兴,让他来主持上海地区的赛事,他是一万个情愿加自豪,我当初提出来是有道理的。首先他是张聋彭的关门弟子,现在老一辈的大师已经退出历史午台,下一辈的优秀者精英人群中间,薛明本来是佼佼者,可惜债头没讨回来,窑家失信,威望下降,吓得人家都不敢叫他做监板,精神郁郁寡欢了,身体也随之开始走下坡路,已经不太参加活动了。

    王木壳是张聋彭门下大弟子,第二代年轻虫友中的一号斗模,但是亡命天涯,音讯全无。硕果仅存的剩下就数金不换了,他是张聋彭门下的关门弟子,苏北地区虫友们在上海的代言人,可调动苏北境内所有虫源。

    其次金不换曾经有过一只虫王后翠,和王木壳一同引进到上海参加虫王争霸赛,一举建功引曝一场正邪两代人的世纪大战,将林林,老三这帮害群之马赶出虫界的同时,也害得老工人别气输掉一只劳力士金表,这段传奇故事也是家喻户晓传遍了江湖之中。

    可惜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忘记他的身份,毕竟是个体户,资本有限,一旦碰到敲高花的人,会被停在杠头上,结果还是发生了这么一次难堪的场面,说来话长……

    为了这场大赛,小金不惜一切代价全力以赴,这是唯一的一次机会,他希望可以完成师兄王木壳的愿望,一举确立上海一号领班的地位,这是他们师兄两人在学艺时就树立起的奋斗目标。

    小金把小旅馆又包下一层,请来江苏地区的几位地区领班捧场,如杨州的谭子X,无锡的张X,常州的李东X等人,均是资深虫友也是金不换的虫友,为各领地方风骚十几年的玩家。加上他自己的一棚精华,三十几条好虫将军,统统调兵遣将到了上海。

    当天下午老赌和我将黑披送到旅馆给金不换看,言明这只黑披肯定放在绍杭联队里,老赌的意思是你看看清楚,到时遇上了能台花就台花,不要吃哑巴亏,应该说老赌是念两人感情一片好意。

    小金看了认为是好虫,心里明白今年的虫王争霸赛就是锅里斗了,但他认为上风面应该是乐陵黄高一些。而且他始终是坚持这个观点,对于这个黑披袍有两点看法。一他不怕,从任何角度来看,乐陵黄绝对不输给它,这是先决条件。

    二、黑披的虫主是老爷叔和林总,不是老赌,所以不算自己船台翻船,自相残杀,当然最好不帮,如果对面逼花也没办法逃的。我和老赌当场表态:我们肯定任何一方不帮的,这江湖义气,男人的原则性问题。

    我有一条原则,凡是我的将虫今晚出场叠到了好朋友的虫,而且凭我经验今天肯定是上风,我就找理由不去了,让字号里其他人去斗,输赢与我无关,我不与好朋友赌钱。

    平时斗地主小玩玩可以,搞大了马上关掉。赢了,人家心情糟,输了,自己心情糟,关键还有面子问题。雄性动物都是争强好胜的,刚开始玩小钞票没多少,但输了没面子,总想赢回来把面子扳回,最后就越搞越大,搞到一定尺寸了又变成钞票也重要了,这时心态更差了,判断也不再冷静,凡是赌博伤筋动骨的人多数都是自己逼死自己的。

    所以我认为如果黑披今晚出场,只能放在金不换这边,如果老爷叔、林总执意放在杭州字号,则我和老赌不参加。

    后来与老爷叔、林总他们商量下来有点两难,赵侠已经表示这个黑披是虫王了,尽管他的栗壳紫是一条七路上风不开斗的大元帅,但是老赵是很有战略思想的人,讲话中我们听出他的栗壳紫不希望碰到黑披。

    大概率就是输米输虫输面子,唯一办法就是放在同一个字号内。但是也不能放在杭州字号里斗金不换呀,我坚持不参加,老赌也支持,最后老爷叔碍于情面也表示不参加,我们三人当天只到场,但不帮花。

    林总脑子好,讲明出场放在杭字号,注明不与金不换的虫斗,其它人都可以斗。我看林总把话讲到这个份上,确实也是有所让步,也只能勉强同意了。

    当天下午杭州绍兴方面的虫也送到金不换的旅馆,专门开一个房间,工作人员双方监督下洗澡,关禁闭24小时,我方委托老杨总管,老赌、小王均参加当义工。杭州方面赵侠委托甲鱼小X监管,这也是杭州虫友中一位资深虫友,在宁阳地区虫贩子中人脉极广,仅次于现在的赵连X。

    金不换回来之后即把小马调到南通作他的驾驶员,承诺让他每月一次可以经常回家探亲,这次小马和小王,两个山东老乡汇集上海,开创了早期初级公养的管理工作条例——由山东老乡参与在虫房当工作人员的先例,后来延续至今,在金不换、甲鱼小X,老赌三个人的指导监管下,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

    出虫时按上下分两档,杭字号黑披与栗壳紫二大名将双双叠牢小金船台两只46点的特大凶头,金不换的乐陵黄前文已经介绍了,特凶特大,扬州地区的一号,还有一只特大凶头是独脚,号称白紫,我觉的是淡紫,超级死人骨头大白牙,大斗大项大五足,据说是天独,唯一的一条大腿特别的粗壮,我想如果是双腿绝对可以角逐一下当年虫王。

    这条虫少个脚依然是元帅级,色好,实际上头盖项皮乃是淡紫偏淡色烙,顶门面孔漆黑,扁白斗线半耳环哑叫声,确定为紫虫中的极品,接近白紫或者可以称为草白紫,与草紫黄并级。

    如果是真白紫乃虫王现身江湖,五百年一遇,可与紫黄并列异色虫王之魁。此虫我们后来认真的观察过,特别之处很多,一是项皮上两个黑点蟹眼呈块垒突起状,蟹眼周边遍布细粒,用高倍放大镜看出来,全部都是突出来的小圆点,乃是一种有规则的起砂粒,也是一种小异,此虫一身银色圆翅拖到蛉门盖住,实际上是一只淡紫银翅督,是一条可遇不可求的极品,电警棍斗了十几路上风,由杨州一个开饭店的小老板在宁阳小孟收到的,因为抓住时即独脚,仅花一百元收入,是拣到一个大漏,扬州地区斗了臭圈,被送到南通斗又是连续电警棍,金不换约虫主到上海来敲大花,饭店老板一听可以跟着金老板去上海滩闯一闯很开心的参加了,一条虫来一车子人帮花,都以为是去上海捡钞票的,最后大巴车坐满了,只好再全部下车,重新点人头派重要的代表出场。

    金不换的乐陵黄踏上了老陆民的栗売紫,从级别上来讲应该是平级差不多,问题是产地不一样,如果同样的宁阳虫,黄麻头生足与栗壳紫生足,都是一样的军长级,这是讲生足,什么叫生足,龙形,皮色,底板。三大类统统达到一流的标准。

    什么是标准?龙形中主要看头,牙,项,衣,足,肉质,这六个部位长得好才叫好。体型再细分又是十几个部位,以后再讲。皮色,最好是一张皮,正皮正色最好,是什么色就是什么色,青,紫,黄,清清楚楚的。

    间色也出将甚至出王,紫黄、白紫、赤头红砂青、紫金玻璃背、包括乌背黄等等都是历史上的虫中霸王,只是与正路正色的大将军来比较,间色虫出将概率偏小,所以看虫一张皮很重要。

    底板:我的经验就是看衣翅的角度,越竖的直越好,90度不行,70度总是要的,大翅50度即可,一声叫也是重要,叫声的力度代表了虫体的素质,所谓的底板,蛐蛐的身体素质之强弱,宗气之浑厚苍雄全在一声叫,和人一样的,身体不好或者生病中的人说话也是病怏怏的。

    同样的军长,也有差别,乐陵黄的军长与宁阳栗壳紫的军长又不一样的,为什么?因为乐陵的黄特别凶,好比打仗,湖南军队特别厉害,我们讲无湘不军,缺少了湖南人的军队打仗总是不行的。

    太平天国广西兵,横扫半个中国,碰到湖南军队不行了,最后被曾大帅的湘军消灭。中国相对来说还是北人好勇南人善战,什么意思?北方人有那么一股冲动劲但无纪律,打仗是团队项目,南方人是将血性和纪律兼容得最好的,别看南方人斯斯文文路上撞一下都不声不响的,日本侵华战争打得最惨烈的地方都在南方,比如淞沪会战,北方几乎没抵抗。

    这是地区差别,王牌军与地方军,同样是军长,军衔可以高一级,地方军最多中将,王牌军可能是上将,此将不是那将,林彪是军长,一般的军长根本不是他对手,打斗起来肯定有差异,最终会分出胜负来。

    笔者玩虫一辈子了,相信一个道理,人有应果报应,也有命,命运,气数!连的斗虫有虫运的,首先是看碰上了谁,铁砂红牙青不碰到乌背黄就是虫王,碰到乌背黄就是碰到克星了,缺了一口气吃之败仗不算,当天送了一条命,这是虫运霉拖着人也霉。

    还是一种更加霉的,两条大将军叠上两条大将军,先斗的一条认为是铁赢的上风,头脑发热摸摸袋袋一把头统统敲上去博一记,没有想到吃下风!花米输掉了,第二只敲不回来了,倒是吃了上风了!

    开斗前大家约好不许赊账打空门,结果斗虫一比一打平,钞票输了一大堆。这也叫霉,是霉在出花下注时程序颠倒了,或是老天爷没安排好出场的顺序。

    这天斗虫的现状可谓花样百出,现在想起还觉得一切都是缘分啊……  



小金大意失荆州  浪子归来两鬓霜


    这天我们临时租用了一间大仓库作为斗场,是一个纸箱厂的仓库,厂长姓梁也是位虫友,外加送给他两条中华牌香烟,厂长十分开心地答应下。江浙沪虫友一百多人汇聚一堂,上来按翻牌的顺序大叠小,上档先斗大,第一对是黑披对杨州独脚虫王。

    这只黑披在绍兴斗过一路,在场个别几人有目睹,特别是老高,他是最了解内幕的人,他的红牙淡青回家后复斗又变成了电警棍,所以他最了解这个黑披的实力,这也是他一再的游说赵侠把黑披调到绍杭联队的原因。

    然而在今天这个斗场上知道的人知道独脚虫王的人更多,黑披调到杭州市号斗南通字号,实际上是斗小金船台的,我和老赌很难堪的挤在中间,无奈之下我们私下讲好,万一黑披叠上小金的乐陵黄就撒掉不斗,这点林总和小金都同意的。

    结果发牌也是天数,黑披袍发到杨州虫王独脚,小金的乐陵黄叠上赵侠的七路电警棍栗壳紫。当日总共十八对,上档七对,下档十一对。上档全是小金团队出的虫,我们唯一的一只凶头黑披,被老爷叔林总放在杭字号去了。

    这只独脚虫王也是大凶头,在杨州斗了臭圈之后又在南通连斗两条不进口,一撞即胜。小金亲眼目睹斗况之后认定,他自己手上的棚顶乐陵黄也斗不过独脚,独脚才是今年真正的虫王。今天独脚叠牢黑披,金不换打定主意,要敲一个大花。

    他高估了独脚低估了黑披,这也难怪他黑门蛐蛐本就稀少,世间几人识得?老赌也是额角头碰到天花板,他逮到的黑披袍是正宗的黑门中的绝品,黑大王也!

