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州土狗,蟋蟀之王 太极风
斗过土狗,不玩蟋蟀。 蟋蟀在柳州有个响当当的大名:土狗。顾名思义,既能钻土打洞,又能像狼狗一样地凶狠搏杀。柳州土狗个头肥壮,项大体粗,骨骼坚硬,勇猛彪悍。相较之下无论是金蛉、黄蛉、青蛉,还是麻蛉、默蛉、蚁蛉,不管什么品种,无论来自河北山东,还是云岗天台,在柳州土狗面前都是实打实的小儿科。柳州土狗是蟋蟀中的重量级。 京城玩家居庙堂之高,蟋蟀文化深邃厚重,可与茶酒文化相提并论。柳州处江湖之远,玩斗规模无法攀比京城皇族显贵。但在民间,斗玩土狗已历千年,对土狗的狂热,实比北方有过之而无不及。时至今日,只要有人提起土狗,我依旧热血沸腾。 土狗喜居草滩湿地。每年夏秋,是土狗繁殖交配的季节,野地里土狗异常活跃。这个时期也成为了众多土狗玩家的狂欢节日,犹如足球迷遇到世界杯。 每当入夜,旷野里就会传来土狗高亢嘹亮的鸣叫,这时是捕捉土狗的最好时机。一般而言,声音洪亮震耳发聩的土狗,战斗力相当强悍。根据叫声辨明其藏身方位之后,要悄悄地靠近它,以防土狗惊觉逃遁。找到在洞口处尽情鸣叫土狗后,先用木板封锁其回身的洞穴,断其归路,再行捉拿。 如果大白天找土狗,可以直接往洞里灌水,不一会土狗就会浮水被擒。不过这样抓获的土狗没有战斗力。要是你力气大,那就拿锄头挖土方,直接把洞里的土狗挖出来。 不管抓到什么样的土狗,都会带来一种无可替代的成就感。要是走运碰上体大头圆、腿粗钳壮的“将军王”,那就是最为兴奋的事了。抓到土狗之后,便以它喜欢吃的青叶、辣椒、玉米之类进行喂养。尤其是辣椒,据说吃得越多脾气就越火爆,战斗力越强。 土狗喂养几天,就可以拿出来争斗。正规的土狗战斗场地很讲究。须得先在地面凿出两个圆柱形坑,并加以通道使之相连。开战前用细绳套住土狗进行旋转,目的是将其转晕,使之怒火中烧,逮谁咬谁。旋转过后的土狗,变得暴怒难奈。发现对手后,一般先行示威鸣叫,威胁驱逐,如有不服,则武力解决。头顶,脚踢、咬脖、骑背、闪展腾挪只是一般战术。每临生死关头,聪明善战的土狗则会放出各种绝招,胜负反转往往会在瞬间完成。败阵者落荒而逃,胜利者趾高气扬,振翅鸣叫。 在这里,不管白狗黑狗,斗赢了的就是好狗。玩家的大喜大悲已与土狗融为一体。上乘的土狗会获得“红头将军”或“黑头元帅”之类的称号。 为了土狗,我们逃过课,挨过骂,偷食地里的红薯,挖坏农民的田埂,饿一天肚子也不知不觉。对土狗的痴爱,可谓无以复加。 初三那年,一不小心,我居然抓到了一个元帅级别的土狗。 细看之下,它身宽腿长,顶冠暗红苍劲,头大项粗翅黄如金,被擒时连踢带咬暴跳如雷。这是斗玩土狗多年,从未见过的上上之品。忽然而至的惊喜令我经纬颠倒,切夜未眠。使之与普通土狗交战,完全是小试牛刀,一旦贴身肉搏,对方非死即伤,没有能够坚持几个回合的,成了独孤求败。我给它赐名“红头大将军”。知青点的土狗大家跑来看见,惊讶不已,连问:“哪来的?哪来的?”。 “红头大将军”的出现,很快引来了最为惊心动魄的一战:由“红头大将军”对阵老街知青点的“黑状元”,那是一只打遍老街的“土狗王”。 比赛场上,鸦雀无声。所有的眼睛都紧张地盯着圆坑里的土狗。 顷刻之间,两只威猛雄壮的土狗已在通道口处顶斗起来。狭道相逢勇者胜,双方獠牙挥舞,前面小腿箕张,后面大腿猛挺,如同两牛抵角,连地皮也为之颤抖。几个回合之后,未分胜负。眼见强攻不下,“红头大将军”转身撤退,这是一个相当危险的战术,意在险种求胜。“黑状元”霸气冲天,舞动钢牙猛追猛打,一举冲过通道,丝毫不把对方放在眼里。不防“红头大将军”看准时机双腿并起,一个强劲后踢,“黑状元”被踢个正着,身体飞出斗穴之外。观众一时哑然失声。但是悬念没有结束,从未服输的“黑状元”老马识途,再次绕回斗穴,好戏重新开场。趁“红头大将军”不备,一个猛子扑下去,顶住对方的下巴往又推又咬,立时占据上风。此时的“红头大将军”忙而不乱,见招拆招骁勇异常,数度化解对方的致命杀招之后,展开绝地反扑。 土狗就是天生的格斗大师。高品质的土狗生死相博,如同猛士对决,惊心动魄,扣人心弦,战斗场面极具观赏性。双方翻滚搂摔,纠缠撕咬,如孙悟空耍出的快速棒法,令人眼花缭乱。双方你来我往,胜负几度易手,一时难解难分。围观的人群脑袋都凑到了一起,瞬间变幻的拼斗场面几乎让大家透不过气来,都看呆了。 混战之中,“红头大将军”再次祭出后踢绝技,双腿蹬踏“黑状元”。对方未及转身,“红头大将军”迅如闪电猛扑上去,大钳挥舞,咔擦一口齐齐咬断“黑状元”的大腿。 一场王者之争结束了。“红头大将军”鼓起金黄色的翅膀,发出胜利的鸣叫。它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土狗王”!曾经的第一勇士“黑状元”力战成残,黯然神伤主人轻轻地把它收回盒内。
多少年以后,我依然惦记当年那只令我神采飞扬的“红头大将军王”。夏秋之际,抱着难忘的念想重回故地。可是,昔日的荒郊湿地、草坡丛林已经化作高楼大厦。提到土狗二字,朋友笑了,多少年都没人再玩土狗。看看现在的城市,哪里还能找到土狗的栖息之地? 人类文明大步推进,繁华遍地。遗憾的是,柳州这个美丽的南国山水城市,却再难找到一片幽静的处所。 我怅然若失。带着一分执着,想去乡下去找。朋友说,“附近乡下都没有,山里面可能有。”土狗喜安静,蛰伏于湿地、草场、丛林。有噪音的地方,不会有土狗;感觉到威胁的时候,土狗会逃走。原来的土狗,被人类的脚步挤了出固有的居地,逃亡他乡踪迹难寻。 我们观赏山岳,欣赏江河,感悟大海,我们享受大自然的美丽和纯净,享受大地母亲的雨露滋润。 与人类并存于大自然的土狗,又何尝不是大地母亲怀抱中的一员?可如今我们却难以为之存留一块方寸之地。 柳州土狗,氤氲于大中华博大精深的“蟋蟀文化”之中,它所折射出的大自然的光辉,足令我们在自然文化的长河里尽情遨游。 土狗是人类的朋友,保护土狗,人类和自然会更加美丽。
作者:曾恒 笔名:太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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