    老高再三托老赵带口信,希望一只黑披放在杭字号出场,加上老赵本人也是极其欣赏这个黑披袍,所以林总是情面难却,并非本意要与金不换对阵。但他毕竟是浙江人,又是老赵从小的开裆裤兄弟,这两层关系注定他不会把黑披放在金不换船台里,最多做到两边不帮,这点林总确实按照约定做到了。

    这只黑披本来是老赌逮到的,应该是上海队的主力大将军,但是作为赔偿损失已经送给老爷叔了,这个股权发生了变化,林总是老爷叔的老板上级,这个调子定好了,老爷叔也是只有服从的份。

    结果构成了一个荒诞的内斗场面,金不换代表上海队,出来的上档凶头是江苏队的主力,老赌是上海人,他逮到的大凶头被放在浙江队船台上,与金不换对上了,这是极居戏剧性的一个场面。

    老赵是一个超级虫痴,顶级玩家,也是一个对蛐蛐的研究极具天赋及探索精神的人,一根草的功夫相当不错,当时杭州两根草,著名的双草大将军,赵侠与X宏是平列第一名。这年赵与X宏已经是出现在虫坛上的两颗新星,乃是杭州虫界的后起之秀,第一次担纲领头来上海举办对抗赛,后面强大的后援团是老高与林总。

    这是比上海队领班金不换要强大的一个金主后援团,金不换的后援是清一色的虫友,大老板几乎没有,我们是了解情况的,多少为小金捏把汗,一分钱逼死英雄汉啊!

    金不换今年的感觉太好,尤其是对一只独脚,认为是当年可以天下无敌的,所以存在着轻敌的思想。上来第一对就是黑披对独脚,我们看戏都是把最精彩的节目放在最后,这个叫压台戏。

    斗蛐蛐不是的,最精彩的上档放在前面,因为许多虫友同时斗多个赛场,每天晚上要串场,上档斗好立刻要转移阵地赶下一场。这天小金主斗打草,尽管独脚不是他的,但是人家扬州饭店老板开口请领班划草,这是面子问题必须要给的,等金不换一上台,老爷叔和林总讲好两不相帮,我和老赌也更不会帮。

    赵是讲义气够朋友的人,也知道其中来龙去脉,他认为黑披肯定上风面大,并不理会正在身后拉自己衣角的老高,当场表态斗台花玩玩,双方不能伤了和气。

    苏沪联队这一边却没搭老赵话茬,看来是信心满满都准备敲一记。果然江苏队上来闷盆先叫五组入栅,这种情况下老赵也只能点点头,杨州船台上人多,一部大巴士专程来斗这只虫的,五组毛毛雨啊,于是又凑个五万。这个时候老高踩了赵侠一脚,赵侠只好又点点头,算老高接下的,老高太了解黑披底细了,这一次带足了钞票也是专程来斗黑披,这一对虫双方都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

    金不换一看气势在本方,对方好像只是在被动应花,表示希望再加五组。他没明白实际上是因为我和老赌打过招呼,老赵不好意思搞得太大,他错误地判断是对方心怯了。既然是金不换主动的要花,高总一想又马上接下来。老赵最忌讳这种事情,这时栅内已经喊到十五组了,他使了个眼色给高总,意思你好停停了。没有想到金不换身后还有一帮无锡虫友,开口又要五万,这下一来场面上有点尴尬了,变成逼花了。

    老赵打定主意不接,他知道黑披的上风面大,唯独要讲义气,不愿搞得太大,但你也不能挡着自己船台的财路啊,一碗水端不平胳膊肘朝外拐,传出去未免太难听。这厢头高总求之不得,马上又要接,老赵也不拦,心想:你们去浪吧,我也尽力了。

    金不换也是头脑发热,又加五万,变成明显的逼花,于是高总统统都接掉,变成二十五组了。本来是大家希望切磋虫艺交流一下的,如今场面变成江苏队要花,老高也不买账有多少接多少,双方开天窗在恶斗了。

    这天的监板是金不换请来的上海老一辈的蛐蛐玩家李嘉春先生,这位老先生与上海虫界中著名的大师:孟花,边文华,潘志琏,吴定才,召尼,杨平等大师均为一辈的,相对来讲李嘉春年龄上略长几岁,绝对是资深虫友,虫坛老前辈。李大师讲一口浓重的南方话,每次发音不准时都会引起大家一阵善意的笑声,但是小金手一挥就安静下来,这是对老一辈资深玩家的尊重。

    从上次在绍兴高总的大庄园斗开始,双方有一种约定,就是互相领班认可的花米,不要统统都下来了,因为花米也开始玩大了,一堆堆放在桌上不雅观,反正领班认账领班承担,乱投帮栅外花面自己对接捉对厮杀,谁和谁接统统自己认牢,监板一律不问不管,出了问题也不负责,我们叫自由对花。这天在老赵与小金两位领班互相认可的情况下,开出天窗却是全部凭诚信的算第二场,上一场在绍兴也是如此。

    这是老赵提出的理论,斗虫不要弄的太复杂,关键看你和谁斗,只要是正派虫友,先斗后结帐绝对没问题。这个传统后来一直保持着,即便是很多年后的世界X上双方斗到几百组依然是一句口头协定,愿赌服输绝无怨言。

    双方八角打出后,独脚发出嘶嘶嘶的恶叫声,张开一付大白牙牙尖带钩,二片又长又宽又圆的大翅竖起来,露出一身银白色淡紫肉身,两根尾峰细长白糯,一条天独腿又粗又长,闪闪发腊光,真是一条极品好虫,可惜好汉生不逢时遇到虫王黑披袍了。起闸后独脚上去一口咬住黑披,立即一个杀猪,这是它的独门绝技,一只脚杀两只脚的猪猡,而且是随便杀杀的,一杀就是上风了。

    今天貌似有点不太一样,一口咬住杀了半天对方如一头石牛纹丝不动,一付死人骨头牙不动声色地稳稳钳住独脚,独脚只觉得对方的牙齿咬合越来越紧,开始感觉到有压力了,赶紧往外抽,刚准备动步,黑披后发先至倒杀独脚一只猪猡,这是它十几场斗下来第一次被别人杀猪!

    双方跌开后独脚气急败坏地急叫声声,马上自来风又是一个双劲夾,还是双叫,冲上去再斗又被杀了一个猪,原来独脚杀别人是因为它的牙齿硬,正门里占优势,别人进了它的嘴巴吃不消,想逃跑时脚下一软被他杀猪,于是形成了一个永远被动挨打被杀猪的局面,今天碰到黑披牙齿绝对不输给独脚,一旦正门上打平,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双脚打独脚,肯定是双脚上风的,凡是独脚占上风肯定是牙齿非常厉害的,否则必输无疑。

    这个独脚确是一个大元帅级的特大凶头,致死也要顽强拼博绝不低头,每次跌开必是起叫之后马上寻斗。而黑披则是不声不响的一口接一口,始终环绕着独脚身边绝对不脱寸,所以永远是自来风也是永远无局。

    双方翻滚缠斗了十几分钟,每次一进正门独脚就被杀翻身,被杀猪后再就地滚一圈,然后跌开之后又咬住又是重复一遍。从此之后我就学会一个诀窍,凡是独脚与双脚交锋,独脚被杀猪猡了,这个独脚多数会下风,嘴巴上凶的独脚,一般不会被杀猪的,总是先打别人,等到打不动对手了,要满嘴套进双劲夾之时,肯定会一条腿撑不住翻身,这个时候看上去被杀猪,实际上是独脚翻身引起的,如此的场面一来独脚下风面就大了,这也不是完全绝对的,我讲的是大概率。

    有一年,经晓弟介绍认识了天津虫友小吕,他带来一个独脚是重青,谱上列为大元帅级别,现实里也确实是一条大元帅,最后一场遇见虫友菲里的正青白牙,独脚在恶斗中曾经被杀了几个猪猡,最后发绝命夹险胜,这是罕见的一场恶战。

    这场大战之后,我的重青独脚分量掉了一斟,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恢复到原状,可见博斗的激烈是无于伦比了。 独脚是白紫也好,是淡紫或者银背紫也好,总之是一条顶级的好虫,可惜虫运不好,碰到了更高级的黑披袍,正黑白牙,这是碰到前世的冤家了,一场恶战足足打了十几分钟,有人数的数后来告诉我,独脚来来回回至少被杀了六十多个猪,也是创造了有关记载的最高纪录。

    实际上双方都是双脚,估计就是互相架桥之后的抱球夾,绝对不可能被杀这么多猪猡的,打到最后毕竟是残疾人吃亏,最后一只猪猡杀好之后,独脚唯一的一条大腿抽筋吊起来了,就此彻底失去了战斗力,不得不别头认输。

    黑披这时才放声高吭,声震屋宇,环梁三匝。我一看金不换头上黄豆大的汗珠顺着脖子往下淌,湿透衣背,全场一片哗然,随着李嘉春大师读秒结束,一声提虫,这场龙虎斗宣布结束,金不换这边大捆大捆的花米捧出,对方高总春风满面笑得合不拢嘴巴,我们都是阴沉着脸,老赵也头一低面无表情,丝毫看不出大胜后的喜悦。

    这是一个无奈的结局,兄弟倪墙,自己相残,煮豆燃豆萁,相煎何太急?

    这时金不换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误,下面自己的棚顶乐陵黄出场,应该是可以扳回一局,问题是刚才太看好独脚,太冲动花米只打剩了一个零头,这下子急得又一次大汗淋漓,几乎大脑一片空白。

    他是当局者迷,我是旁观者清,看出端倪后出于关心我上前悄悄问他怎么回事,然后提醒他先把乐陵黄放到最后斗,让下档的虫先斗,并让李家春大师放慢比赛节奏,这样一来可以争取到一会儿时间,调整一下心态再来想办法应对或许还有生机。金不换听完我的话顿开茅塞,马上向赵侠提出请求,老赵何等人物,情商极高,人品斗品绝伦无双,虽然当时是晚辈,但苗头一扫立刻知道怎么回事,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

    于是换了下档的人来会虫,金不换立刻从头排头坐站起,拉着我们几个人到一边去商量,能到哪里去调节一下花米,希望一只乐陵黄能扳回一局,否则今年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我马上把老爷叔叫过来商量,毕竟是老朋友了,老爷叔自告奋勇马上说回家搬米,我问有多少现金?答:只有五万。金不换身边的人七拼八凑也摸出五万,加在一起也就十组,看来今天只有这样了,总归是输的局面,一种可能是少输点,一种可能是输光白板回家,还欠下一笔债头。

    接下去的比赛金不换异常低调,大家都痛苦而焦急地不时看着门外,等老爷叔回家拿好米,一头大汗的赶到斗场,已经是最后第二对开始了,老爷叔赶到把一包花米悄悄从身后交给小金,这时候李嘉春大师已经宣布最后一对,上档……小金对着老赵望望,老赵大大方方地说:金老板你请花,我随便的,大家交个朋友,斗虫只为开心。

    几句话句句讲到位,小金深受感动,于是说:栅内就斗十万吧。老赵立刻向船台所有人宣布,就斗十组,不要叫花了,我一分不斗统统给你们。说罢一把将栗壳紫捅出,只见正皮正色一只栗壳紫,大将军八面威风,一入斗栅马上如烈马奔腾在栅子内飞速的巡视一遍后走到闸板边上埋首悬腰,对方乐陵黄已经站在对面,两条虫只隔一道拦闸,双方都嗅到了一阵阵的杀气,立马铺身吸地,无人芡草自己张开一付巨齿镣牙准备迎敌,这是我们第一次看到这两条恶虫,皮色是乐陵黄高级,龙形是栗紫大了半斟不止,原来乐陵黄是三层楼的柜台型,栗紫是大四平相,看上去大出许多。

    一边高总刚刚被金不换逼过花,虽然是赢了,但是心里还有一口气没出,他是公子哥儿高干子弟,从来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又有权有钱的富贵之人,难免一身骄纵之气,看到栗紫大出半圈,自己一只大凶头上次被栗壳紫一嘴巴水流一地,心想丢掉的场子必须还要找回来,自说自话叫宽。老赵立刻制止,说人家讲好的只斗十万,我还分剩五组,我不斗了统统给你。这是高总不知哪里一根筋搭住了,一口拒绝老赵,叫他栅内十万元自己几个人分分算了,他接着就对着小金开始放扣。

    从七扣开始放,这个时候有人放扣也无法阻止的,李嘉春不太了解内情,只能帮着喊七扣,七扣有人接吗?这面小金也是要面子的人,今天是代表上海的领班会虫淅江队,上来输了一把大花米,现在袋袋里面囊中羞涩,这里叫放扣,不应马上就要六扣放出来,弄得不好对扣也会放,头上又是一层汗水淌下来,实在是没有钱接扣呀。果然这边沉默无声反搭时,高总六扣放出来了,李大师又帮着叫六扣,六扣。

    金不换低着头一声不吭,这是从来没受过此等的委屈,当年就算被老三坑害,也是我们气势如虹一路逼花,斗到最后一对实在斗不过了没办法才被对方放扣。这是一分钱逼死英雄汉啊!

    正在这关键时刻,高总对扣要喊未喊之际,只听见仓库大门轻轻的打开,进来两个人,一个是纸箱厂的老板梁厂长,是我和老赌的虫友,这个几年因为药水吃到苦头,洗手不玩了。跟着他一起进来的人戴着帽子,帽檐圧得很低,一下子看不真切。

    这时候高总对扣喊出来了,李大师也帮着喊对扣,这人突然挤到金不换身边,帽子脱了大家都猛吃一惊。我和老赌双双站起,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金不换这时汗不出了,变成流眼泪了,泪水啜在眼里打转,说道:“师兄,你到哪里去了?”说罢两人拥抱在一起。好一句师兄你到哪里去了,一句外人看似平凡的问话,谁能猜到这一个哪里去就是去了三年渺无音讯,谁又能明白这短短一句话饱含着金王二人这三年来多少的辛酸和苦楚。

    来人正是三年前失踪的王木壳,一別三年,王木壳的鬓角额间生出了几许白发,在灯光下银光闪闪,当年的王小开形象一去不返,却是平添了一抹中年男子的苍桑与练达,脸上不知道何处生出的皱纹显示出他的刚强和坚毅。

    此时场面一阵骚动,很多人并不认识王木壳,老朋友也不便细问王木壳为何会出现在赛场以及这三年来的去向,只能静观其变。王木壳拍拍金不换肩膀安慰道:好了,师兄回来了。他朝我、老赌、老爷叔的方向点点头后,将金不换挡在身后,脸一沉问高总道:是你放的对扣?我来接下盘,可否让我先看一看?于是金不换入座,干脆让给王木壳来打草……  


好友相聚须尽欢  把酒且言离别情


   金不换听闻王木壳想先看看虫,立刻在师兄耳边悄悄嘱咐了几句,大致是今天场上的情况,并且简要介绍了下自己的乐陵黄,王点点头,看了赵侠一眼,又看了高总一眼心中若有所思,随手拿起草,轻轻一点。

    只见乐陵黄铺身伏地振翅高鸣,一对红色巨齿獠牙即开即合,王木壳毕竟是张聋彭门下首徒,经验丰富的市级模子,一观色,二看牙,三听叫,几秒钟之内确认了此虫的级别诚如师弟金不换介绍那般——大元帅也!

    再一瞄对面对面的一只栗紫,龙形大出半斟,也是一条极品好虫,两条都是大凶头,应该是差不多的级别,高总放到对扣是有点过了。至此王心里已经了如指掌了。

    于是双手抱拳朝四面都作了致意的动作,特别与赵侠打了个招呼相互握手致敬。然后朗声说了几句话:各位朋友,在下今天刚下飞机,有幸赶上最后一对决赛,师弟小金让我代劳芡草,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刚才放扣那位不知道放多少?全场目光立刻全部看向高总,李家春也问道高总,你放多少?高说:十只,十万斗五万。 王木壳从口袋里摸出一万美金,道:按市场汇率应该是1:8.3,我按8算,这是一万美金,抵8万人民币,如何?高是见过市面的人,马上说:可以,我用16万对你好了。

    因为王的一万美金已经放在桌面上了,高总如何肯丢了面子,一面讲一面吩咐跟班把钱朝台上倒。现在是栅内十组,外面王木壳与高总对接一组美金,折合是16组斗8组,一共16只对扣。

    李大师宣布准备起闸,双方拎正。老赵一草下去,栗紫八角飞风,王木壳定睛一看,马上叫停,让李大师用一块白布盖上,大家正在惊异之际,王不慌不忙地问了一声,不知外帮的还有吗?这句话立刻引起一阵哄动,大家的眼光还是在看着高总。

    今天高总碰到高人了,上手一只黑披吃上风,花米被他一撸头成为最大赢家,这20组对他来讲是毛毛雨,他现在正吃在上风头,还没过足斗瘾。这只栗壳紫是杭州当年的虫王,击败高总一只特大凶斗——青麻头,青麻头三路夹单的电警棍,碰到栗壳紫嘴巴里被一夹,六足卷起昏迷不醒死掉了。

    从此以后高总把栗紫看成虫王,与黑披并列第一名。今天上手敲进20组,更加放手一博,最后一对叠上又是刚才逼过自己花的金不换,居然看也不看对方是个什么样的虫,随意就放出对扣来,想出一个风头把场子找回来。

    谁料半路杀出王木壳,一口接光,现在看腔调已经不对了,人家准备倒逼花了,这也许真是张聋彭在天有灵,知道小徒弟金不换今日有祸事,冥冥中安排了他的首徒来救人的。

    王木壳是张大师亲手带出来,得到张系嫡派真传的传人,一双慧眼看虫入骨三分,在被老三坑害前,王斗重磅的胜率超过八成,所以老早就有“贝多芬”——背大分(赢大钱)的绰号。

    上来一看就肯定黄虫略高半级,再听小金介绍是乐陵本地最凶的品种,一草下去一付大红牙,马上接扣摸出一万美金套牢高总16组,这样的话两叠两,两对虫1:1的话,花米基本上打平了。

    现在要讲王木壳为啥要求暂停?原来老赵一草下去,栗紫铺身开牙起叫,居然是无声,再一看是反搭,王木壳反应快斗场经验丰富,马上叫停拿块布盖住栅子,这是要重新叫花的格局了。

    这王师承张聋彭大师的真传,斗虫一生一世只认正路大将,其它一律不认,即使老纪一只紫黄横空出世,一口击溃重青一线,让谭敬老先生输掉一只宣德皇帝盆,老张还是不忘初心,认为这是偶然的机会,从概率上来讲不足万分之一,可以忽略不计。

    王木壳有一年尽管引进了异虫王后翠击败绣花针,是以异克异之诡道,非正派宗师的巅峰大道,从心底里还是认准师傅的教导,斗虫就是认准正路大将。今天突然发现对方一只是反搭无声,马上就准备一记重磅桹头再敲一点。

    其实蛐蛐这个小精灵,实在是说不到底的,笔者基本同意王木壳的观点,但是在几十年的斗虫经厉中,确实见到过反搭左翅狠天狠地立栅封王的真人真事。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天津虫友在宁津柴胡店收到一条左翅白牙青,小场,中场皆是电警棍,转战上海滩。当时还没有发明大供养的大场面斗虫,都是在各个熟悉的虫友群之间交流切磋。这条左翅后来被天老板收到囊中,带着它几乎斗遍全上海,多次发生一触即胜之后,对方认为有问题,然后双方同意再关24小时复斗,第二天开斗仍旧是电警棍,复斗时候必须要花米翻倍,弄得天老板后来每次都主动要求复斗,斗的所有的人统统抱头投降。这年就是这条左翅登上虫王的宝座,我一直在想,也许是老天在关照这个左翅,所以没有更厉害的对手出现,而更多的评论却是说:天生的左翅与右翅是没有区别的。

    不过到了今天,我认为左翅总是不如右翅的出将率高,恰如乒乓球中的左撇子与网球中的左撇子罕见拿到世界冠军一样的原理。

    话说王木壳一眼发现对方一只是反搭,马上就开口要花了,这个应该是正常的也是合情合理的,我们世界杯上也经常会出现类似的情况。掀布亮将军之前先双方请花,等到双方从过笼中推出将军亮相,再次相互叫花请花,叫完了准备起闸了,突然又有人叫花甚至放扣,这时候往往把盖子盖上,上面再复一张草纸,考究的地方用写毛笔字的宣纸,这是为了遮住灯光,怕将军受惊。

    也有用一块本色的布盖上的,等于先把大幕落下,等待叫花叫好再开幕,过去老法头的监板有一种讲法:掀布亮将军,双方亮相了。任何斗虫的高手往往就是抓住这一瞬间,根据双方出场将军的状态,龙形,品种,皮色,作为进一步请花的依据。这时候看的最清楚的首先是芡草的大师,然后是监板,这三个人是站着的,比坐着的人看的更清楚。

    再就是坐在头排头座的几位主斗大佬,这时候往往会伸出头去仔细看,这一看后面的人被挡住看不到了,但是人家是主斗,这也无可挑剔的,最讨厌的是坐在主斗旁边的人,只只要伸出头去观看半天,从来都是干瞪白眼瞎看戏的,这种人一多,斗场的氛围马上就差了。

    王木壳还是客客气气地问,我还想帮一点,不知道对方还有吗?这边老赵是一流的眼光,已经看出对方是一只绝品红牙黄,明白今天碰到阿哥了,这种情况下,高总放出对扣是属于轻敌冒失的行为,今天可能会斗的很难堪,但是扣已经放了,大丈夫一诺千金万万没得改,眼下只有继续保持沉默。

    高总感觉到王木壳这个话是冲着自己来的,也立刻意识到今天遇上高人好虫了,顿时警觉起来,仔细一看对方的红牙黄,确实有点后悔自己的轻敌,马上一连声的回答,没扣了没扣了。

    问题是你老高刚才放扣是逼花逼到对扣,这是逼得有点太狠了,王木壳此刻是有意给金不换挽回一点面子,于是又追一句:不要对扣,平花再要点。

    这记变成倒逼花,对前面放扣的人来讲,刚刚你对扣放了,现在人家平花要点你反倒怂了,是一种很没面子的事情。高总不堪其辱,正欲热血冲脑时一把被老赵拦住,老赵也是客客气气的说:今天就这样子大家玩玩吧。王虽然不认识老赵,但对其的风度大气已十分好感,于是表示没问题,又有问小金道:你一半?

    小金点头,高总十六个对扣他拿下八个,这样一来只要乐陵黄拿下比赛今天还可以赢出几组,当然了他也明白,师兄肯定是有点把握才这样安排。高总毕竟是一个紈绔子弟公子哥儿,气度见织比老赵肯定差了一级,心里一口窝囊气憋着难受,脱口而出道:我们再约一场好了,谁怕谁啊?本来已被老赵化解开的局面,此时又开始变得火药味十足。

    赵侠摇摇头把手一挥,对着李大师讲:叫花结束,准备开闸。表面上还是给足高总面子,不过心里终究留下了阴影,后来接二连三发生之类的事情,是导致他和老高分歧扩大,直至最终分道扬镳的主要原因。

    我是第一次看到小金的乐陵黄,只听他讲过这个蛐蛐曾经的辉煌,真的是个漂亮的大帅哥,这个虫的黄不是黄金的黄,也不是传统的明黄,而是褐黄,有点儿类似土黄。

    如果单是看虫色,正宗的乐陵黄的黄色是低调的黄,不如南虫金黄、明黄辉煌灿烂亮眼夺目,又不是暗黄、乌背黄那样的似是而非。这种黄是另一个品种的黄,只有你亲自收到过养过,细细的把玩过,久久的欣赏过,才能在你的脑海里留下一抹永远不会忘却的黄。只能说乐陵黄的黄,是无法替代、独一无二的黄,一如王木壳那般在饱尽霜打、铅华洗尽后呈现出的平静深沉而又纯净的色调。

    李嘉春大师当着大家的面宣布:一只栗紫是反搭无声,只能看翅膀来定叫,凡是衣翅掀动过了即是叫出。斗虫中监板最难叫的局是秃背,烂衣烂到根,脱光上身一点点也不剩的,这种蛐蛐上风不会叫的,因为没有衣翅,只会象征性的鼓动一下背部。

    这种局面相对来说就是难叫,一定要事先双方约定,上风以什么为标准,或者就是斗到夹死也可以。

    现代虫坛上监板做的最好的,南方应该数吴定才,北方应该首推小嘎,当然还有几位也是差不多的高手,如苏州的阿康,上海的李嘉春大师,宝山大师等。

    王木壳,赵侠均是大师级的玩家,表示支持监板一切服从监板,这是任何一个赛场最关键的规矩,一旦有人敢于公开质疑监板并且无人制止,这个比赛的公信力便下降,离关门那一刻起就不远了。

    于是双方在动草八角带出之际,李大师喊声:双方带好,虫领正,现在起闸!闸板拉起来之后,两个大元帅先用触须互相较劲,乐陵黄一反常态,原来十几路上风均为起闸后冲上去一击即溃,今天是退后一步,铺身开牙,沉着应战。

    这是后发制人的战斗,一般来说是好虫碰到棘手的对手之后,不得不采取的一种明智措施,是有灵性的一种表现。

    有些蛐蛐并无此灵性,碰到卵泡一种打法,碰到虫王还是这种打法,愣头愣脑后知后觉,受到重击吃下大亏后才如梦初醒,这一般不是上品大将的作派。栗紫两根深色的钢鞭敲击到对手之后,浑身也如触电般的一抖,随即奋不顾身的立即发动攻击,连续十几个平夹对击,全场一百多人屏气无声,寂静如死,只听见耳边回响如刀光剑影击打时产生出来的金融撞击声,听到的彷佛是两名绝世高手刀剑相向时发出的一连串咣咣将将铛铛啷啷之声,这边栗紫是希望一鼓足气力克对手,速战速决结束战斗,它已知道时间一长就可能抵挡不住。

    另厢头的乐陵黄沉着冷静见招拆招,六足抓地寸厘不移。十几个平夹之后,明眼人已看出,双方嘴巴牙齿的硬度是势圴力敌处于一个层面,否则硬度不够的一方在十几口平夹之下会立刻别头。

    笼形乃栗紫大出半斟,厚度是黄虫高出两分,其它的部位均为互占互优,这时候两虫取胜靠的是什么?是口门上的夹力,是项皮与腮帮的发力强度,果然两虫平夹后立刻进入实打实的肉搏战,先搭桥,连续搭桥几次后依然不分胜负,接下来就满口套进双劲夹,只见一大一小两虫抱在一起,咔擦一声爆脆的声音,双方跌开,黄虫起叫,紫虫别头。

    显然乐陵黄的口门夹力比起栗紫要强大一些,这是级别的差距,虽然只有高出半级,一个是司令一个是副司令,但官大一级压死人,在蛐蛐世界里同样如此。

    乐陵黄这个珍贵品种历来的最大特点也是最大优点便是夹力特别强,师长级别的乐陵黄往往具备副军长级的夹力,可以在瞬间爆发出超越自身等级的力量,缺点是龙形偏小,我所见过的几个乐陵黄,无一不是小笼形大红牙,轻量级虫,发出重量级的口,遇到级别不如或略低于它的蛐蛐,经常轻嘴重夹,看似轻巧一口,造成对手的伤势却奇重;遇上比它强的对手,又可以在一瞬间发出不属于自身级别的超猛口,一个不巧对手往往中招倒地,从而实现了以弱胜强的奇迹,这是一路专门给玩家制造惊喜的品种。

    栗紫是大龙形大头大牙,身大力不亏,加上牙齿又是一流的硬度,如果不套进满口拼夹,它当可以与乐陵黄继续周旋,难占据上风,对方要立刻重创它也很难,一旦进口双劲夾,优劣马上就见分晓,这是以彼之弱攻敌之强,这一个重夹让栗紫重伤别头。老赵是高手马上要求落闸连局。

    第一局上风之后,金不换马上又与王木壳窃窃私语,王木壳并不搭话,不时点点头。估计小金就是介绍这个蛐蛐的具体来源,这是我们虫迷们的习惯动作,一碰到自己的特大凶头发夹扬威马上就要嘚瑟,说的人是献宝扎台型,听的人也有兴趣,心里的愿望是明年也要去这个地方,或者是关注这个地方,希望能与将军结缘。根据我的经验,是希望越大越失望,在同一块地方连续出现大将军的概率万分之一也不到,好比一轮炮击中炮弹砸在同一个坑里的概率相对较小,这个现象形成的具体原因我也找不出来,也许就是大自然的秘密,也许人工孵化将来可以解决这个难题。

    王木壳是久经沙场的老法师,见到老赵不动草,于是他也不动草,只是草不离手,偶尔带一下虫以免冷口。 金不换此刻是得意洋洋,今天师兄刚一回来,乐陵黄就给他在师兄面前长脸,浑身上下说不出的受用。

    读秒到四十秒,老赵一草领出牙,栗紫开牙起翅重新八角,几乎同时王木壳轻点乐陵黄虫尾峰,黄虫马上一只回马枪张牙就咬,看到此时大家都明白,黄虫的赢面达到七成了。

    第二局开始刚刚提闸,乐陵黄丝毫没有放过对手的想法,主动发起攻击,冲上去一口咬住不放,这一口更狠更玩命,抱球夾连续在栅内翻滚了几圈,弹开后栗紫嘴巴出水,再次别头。

    这边乐陵黄振翅高吭,1……2……数到3,李大师宣布上风提虫,高总大汗淋湿了衬衣,一把拉住老赵商量片刻,老赵听完无奈地点点头,于是高总宣布:今天上档两对斗高花的虫,黑披和乐陵黄都是45点左右,是重量相当的正码,建议两条上风虫再关24小时,明天斗一场虫王争霸赛,今天其他的上风如果愿意的,只要叠得上也可以一同参加助兴。

    这边王木壳与金不换商量一下后也同意了,不过王木壳提出希望大家不要逼花,就斗个台花看看结果,主要是因为双方都是朋友,这对虫本来是一个字号里的是斗不起来的。

    这个情况高是不太清楚,但王木壳已经从金不换刚才的口中得知,老赵也是完全了解内情,于是一口答应。

    今天高总本来大胜,现在变成小输,这个不是钱的问题,是面子问题,放扣放到对扣,平花再被倒逼又不作声,最后还下风,往往是很没面子的事情,上海人要骂:老卵!意思是太牛逼。

    当天晚上斗完之后,林总、老爷叔和赵侠一群杭州虫友去宵夜,王木壳邀请我们几位老朋友一起去乍浦路王朝喝酒,老杨团队和馒头团队的好多人在闻讯后也赶来为王接风。

    看上去他不但已恢复了往日的潇洒自如,还充满了自信与大气,更重要的是有了三年前没有的沉着与稳重。今天上手就做下盘,一榔头敲进十六万,派给师弟一半对扣,让师弟反败为胜,确实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王木壳叫了一桌好菜,让老板开出几瓶五粮液,我们十几个老朋友汇聚一堂,三年不别,大家都急切的盼望着知道王这三年的经历,所以挤在一个圆桌上格外亲热。

    酒过三巡,王木壳带着几份酒意开始回忆他的出国生涯。

    三年前,一位台商姓周,王木壳称为周老板,经文物中介人老朱牵线,认识并且买下了王木壳的一尊祖传无价之宝,宗葛巴金佛象,同时给了王木壳一张赴美的工作邀请,为他办理了到波士顿理工大学留学的手续,当然这一切费用全部从400万人民币中扣除。

    王以留学生签证到波士顿大学先学习语言,一个人闯荡异国重新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这种感受是一般人是没有机会体会的。

    除了读书学习之外,他还在一家华人餐馆里打工,挣来的钱每月寄到家里赡养老母和丈人丈母娘的同时,还照顾打点在监狱中改造服刑的老婆。王木壳与老婆至今未离婚,王是重情重义之人,一夜夫妻百日恩,王下不了这个狠心。

    出国半年之后,当年参与过金佛像交易的古董商老朱东窗事发,咬出王木壳与一尊金佛象的案子,刑警去王家看到一个完全一样的铜佛,这是当年赵子成大师的神机妙算,委托跟班阿七做了一尊与宗葛巴金佛像1比1克隆的铜佛像放在王家,布下了一个巧妙的“鱼腹谷八卦阵”用来断后,目的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万一事发,误导办案侦查人员进入了侦查盲区。

    果然警方后来找王木壳联系不上,找周老板也联系不上,佛像依然健在,这等于所有证据都不支持继续侦查下去,只有耐心等待着王或者周老板回到上海再说。

    两年后周老板又来上海办事,入关当天就惊动了警方,第二天警察上门到宾馆,周很坦然地当场将他们带到国际饭店地下金库,打开保险箱一尊真正金佛象完整存放着,于是一宗天大的走私文物案彻底风消云散,这宝贝只要还在国内,而且保存的完好,这就是正常的事情,民间交流也不属于违法犯罪行为,毕竟是家传的文物。

    至于后来又是如何献给布达拉宫物完璧归赵的,这个故事我们下回再讲。这是十几年以后王木壳和金不换在虫界意外的一件惊人壮举,为此他们付出不懈的努力,耗费了大量的积蓄。 王木壳身在异国他乡,的心里最放不下是故乡的亲友们,还有心爱的虫文化。他出走时的身份已经是上海虫界的领班,玩了一辈子蛐蛐,如痴如醉的虫痴,突然发现没有人陪他玩了。

    王告诉我们,他在美国尝试抓过蛐蛐,个大如油葫芦但是不会斗,直到今年的夏季,王已经是王家大饭店的老板,周老板进来吃饭,两人一别已是三年。周告诉王,可以回家探亲了,因为金佛象之案件已经撒消。

    周也实话告诉王,赵大师心里一直疑心老朱这个人办事不稳,嘴不严实,只恐迟早事发,于是托了人传话给他吩咐了几个要点,最后他才决定把金佛象暂时锁在金库里按兵不动。

    果然不久之后,老朱因走私文物案被捕,把金佛象的交易及来龙去脉统统交代出来,他是为了立功减刑。赵大师是老江湖了,智商如果有全国排名,他肯定是前0.1%的,大风大浪见多了,文物收藏界大名鼎鼎的诸葛亮,熟读兵法,阅尽千帆,一生游走在灰色地带,从来都是片叶不沾身,做人做事无痕无迹,非但在王家布下假佛像作八卦阵迷惑敌人,还嘱咐周老板一尊金佛象必须要死死藏在老地方,绝不可被敌人的侦查搞得自乱阵脚,中了敌人的打草惊蛇之计。

    这才堪堪化险为夷平安过度,一众人等最后都毫发无伤,尽管运出去这个金佛象是几十倍的增值,但是公安机关立案之后就永远带不出境了,老周也不愿冒这种风险。

    只是周老板最后做梦也没有想到,20年之后文物又大批回流进来,国内市场价值已经大大反超国际市场,金佛像要是为了套现,当年好不容易出去,如今还要好不容易回来,如今一直藏在国际饭店下面竟是因祸得福,省掉来回路上风险的同时于国于民也是一件好事,后来的结局是皆大欢喜。

    听到周老板告诉的消息,王木売欣喜若狂,自然是归心如箭。他这个三年基本上独立自主的完成了学业,克服了语言问题,找到了几份工作,一边在中餐饭店打工,这是为了自己能与中国华人多接触保留了一个平台。

    一边为中国留学生出国做中介,为国内的旅游团做导游,后来又为国内的富人办移民做中介,为他们买美国的二手房做中介,生意越做越大。王本来就是一个人才,聪明绝顶而且为人四海,很快把关系网从波士顿发展到纽约和洛杉矶,成为一个从事现代服务业的个体户。

    他的客户均为国内低调的权贵人士、富豪老板,这几年已经赚了几十万美金了。 因为三年来从未不与我们有过任何联系,所以这次回来王没有告诉任何人,一个人悄悄地回来,先是母子团聚抱头痛哭,然后去看望丈人丈母娘,听说老婆小张即将出狱,于是拿出一笔钱交给老丈人去打点,并且告诉他,如果小张愿意改邪归正,他可以接到美国去,夫妻情深,此誓不渝

    。如果出来后旧病复发,也只能离婚,今后如有急难还可找他,但夫妻之缘不续。王木壳这次只有一个星期的假期,国内有一个豪华旅游团要他做导游,他来上海是一举两得,一周后接团去美国拉斯维加斯,这是后来王木壳把生意做到全世界的起点,这是十年之后的事情,我们下次再讲。

    王木壳本来是准备把国内的事处理完便找我们相聚,没有想张聋彭在天有灵,知道这小徒弟金不换闯下大祸,此番必须要这大徒弟出马才能化险为夷,到当天晚上王木壳正好碰到纸箱厂厂长老梁,老梁一把拉住王木壳就说晚上上海队与杭州绍兴联队对抗,上海大领班是金不换,钞票已经打光了,刚刚路上碰到老爷叔拎着一包钱匆匆赶去救场,于是王木壳一起跟来了仓库,一进去已经是最后一对,眼看师弟被逼花逼到低头无语,于是挺身而出,接住高总的对扣,一举扳成平局帮小金把花米,面子全部挽回来,师兄弟俩人真是心心相印。

    这里的印染大王,高总灰头土脸了,这样的人最在乎一张脸,上海人叫面子,杜老板杜月笙讲的:三碗面,就是这个面子的意思。为了挽回面子,高总用黑披袍挑战乐陵黄,引起我们自己船台上一次内斗,实际上就是当年的虫王争霸赛。

    我们边喝酒边谈,我突然问了一声,明天的斗虫怎么打算?王木壳没有见过黑披袍,于是老赌把这个蛐蛐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的情况介绍了一遍,王又详细问了乐陵黄的情况,想了一会儿后总结道:黑披是大元帅至虫王一级的蛐蛐,乐陵黄是介于元帅至大元帅之间,两虫照理相差半级,斗起来乐陵黄只有四成赢面,但乐陵黄已经九路走好、份量稍微下跌,走路有点飘;披子是宁阳虫,才走了两路,依然是扎扎足足份量丝毫不变,如果两虫硬碰硬,乐陵黄赢面跌到三成,具体还要看临场发挥,乐陵黄必须在开始避其锋芒才有胜机,否则难逃第一口便受重创的局面,如此再要翻盘难如登天。

    现在人家逼上门来,我们没有退路了,明天不如由我来打草,输赢可能就在一根草上,我看老将军飘是飘了点,但嘴门里还是有一口绝命夹的,我认为飘也并不是坏事,明天你们便知道原因。金不换听罢点头称是,想了会儿不禁长叹一声道:玩虫玩到顶层就是烧钱的游戏了,别看林总有钱,高总更有钱,要说林总如此聪明之人,如何不想搭上高总这官二代以方便今后的经商财路,要他主动提出撤虫势必与高总反目,生意人是万万不可能做这样的蠢事,他也是人在江湖,骑虎难下了。

    今天老赵发话,只斗台花不伤和气,此人倒敢想敢言是一号人物。 王木壳点头道:老赵有大家之气,尽管初次见面,感觉这个人气场够大,我对他的感觉也很好,说不定今后成为虫坛大领班,但我对高总感觉不好,这个人心胸气量不大,能赢不能输,一输就要发急,明天为了挽回面子估计会自作主张放扣逼花。

    你们想,明天的虫王争霸赛其实是加赛,是由他先提出来的,他如此大费周章岂会只斗一个台花就收场?万一到时他一意孤行放出对扣来我们也不应,这种情况传出去今后没法混了,无论如何高总明天如果冲着我们来的,我们只能博一记了,这是争气不争财。

    于是我讲:定个额度,如果高总放到对扣,大家一起接,士可杀不可辱!于是我们达成了共识,当天尽兴而归,王木壳留下金不换继续有话讲,我们回家睡觉了。后来我们才知道,王木壳那天与师弟小金在一起商量的事,其实是一件决定他们命运的大事,也是从此改变了上海虫界的一件大事。


乐陵黄奇袭胜首局   黑披袍飞腿铁砂功


   第二天同样的时间同一个地方,分别代表宁阳和宁津地区一黑一黄的两虫共同演绎出一场精彩的虫王争霸赛,这么多年过去,这场惊心动魄的龙争虎斗还是历历在目。

    当天一共有五对蛐蛐参加对抗,最后一对压轴戏就是杭字号黑披对阵上字号乐陵黄,这场恶战本不会发生的,这是一个船台一个字号里的哼哈二将,好比有一年我的独脚与晓弟的老将军都是40点,从头到尾都在虹口船台上同一只字号里,扫平上海滩无敌手,最后都全胜立栅并列封为虫王,这是同室不操戈的结果,如果打一场就是当年的虫王争霸赛,肯定会轰动整个虫坛江湖。

    当年这个黑披是老赌亲手逮到的,乐陵黄是金不换亲手收入的,老赌与金不换是多年的虫友,始终是一个字号的战友,今年却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一只黑披因为老爷叔出钱收的虫从老赌手中被盗,为抵人情送给了老爷叔。老爷叔是林总的下级,此虫又被林总要去放入杭字号。双方虫主本来不想斗的,结果又被高总为怄一口气,阴差阳错两只并列虫王正码对牢叠上了,这是争夺当年中国一号变成了一场真正的虫王争霸赛!老赵是讲场面的人,他表示斗个台花算了,自己人莫要伤了和气。

    等到开栅之前双方还是台花一个,高总不出所料开始放扣,大凡斗虫的场面上有人要放扣,没有理由阻止的,平扣逼花可以叫停,放扣,只能自由主义了,何况高总他是对着外面放,不是对着栅里放,更加无可厚非。

    整得赵侠也是左右为难,干脆让他上来主斗芡草,高总是开心得忘乎所以,马上一本正经戴上白手套,一根草拿好,嘴上还在放扣,全场无人搭嘴,果然扣率是遂级放深下来。直到放至对扣,王木壳开口道:高总对扣放多少?高总讲了一句不知是赌气还是绝对自信的话:开天窗!老赵马上拦着高,说自己人玩玩,怎么可以开天窗?金不换道:赵兄情义我们心领,高总今天高兴,我们也来奉赔一次,凑凑热闹吧!

    又对高总说:咱们一只一只来吧,我是虫主,我先接五个,可好?高说好,王木壳也开口接五个,高说好。小金的虫友,那个独脚的主人扬州饭店老板也接五个,无锡的虫友表示也要接五个,这样一共是20个对扣,相当于20万对10万。

    老赵在一边旁观,他和我、老赌、老爷叔、林总都是两边都不帮的人,于是一屁股坐在我们边上,他悄悄的告诉我们,他的看法是赢面黑披略大,不过老高放到对扣也是可以了,接的人并不吃亏,20个对扣是肯定要放的,黑披毕竟是老高今年最看好的虫王,今天真的硬拦住老高就斗一组台花,自己也说不过去,总体还是正常的尺寸范围内就让老高自由发挥,反正杭州船台肯定信守承诺坐壁上观。

    应该说老赵无愧是专业级玩家,他对虫的看法与昨天王木壳的赛前判断是英雄所见略同,对花面的解释也深得我们的体谅。

    当天对完花面后双方紧张地进入为蛐蛐热身的阶段,此时突然窗外雷雨交加,一道道闪电不时印亮了窗户,与窗外不断的躁音形成反差的是屋内的安静,每个人都屏气不语目光聚焦在斗桌中央,这是一种极度紧张下的安静,是大战之前的寂静。

    王木壳突然想起三年前也是这个时候,也是一个雨夜,因自身的盲目和冲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永远不会忘记当我们的蛐蛐一个个被暗算后,老三团伙每个人脸上露出的诡异阴森之笑容,这个记忆是惨痛的经历,是自大的代价,是恶赌的教训,更是刻骨铭心终生难忘的生平遗憾。

    那一次决斗改写了他的终生命运,是福是祸至今未定。 王木壳看着这个熟悉的场景,看到高总得意洋洋筹著滿志的样子。

    他突然笑了,他佛仿看到了三年前恶赌的自己——盲目自信、冲动热血;只是今天换了个人变成了高总。这一笑他突然想明白许多事情,已经放下了一切,放下了市级模子、上海大领班的虚名,放下胜败和得失,此时此刻只剩下了眼前的一对虫,以及如何来应对的策略。

    人笑了,心情放松了,脑子马上开动飞转起来,一双手却是稳如泰山,真正进入了物我两忘的至高境界。高总那头的一双手始终在瑟瑟发抖,高总确实紧张激动到发抖。

    他不是怕输钱,他有钱,也带着巨款在门外的车里放着。他是一个不在乎钱的人,但是把面子看得比天大,比海深。他知道今天胜负的天平在向着他一边倾斜,他希望一博成名成为江南一号大领班,此役将一举奠定他在虫界的地位。什么张聋彭的两大弟子,什么杭州一号,统统都成为自己的手下败将,必须要向绍兴一号领班低头称臣。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更加紧张了,一根苏州徐家草急速的抖动,两边捧场的绍兴虫友大声喝彩,第一草,第一草!

    不知道是哪种第一,估计最多是绍兴第一。 王木壳不紧不慢捅出乐陵黄后,先下轻草,轻抚虫背安抚虫神,从项皮到翅膀最后到尾锋,手法温柔如一个深情的男人对待挚爱的妻子。随后力透三分,草锋一转,逆流而上,好似将军阵前的冲锋号。

    草下乐陵黄乃是有灵之虫,立刻领会到深意,弹腿抖动,双须左右横扫,马门上下起落进入一级战备。王很仔细地从抱头爪开始点草,然后是中抱爪,腰肋,大腿,最后是尾锋,很快乐陵黄开始嚯嚯大叫。

    他是要让乐陵黄在热身阶段身体全部舒展开,这就和足球运动员上场前都要做韧带拉伸,让身体的柔韧性在最短时间内提升到最佳从而防止受伤的目的一样。

    充分热身过的蛐蛐能最大限度避免在开闸后被对方冷口偷袭到,而自己在热身后又足够灵敏更容易成为偷袭的一方。简简单单一根草,草师是否识虫懂性,体现得淋漓尽致。

    反观高总一根草像扫地一般来回猛刷,因为紧张万分,动作无法控制,时而刷到黑披头顶上,时而又刷到脖子上,好在黑披有王者之风,照样张牙寻斗,边上高总的一众跟班不明就里,看黑披被挑衅得张牙舞爪后齐声喝彩好草,高总听罢愈发得意,手上劲道又加了三分。

    他认定黑披乃虫王,此战打定主意欲一雪前耻,未等黑披起叫已表示可以起闸,此刻监板报双方领正,听到高总叫起闸于是开始起闸,闸板刚刚起到一半,乐陵黄突然改变以往战术在一瞬间闪电般的扑过去,上一次是栗紫先抢攻,明白久战对自己不利,这一次是乐陵黄意识到对方实力强大无法正面大战,于是使用偷袭战术,只见它窜上前去一口咬住黑披袍的左前爪,黑披本就未完全热身,受到偷袭猛然一惊一退,挣脱开后已活生生被咬下一爪变成五爪。

    这时乐陵黄洋洋得意地大叫三声已经胜半局,这是高总太过自信疏忽而造成的失误,同时也显示出他的临场经验,芡草水平均不怎么样。

    各位虫友知道,即使是元帅级好虫上阵迎敌,开闸之前一定要求飞风八角起性叫出为准,这是斗虫前的热身,运动员上场之前都要热身,否则极易发生抽筋的问题,蛐蛐的热身运动就是打草打到叫出,蛐蛐光开牙不算,一定要叫出,而且后草回马枪团团转,这叫八角,四面八方任何一个角度下草,均有牙并且边叫边张牙,这才是起性的表现。

    这一场虫王争霸赛,双方打草的人水准有差距,导致整个过程一波三折,所以越是高级别的对抗赛,芡草人的水平越重要,甚至于起到决定性作用,两个都是大元帅,相差半级不到,谁的草芡的好谁胜。

    此时监板叫局,黑披失半局,双方都有牙,领正碰头。黑披乃是王者之风,岂容得下被偷袭得手之耻,这时候它性情大发,越叫越急,满栅奔走,大有要将对方生吞活剥之势。高总吃一堑长一智,不再匆忙催战,一根草顶住黑披,大有后发制人之势。

    乐陵黄灵性非凡,步伐飘逸,两虫双须互搭后,立刻左突右攻伺机抢外口,就是不与黑披正门对攻,加上乐陵黄已有老相,走路开始飘,本就灵活的步伐如今显得更加捉摸不透,黑披在乐陵黄疯疯癫癫如打醉拳般的步伐面前有点无可奈何。

    此时暴露出高总在细节上的失策,如果贴边带虫,乐陵黄无计可施,如今两虫在栅子当中对攻,乐陵黄忽左忽右、忽虚忽实,黑披的千均重口发不出力,左右皆陷入对方火力范围,只有耐心地与它周旋。

    就在黑披有力无处使的时刻,乐陵黄猛然朝它的左侧攻去,黑披连忙向左迎敌,却惊愕地发现只是一个影子晃过,一瞬间乐陵黄已鬼魅般游走到了自己的右侧企图偷袭,黑披无愧是王者之风,刚才一过招已明白了乐陵黄的武功套路,急剧调头身体弯曲成90度,真正的虫王均是又细又糯的好肉身,回过头来格崩一声,一双死人骨头大白牙恰巧插入乐陵黄的一对红木牙之中,山崩地裂一声巨响,乐陵黄弹出栅外,落地一瞬间立马又是大叫一声,这里黑披还在满世界张牙寻斗,黄虫一叫又胜出,李大师报出黄虫胜一局,高总头上黄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一下子衣衫皆湿。但是他心里有数,黑披是上风口,一草下去有牙,马上要求连局,这里王木壳把黄虫捉进栅子,一草直接点嘴门,有牙,再左右一两个抱爪轻轻一扫,立即起叫,声如洪钟。于是李大师叫双方带住,准备起闸,黄虫胜一局。

    起闸后黄虫又是闪电战,这次失效了,前番偷袭得逞是因为黑披有生之年从来没有被人偷袭过,战斗经验尚浅,不比乐陵黄已经近十路走好,变成一个老兵油子了。蛐蛐是昆虫中的精灵,没有比蛐蛐更聪明的了,知道斗不过你也要博一记,偷袭就是最佳选择。

    黑披在虫性没有调到最佳状态,身体尚处于僵硬状态时,被乐陵黄偷袭咬下一只抱爪,又因为没叫而输了一局,但是它心里有数,再来偷袭不可能会再给机会,一口钳住乐陵黄马上就发电报,一对玉柱白牙锁住乐陵黄的单钳腾空举起,然后飞快砸向地上,再举起再砸,如此连续三次,虫王终于拍出了电报夹。

    乐陵黄是抗击打能力属于超一流的选手,这类虫王争霸赛就是人类的重量级拳王世界争霸赛一样的,基本上要打满十二局,被提前击倒中止比赛的也有,但是罕见,到了决赛挑战拳王争霸赛的人,首先就是抗击打能力强,即使吃到重拳,甚至受到连续狂风暴雨般的重击,也能挺住不倒,侍机反扑,一场世界杯拳王争霸赛,买彩票的收入高达十几亿美元,你来个电警棍,第一回合第一拳把对手KO倒地昏迷不醒,广大拳迷会抗议的,花3千美元买张入场券,到拉斯维加斯看场争霸赛,几秒钟结束了,押注赢了也就算了,下注又输掉,这个是要气得发昏的。

    即使不会砸场子,也会嘘声四起表示抗议!如果是一般的将军类蛐蛐,碰到这样的三记电报拍过,六爪抱头被当场击毙的都有,绝对都是举手投降的。乐陵黄乃大元帅级别,第三记电报拍好,它已经六爪着地调整好位置,开始绝地反击倒过来反拍电报,这是聪明绝顶的蛐蛐懂得学习对手的武功,一受到攻击同时也学会了,立刻以同样的招数反击,咬住对手三举三砸,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天龙八部中描写的神功——斗转星移也!

    斗虫斗到这种境界,笔者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大家可以电报拍来拍去,说明这个两条虫是真正的前世冤家,这次投胎转世又碰到一起,本来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绝对不会打起来的,阴差阳错会的决赛时碰到,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决斗,黑披肯定正门要超过黄虫,否则乐陵黄早就落口双劲夹了,用不着用偷袭的战术,现在是用偷袭战术咬下黑披一只抱头爪,使它变成了五爪,这样一来双方实力差不多了。

    电报拍好后,随即进入了极其激烈的博斗,刀刀见血,枪枪见红,十八般武艺统统使出,令人眼花缭乱,神醉情迷。双方杀得打红眼晴之后,口口都是双劲夹,有人在电脑中把蛐蛐的牙齿放大1万倍,计算他的咬力,结果体形同样大的獅子,老虎,可以轻松被蛐蛐一口咬掉脑袋,如果再放大,大象也是一口咬死。

    老天爷的安排总是合理的,这个蛐蛐是地球上最凶猛好斗的动物,所以只能让它长成这么大小,3~5克左右,让我们人类与它交朋友,一旦长成猫狗这么大,那就是一场灾难,绝对可以吃光地球上任何动物,现在有些地方白虫已经异化孵出十斟以上大虫,如果哪天孵出二十斟以上的大虫,千万当心了,可能会轻松咬断人的手指。

    我多次观察蛐蛐在博斗时,架桥可以有相持阶段,互相推来推去,一旦双劲夹马上就会出现球夹,抱夹,琏条琏,夹住之后必然弹开,在高倍慢动作下回放,才知道是双方用腿互相踢蹬造成,这时候黑披的优势立即出现,黑披的脚劲好呀,它每天晚上都倒吊在天花板上睡觉的,练出一身铁爪功,两条大腿踢起来好象两根铁棍,横扫有千均之力,所以乐陵黄一口双劲夹合钳咬住,感觉上还可以挺住,嘴巴上正门上几乎平级,你拍我电报我也拍你电报,你咬我我也咬你,双劲夹大家合钳之后发力,发力发足也没感觉到痛,我不怕你我不比差,我还咬掉你一个小爪呢,哈哈乐陵黄正在自鸣得意之际,黑披突然双脚当胸一踹一个漂亮的神龙摆尾后翻身落地,乐陵黄被一脚踹到栅子边上重重撞击后落地,只觉得一阵眼冒金星,晕头转向,刚刚好象是当胸受到一根铁棍重击,仿佛是肋骨被踢断了几根,这下子撞到栅子边上又是一记重拳,等于受到两次重创立即倒地不起六足缩成一团。这里黑披洋洋得意地震翅高吭,李大师宣布单叫,王木壳见状马上要求落闸,进入七十五秒补草阶段。

    高总乃是性情中人,人也不是什么坏人,性格上有点儿毛病,上海人讲死老卵,北方人讲死要面子,喜欢做老大,四川人讲充売子,充到上海碰到王木壳,两个壳子碰到了,弄出一场龙虎斗。

    高总从小就家里条件好,又是高干子弟骄宠惯了,当时身价几千万相当于现在几个亿,故而他的身边永远围着一帮溜须拍马之小人,平时就靠拍大老板马屁,时不时在老板心情好的时候占上点小便宜小恩惠,上海人叫“蘸酱油朋友”,这是最没腔调没骨气的人。

    这样的话高总又被捧出一个毛病来,容易激动,好话听惯了,一点点下风也不肯吃,一句话不合意就翻脸骂娘,类似这样一挑就上山的人,大多数坏也坏不到哪去的,就是冲头一个。

    这个社会上最坏的人都是当面笑嘻嘻背后捅刀子的。高总一看黑披吃上风正在举翅大叫,乐陵黄别头卷缩在一边,突然又激动起来,刚刚是紧张的浑身发抖,现在一股热气从脚底冲上来,一直冲到头顶心,面孔涨得通红,太阳穴青筋暴出,拿一根徐家草朝天一扔,大叫一声:我上风,赢定!,姆个冬釆(绍兴话的草泥马)我老早话过黑披是虫王呀,看到了哇?一边讲一边哈哈大笑。

    这时边上早有看不惯高总的人出言讽刺,道:“现在是1:1的双报局,虫还没斗好你也言之过早了吧?”高总也是实在太兴奋了,什么?有人不服?这个局面还会翻盘?于是朗声宣布:我再放倒四扣!有人接哇? 王木壳一听有点犹豫了,毕竟是上海滩大领班,这个局面总归是看的懂,乐陵黄吃到黑披袍一记双铁棍扫荡腿受到重创,下风局面已经八成,再赌气也没有意思,这是无谓的牺牲,于是沉默了。

    这里高总更加得意,姆个贱胎(绍兴骂人的话,比刚才一句更狠)这个虫儿会得报出局来,我高字鼎倒写,今天场子里面爬三圏!旁边的绍兴虫友一起捧场起哄,我们这面统统无声反搭。

    这时候高总太激动了,废话连篇忘记了时间,监板插话也插不进来。赵侠又出来打圆场,提醒高总讲话客气点做人低调,准备好打第三局双爆局了。

    高总正在兴头上,人在高度紧张压抑后突然释放之际,往往会冲昏头脑,做出一些荒唐的事情。历史最出名的就是:范进考场考了二十年不中举,喜报一到当场就发疯了。

    这天高总也是人来疯发了。马上对着老赵讲,言语中颇有责难之意:“你又要拦着我,刚刚我要开天窗你也拦着我,否则今天统统一锅端,你到底是帮他们还是帮我的?我现在偏要讲,我放倒三扣了,啥人敢接?” 赵侠哈哈一笑,用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语气道:“好,我接你的倒三扣!你说说清楚放几只?”

    高总见赵侠如此说了,突然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话有点失态,不好意思地辩解道:“一个船台上的斗什么斗,不放不放!”这时王木壳忍不住接口了,不亢不卑道“我不是你一个船台的,我接,你放多少?”高总一听对方真的要接,瞬间有点懵逼了,扣是自己放的,出来混江湖金口玉言、一诺千金,万万没收回的道理,可是一万斗三千啊,这种深扣在这种大场合是真正的开天窗,这是扣率上的天窗,一般来说放到对扣就是底线了,上海人叫“辣子”,意思就是到极限了。

    再深的扣要么是开玩笑故意捣乱,要么是嘲笑人存心叫对方难堪。偏偏今天碰到高总发神经病了,弄出一个倒三扣。我们别以为高是在发疯,他肚子里也是门清一本帐,毕竟是绍兴一号大领班,斗了几十年的蛐蛐,他是绝对有把握上风面八成的情况下放出倒三扣的,但是王木壳艺高人胆大,开口要接,这是谁也想不到的,最后的结果更是变得跌宕起伏,曲折离奇,多种因素导致了这一局变成了千古一局……


死战虫王报主恩  去留肝胆两昆仑


   上回提到高总在双报局临近之际,突然头脑发热打出滚动盘,即兴发挥放出倒三扣,被王木壳一句话停上杠头,实际上敢于接扣是有道理的,三年前的教训他时刻铭记并未忘怀,并非是急火攻心、丧失理智的决定。

    三年来在异国他乡的风雨坎坷,锻炼出了王木壳成熟老练,坚毅不拨,不轻言放弃的性格。加之闲暇寂寞时王木壳经常怀念家乡怀念蛐蛐,心中无数次上演过两虫对垒的模拟比赛,其中有虫王争霸,有元帅对垒,各种局面来回排演,以印证张聋彭传授给他的生平所学。

    这实乃苦中作乐,然王木壳天性乐观开朗,竟也乐在其中。并且本次接扣,赢面不大,但毕竟是倒三扣做下盘,和三年前做上盘赌气逼花不一样,所以王木壳的实战经验、临场尺度的拿捏并没因为离开虫坛而生疏,比起三年前只显得更为老辣沉着。

    李大师落闸之后报出双爆局并开始七十五秒计时,高总一激动把草扔掉了,意思就是赢定了!我们也经常遇到扔草的场面,那是监扳1,2,3。数完三之后,报出上风提虫后的标准动作,扔掉草是为了拿网罩去提虫,否则右手肯定不离草的。

    当年那个场面,高总以为乐陵黄被黑披一口重夹,六足收缩起来大势已去,放松了警惕,他没注意到乐陵黄实乃被踢伤而不是被夹伤,这踢伤与夹伤大不一样的,如果嘴巴受伤,牙齿出了问题,基本上可以定局了,嘴巴打坏了还能打进双报局并上风赢出的十例无一也!

    今天这两条虫,嘴巴一样的凶,硬度一样的硬,一个是死人骨头大白牙,白牙一等一,一个是红木家生深色枣红钳挂黑筋,红牙一等一,并列牙齿中的一等一。夹力是黑披占据微弱优势,但一只抱爪开局就被打掉,夹力无法足透,等于是旗鼓相当。

    黑披在前两场打斗中不费力气的,所以一般的格局中不会使出杀手锏,凡是杀手锏是万不得已时才用的,一旦用上必有奇效,这是遇到死敌才用的,否则为什么叫杀手锏?黑披的杀手锏,乃是从小练就一双铁砂夺命连环腿,只要踢到身上,恰如铁棍打到身上,肯定让你伤筋动骨的痛彻心肺。

    今天黑披居然用出杀手锏,正是因为遇上了死敌乐陵黄!这条乐陵黄乃是这年宁津的第一条好汉,绝对一流的好蛐蛐,遇上了当年宁阳的虫王黑披,也是五百年前的冤家碰到了,既然这场恶斗是避免不了的,那么谁也不可能轻松取胜的!

    乐陵黄尽管吃到一记重磅飞毛铁砂腿,换上其它虫哪怕是大将军级别的好虫,基本上就报废了,不是严重伤残就是当场踢昏迷,这个乐陵黄居然生生受了这一记铁棍般的重击,等于武功高手过招一方断了两根肋骨,吐出一口血后,在静坐片刻调息养伤之后,全身经络打通,气血又流转起来,仰首挺胸准备迎敌。王木壳轻草一点,乐陵黄通人性般摇头摆尾张牙,仿佛在告诉主人,没事没事,牙齿完好无损,胸部有点受伤,主人放心,我当死战回报主人的知遇之恩。

    一边的金不换已经完全听懂了乐陵黄的意思,眼眶又开始湿润,王木壳见状忙低头问金何故流涕?金不换答:将军虽不敌,但有已死相报之心。

    王是高人高手,金不换一句话令他顿开茅塞,方才他是从临场经验判断乐陵黄还有一口,金不换是从感觉上依稀感知到乐陵黄绝不会碰碰牙就跑,两个人从理智和感性出发各自殊途同归,最后的观点不谋而合。听到高总放倒三,立即捕捉战机,一边接扣,一边让乐陵黄争取宝贵的喘息时间。王掏出昨晚上的一万美金,对着大家朗声说道:今天是高总给面子,一路上放扣放下来,现在已经放到倒三扣,同时还让我们的虫多休息一分钟,我表示感谢。

    这是一万美金,还是作八万人民币,我们不要倒三扣了,算是三打一吧,对你24组如何?高总一口答应:OK!接下来又是死老卵了,居然发问:三打一还有人接吗?实话实说这边的船台上几个人均是一般人,即使金不换也是个体户,弄得这么大已经花米逼干了。

    高总是兴头上,又喊了三遍三打一,赵侠有点生气了,这是咄咄逼人叫人家难看啊,于是笑嘻嘻的说,我接十个。十组对三十组!高总听罢挥手不耐烦道随口一句说:我就知道你帮他们的,刚刚就想接我扣了,对掉对掉!赵侠脸一沉,从包里拿出十万堆上桌。

    高总心想来真的啊?这下高总顶在杠头上了,想一想这么多人都在,丢不起这个脸,牙一咬,好!接了,开斗!

    这里时候已经两分半钟过去,王木壳让乐陵黄休息足后,左右挑逗把乐陵黄重新调动到战斗状态,阵阵大叫声震天动地,高总一看到这个场景不觉又一楞,刚刚六足卷起要死的样子,怎么又神气活现了,再一想自己放出这么多的三打一,这场输下来,真的开天窗了,万一是下风开天窗,岂不是千古笑柄,变成虫界里一个笑话,明天要传遍大江南北。

    所以一个人临场心态太重要了,凡是患得患失的人,肯定不可以上大场芡草,这个花米一上六位数之后,这根草捏也捏勿牢了,高总就是这种人,一想到近百万的巨大下注,好像一桶冷水从头浇到脚底,浑身一个抽搐,两只手不由自主的又抖抖攉攉开始紧张起来,黑披冷草至今,本来热血沸腾的感觉已经荡然无存,身体又处于半僵半冷状态,这个时候再要热身运动还是可以的,毕竟是上风虫,打草圈圈足,回马枪多绕几个来回多打几圈,叫出来就可以。

    这个高总手一抖一抖的又开始挥舞扫帚了,扫了半天黑披只开牙叫不出,与第一场一样的格局。李大师又问双方可以了吗?我要开闸了。高总一急之下又激动了,连声叫开,开,开。

    这次开闸之后,乐陵黄不敢偷袭闪电战了,停在原地张牙舞爪严阵以待,王木壳一根草也拦住不放,生怕乐陵黄跌跌撞撞冲到正门,这样被猛夹一口仅存的胜机也丧失了。这边高总一看你不上来啊,害怕了?

    吃到重创受伤了?好,你不来我来,一路上带着黑披向着黄虫冲过来,这次有一点冲锋草的味道,李大师急忙叫停草,说时迟 那时快,黑披一路冲到黄虫面前,王木壳将乐陵黄调整好站位,看准时机突然止草,乐陵黄张开大嘴满口套进,用尽一生之力咬了下去。

    只听见山崩地裂一声响,乐陵黄第二次弹出栅子,又是被踢出栅子,这次合钳并口同时,乐陵黄也同步把双腿踢向黑披,四腿在半空中相交,只听一声巨响,乐陵黄小腿当场骨折被踢断,幸亏这次用腿挡住,化解掉胸部上的一次重击,否则当即毙命。乐陵黃一个筋头跌到栅外两条小腿,一条折了,一条不会走路了,这是撕心裂肺的痛,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痛叫,哇!

    这栅里黑披又在四处飞奔寻斗,这栅外的黄虫发出一声惨叫,李大师是一流的监板,临场经验丰富而且老到,当即大声宣布上字号叫出,接下来读秒,,数到1,2,3。宣布。提虫!

    这个结局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一下子声震屋宇,几乎掀翻了屋顶,满场一片混乱!这个时候更加诡异的情况发生了,一只乐陵黄刚刚套进网,一只黑披突然放声大叫,满场子飞奔,一边叫一边跑,高总又激动起来,一张面孔抽筋,一把拉着李大师,双叫,双叫!

    李大师轻轻安慰道:局面已经叫出来了。高总一下子血往上冲,一张面孔涨得发紫,脑门上青筋如邱蚓般突出,拿起门前一只盆往地上摔的粉碎,嘴巴里姆个贱胎的脏话骂个不停。

    我突然发现高总眼睛不对头,老是翻白眼,正想告诉赵侠时,只见高总慢慢地滑落倒地不起,胸部喘不过气来,发出拉风箱的声音,原来他一直有高血压毛病,今天受到重大刺激,突然中风了…老赵马上宣布救人要紧,高老板堆在桌上和带来包里的钱一分也不准动,全部封存起来由他保管,今天高老板输的钱也由他先垫付,一切等把人送到医院醒来无事再说。

    当天晚上我们到乍浦路王朝开庆功宴,包括养房里工作的山东小王和小马也一同叫上。一为此战金王两人大捷庆祝,二为结交了赵侠这位好汉而开心。王木壳和赵侠两人并肩坐主座,金不换和林总坐在他们两侧相陪,我、老爷叔、老赌坐在王赵对面。

    席间老赵对王木壳的赞美之词不绝于口,王木壳被夸得不好意思,只好吐露了一些张聋彭亲传的草法要义,老赵是聪明人,把关窍要点一一铭记在心,之后在他斗虫生涯里屡屡靠这些独到手法翻盘逆转。

    知道了王木壳在美国那么好,并且一回来又大显神通,技艺不减反增,金不换的心结终于被解开,实际上王木壳的蛐蛐水平他知道得最清楚,绝非外界传的那样赌虫赌到倾家荡产,实在是遭人暗算非眼光不好。

    今天王木壳露了一手也让他大大地长了一回脸。 大家酒喝到高兴处又开始为高老板的遭遇表示同情,其实老高人本身不错,就是有点任性有点死要面子,出了这个事情谁也想不到,如果知道是这结果肯定斗也不斗了,大家一阵唏嘘场面有点沉重。老赌见状扯开话题,说到当年王木壳被老三等人暗算坑害,老爷叔、林总又是如何替我们报仇时,王木壳突然站起来对林总老爷叔鞠了一躬,表示感谢他们为自己报仇,但他同时也表示,如果没有老三自己可能现在还是个啃祖产的小富二代,不可能有今天的事业,其实他早就不恨老三了,这一切都是命,人嘛如果钻在这十万块钱里从此想不开,那这辈子就真的只有十万的命了。

    金不换听罢不禁满脸通红,连忙向老爷叔和林总敬酒,承认自己为王木壳的事钻入牛角尖,当初对两位颇有微词,如今心结已开,必须道歉。林总和老爷叔都是热心肠的人,忙道当不起当不起,同时起身回敬,表示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大家原本即是朋友,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今后自然还是好朋友。

    林总也专程道歉,当年实在不知道你们兄弟情义如此深厚,多有得罪!多有得罪!一番说得金不换也是心头一热,确实当初是错怪这两个好人了。随后老赌又介绍了黑披虫王的出处来历,听得众人是如痴如醉欲罢不能,说到小王差点被蜈蚣精吓尿,一桌人更是哄笑大作;这厢里老赌吹完,金不换也忍不住,开始吹到乐陵黄的来历,一顿乱侃听得众人又是羡慕嫉妒,这一场酒已经过去二十五年,喝得痛快劲却是历历在目。

    那天老赵要去医院看望下高总告辞先走一步,约好明天中午再聚一聚,事后了解到幸亏老赵临危不乱,及时救人,一分钟也没耽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高老板身体并无大碍了,只是以后再也不能情绪激动了,这也算老天爷给他的一个提醒和惩戒吧! 第二天中午在饭店为老赵践行,大家相约来年再会,吃完饭后王木壳、金不换也与我们告别,并且告诉我们以后可能回国的机会不多了。

    原来王木壳那天夜里留下金不换商议的大事便是希望两人同去美国一起合伙创业,出去的手续他也办的差不多了。一来这两兄弟情深谊长,二来王已经处于事业腾飞之前夜,他需要贴心可靠的合作伙伴,也需要有资金和人脉的搭档。

    金不换这几年做个体户赚到点钱,只是再进一步做大的希望已不大,饭店采购这个环节对他来说是驾轻就熟,王则是想把今后餐饮这一块的事业全部托付给这师弟。金不换听从了王对未来事业的规划和安排之后毅然决定出国。 就这样,一对先后做过上海大领班,肝胆相照的师兄弟一同携手奔向了更阳光更灿烂的事业大道。

    上海虫坛三杰至此全部告别了虫界的历史舞台,这三杰乃是薛明,王木壳,金不换。不久之后以赵侠为代表的一大批更年轻更优秀的虫迷玩家涌现潮头。这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在成长的滚滚潮流,也是蟋蟀文化源远流长,历尽劫难依然蓬勃生长的见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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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4 10:0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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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24 19:1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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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6-9 14:4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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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7-12 17:14 | 显示全部楼层
百读不厌的好文章!.感谢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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